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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一、蝴蝶幻梦(3)(1 / 1)

……说起来,为什么作为一个“阿飘”,他还能在想要接触东西和人的时候,就能接触到他们——这也是蛮奇怪的。

但也因此,不少他曾经停留过的地方,都被判定为“闹鬼”。

不过,也没有人能看到他,这就导致即便他接触活着的人,也只会把对方吓个半死而已——就像小早川秀秋一样。

狠狠扯了披风几下,害的对方手忙脚乱地捂住兜帽,阻止披风掉下来,隐约看到那女子脸上戴着面具的吉继,煞有介事地平静说道,“非要让我说出执念是什么,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觉得我的执念是什么?”

虽然被人说“幽灵”、“怪胎”他已经习惯了,但是报复心理严重的他,可还没懦弱到不会反击的地步。

要不然,他也不会利用这种“幽灵”的便利姿态,把小早川秀秋活生生吓死了。

“我没那个义务帮你——比起这个,你赶紧松开手!会被卷进——”

唰——一阵炫目的强光夹杂着呼啸而来的狂风,吉继感觉自己仿佛被光亮吸进去一样,渐渐失去了意识。

…………………………………………………………………………………………………………

(这个世界很奇怪。)

这是他恢复意识之后,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的第一感触。

他似乎正身处一个由各种奇怪的材质,所建成的高大建筑群之间。

四处都是宽广平整的道路,高耸入云霄的高大建筑,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些人还穿着非常古怪的服装,发色也各不相同,偶尔还有穿著极其暴露的女子从他眼前走过。

(这里是……天界?天界的人都穷到没钱买衣服穿吗?不觉得冷吗?不觉得不安全吗?)盯着眼前衣着暴露、欢笑高声的一群女子走过,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吉继不由这么想。

然而没有变的还是没有变。依旧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

这对他来说,反而没有任何不自由的地方,因为作为一个“幽灵”,他不论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穿墙而过。

就算换了世界、换了时间,不变的东西依旧没有改变。

依旧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他来到了一个与那些如同怪物一般的钢铁森林相比较而言,建筑风格比较正常、高度比较矮的地方。

大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橿原市XXXX国立小学”——这个世界很多地方,虽然也会使用一些疑似三成那种让人看不懂的、鬼画符般的扭曲虫型字,但也有不少吉继所熟悉的汉字和平假名、片假名。

之所以吸引他晃悠到这种地方来的理由,也只是因为这个四面都是围墙的建筑十分的古色古香,有些像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的建筑而已。

……当然,建筑内部的陈设和设计什么的,都完全还是这个古怪世界的奇妙风格。

同时,使他受到吸引的原因,也许还有……从那建筑的镂空栏杆缝隙之中可以远远得见,有正值季节在盛放的大片樱花林之故。

旁若无人地走进樱花林中,他抬起头来仰望正当绽放的樱花。

明媚却不刺眼的阳光投射在樱花的树干和花朵之上,层层叠叠盛放的樱花却开得异常艳丽,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微风轻拂枝头的樱花,将花瓣抛散在空中,与晴朗蔚蓝的天空竞相争辉。

如此令人惊艳迷恋,但却有种安逸平和之感,仿佛身处此地时,就连时间都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看着花瓣静静飘落,总觉得,好像能让他想起已经遗忘了的、重要的回忆。

那名神秘女子不断追问的“执念”也好,三成留下的、他找不出答案的问题也好。

仅仅只是看着这过于美丽的风景,内心就似乎有什么在逐渐苏醒——

“不管身在何处,世界如何变化……只有樱花一如既往、亘古不变的美丽、吗。”

大约是内心的微动,驱使他生出了平时难有的感慨,吉继不由得自言自语了起来。

“呐、大哥哥,你也喜欢花吗?”

从身后,传来了搭话的纤细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并不是很确定,身后那把稚嫩的声音,究竟是不是在叫自己,但他还是回过了头。

一个穿着被称为“制服”服装的小女孩,正歪着头,犹豫地打量着他的黑色长发,有些尴尬困惑地抬头窥探着他的脸——当然了,因为他的脸上覆盖着白布,是以也看不到表情。

“呃……难道说我搞错了?其实是……大姐姐??”

“……我是男人。真真正正的。”差点生出想把自己那头长发给剪掉的吉继总觉得,自己在这跟一个小姑娘强调自己的性别,好像有点可悲。

“那么、果然是大哥哥了。”小女孩笃定地颔首。

(看到这么可疑的男人,居然都不会感到害怕,难道天界的人都胆大包天?)这下,换吉继本人感到困惑了。

穿着和这个世界的人们完全不同的服装,脸上还用白布覆盖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阴沉怪异男人——怎么看都会觉得这人是个变质者吧。

(不,比起这个……)

有人能够看到他,还主动跟他搭话,他难道不应该先为这种事感到惊讶和高兴才对吗?

“能够看到我,还和我搭话的人,不出三年就会死于非命。”吉继故意压低声音,极其阴森地拖长了语调,想要吓唬这个似乎天不怕地不下的小丫头。

小女孩先是愣了愣,随后噗嗤笑出声,扶着樱花树开始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

“……”吉继默默地想,(……我是不是被看扁了?)

