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得到,这是她在万般无奈之下,忍痛做出的让步。她的脸上,一团融合了难堪,纠结与不解的复杂神情,一清二楚地反映在我的眼中。
几乎,想在一时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收回自己的决定,帮她脱离两难的困境。终究是,忍了又忍,忍着心头嘶嘶啦啦的微痛,扭开了脸。
“诚贞,你指的是哪一位杜先生?”我,眼睛不看她;嘴上,却没有饶人:“是我的弟弟,你的杜总——杜采扬呢?还是我大哥,杜衡呢?”
我,有意加重了“杜衡”两个字;意思很明白,要刺痛她敏感的神经,来个含沙射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让她有什么可以让我改变主意的幻想。否则,越往后,看似简单的事情也会越是纠成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有了这个想法的我,态度也变得愈发的强硬,坚决。
“嗯?!……..”诚贞,有一时的困惑;水光迷漫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抖动着羽睫。这副模样,甭提有多让人心疼了。
我,一瞬不瞬地紧迫盯人:像是抓住了老鼠尾巴的猫——精准,凌厉的视线,将她完整地锁定成了掌下的“猎物”。
她,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要重新认识这个样子的我;呆怔地端详了我半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么说,诚贞,也是在人精里打滚儿的人;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明白我的言外之意。我,突然的转变,强势的姿态;已经把我的立场,表达得再是明显不过。
她,无能为力地轻轻一叹,攥紧了手中可当道具发挥用途的手机——一副临战前,不得不缴械投降的窝囊将军的样子。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尊重你的想法。”诚贞,使劲儿地牵动面部肌肉,硬是挤出一缕商务招待式的微笑:“小若,你好好在家。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会讲给阿姨。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好。”
我,轻描淡写地随口答应着,边咽下了碗里最后的一勺粥。
为了让她觉得好受些,我不可能不答应;事实上,我们彼此心照:一时半会儿,我是不会再拨通她的电话的。
将白瓷嵌花的小勺,仔细地放置在描着青花的磁碗里:拿起餐巾,轻轻拭去嘴边的水痕;冲着诚贞,传递过一个送客的盈盈浅笑——站起身来,无需赘言,我走了出去。
仿佛,是花费了半生的力气,全副武装起一身的冷漠,无情;其实心里,难过得疼痛。特别是对她,这个也曾心心念念,处处为我着想的人。只不过,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全心地信赖她了,也没办法再将她看成一生的挚友。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友谊,通常是脆弱得,不堪一击。一件不起眼儿的小事,都可以让多年建筑起来的情谊;片刻,毁得片瓦不存。尤其是,她们中间不能夹着一个,或几个男人。
科学家,没有论证过为何会有这种现象。但以常理来推想,也许是因为女人本身,多半是不想认同在其他同