好不容易收了笑,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女孩道歉道,“对不起,不过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觉得你很幽默风趣而已。”

(怎么看都是嘲笑。而且还是特别大声的嘲笑。)吉继已经懒得开口反驳了。

然而,吉继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小女孩,之所以不害怕他,是因为把他当做了附近医院里跑出来的病患——因为这附近刚好是橿原市第一医院的住院部,不少长期住院的患者,有时候的确会为了放松心情,而来到这所国立小学的著名樱花林里来散步。

由于医院和小学之间达成了协议,只要开出双方签字的单据,长期入院的病患,是可以拿着单据通过大门来到这里的。也因此,这座国立小学内的樱花林,经常会有医院的长期病患出入。

在她看来,生了病的人是会脾气有点怪,不过看他戴着口罩(…),头发还留那么长,又戴着古怪的帽子,估计是得了比较严重的病,住院时间已经很长,所以才打扮的这么奇怪。

不过,有一次她在这里,还看到过一个穿着猫咪玩偶服、手拿气球大喊“我要上天!!”的病患在狂奔——身后则追着几名医生护士。

和那位后来被扒掉玩偶服、始终在大吼大叫口角流沫的发疯患者比起来,她总觉得眼前的青年要正常多了,不论是穿衣打扮还是神态眼神。

对这种长期住院、有可能患有重病的患者,她反倒不觉得有多可怕。而且,不少经常来散步的老爷爷老奶奶,还有大叔阿姨,哥哥姐姐,都会带点心来和她一起分享。

对她来说,喜欢甜食和花的人,都不是坏人。

至少比起学校里那些总是把她当做接近姐姐的踏脚石、进而接近她讨好她还背后说她坏话的同学,她更愿意和这些年长的病患说话——虽然偶尔也会在这里遇上年龄较小、脾气暴躁的小鬼。

她之所以会跟他搭话,也只是因为刚才她所看到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消沉寂寞而已。

于是,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发生了。

为了打破陷入沉默的氛围,女孩开口问道,“你盯着樱花看了那么久,是喜欢花吗?”

大概是除了先前那个古怪的神秘女子,太久没有和人正常地交流过,他只沉默了一下,便淡淡地回答,“世人都觉得樱花美丽,我却只觉得它可悲。”

在他看来,樱花的花期实在太过短暂。

即便盛放之时美艳不可方物,可凋零散落之后,却只余满地残花,最终也逃不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明知道最终结果是凋零,为何樱花还要开的那样美丽?

“你是指那个‘樱花七日’的谚语吧?说起来,樱花的花期的确色很短暂,但是,就算会一度凋零,来年也还会再开。虽然需要等很久……”低下头掰着手指数数,女孩认真地说,“大概需要等358天呢。不过,经过漫长难熬的等待,再度看到樱花盛开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终于与它再次重逢的感动心情啊。”

(仅仅为了七日的盛放,就要忍耐漫长难熬的时间,去积蓄绽开很快便要凋零的花朵的力量,这真的值得吗?)对于吉继来说,这种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但是……

“啊、有樱花落下来,缠在你头发上了。”

女孩提醒了一句,吉继却丝毫没有想要取下来的意思。

看到他没反应,女孩表示理解——以前也有坐着轮椅来到这里的老爷爷身上出现类似的事,那时候就是她帮忙把花拿下来的。不过那个老爷爷头发很短,不像眼前的人头发那么长,估计取下来有些费事。

“稍微蹲下点。如果腿脚不方便,就弯下点腰。”这么说着,她拽住了他的衣角,稍微用了些力,示意他赶紧动起来。

完全没有反抗或者拒绝的打算,吉继默默蹲下身,女孩立刻来到他面前,伸出手开始试图解下掉落后缠在他头发上的樱花——掉下来的不是樱花瓣,而是一整朵樱花,因此在发丝当中纠缠的就格外紧密。

为了不弄疼他,女孩的动作很轻柔,但大概太轻柔了,以至于稍微有些难度,好半天都没取下来。

在此期间,就好像随意闲聊一般,她不经意看了他的眼睛一眼,随口说道,“近距离一看才发现,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好看。很像……嗯……下雨时候的天空。”

在她看来,那烟灰色的清澈眼眸,简直就像缠绕雾气和阴霾、随时有可能落下雨滴的天空。

吉继略微有些愕然,只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他其实已经很多年不再照镜子了。自从患病之后,他就更加不愿照镜子。

在患病之前,总有人夸他好看,夸他长相灵秀,他自己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作为男性,长得好看又不能帮助他做好小姓或奉行的工作。而患病之后,以往那么说的人,对他几乎都唯恐避之不及,他也将带着面巾当做了习惯。

不管是患病前,还是患病后,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眼睛漂亮好看。不如说,患病前人们更在意他的脸,患病后人们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说。”

面对他的询问,女孩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边对付他发丝上难缠的花朵,一边轻声哼起歌来。

“美丽的雨滴是天空的泪水,将一切仇恨与悲伤都荡涤无痕。无尽的回忆,无休无止地涌进脑海。落下的泪水变成了灿烂的星辰,记忆永远深藏镌刻在你的眼眸中①。”

轻声哼着歌的女孩有一把好嗓子,尽管那清亮的音色不是很惊艳,但却有种令人平心静气、放松情绪的抚慰人心作用。

不可思议的旋律,还有热烈坦率的歌词,都不禁拨动了他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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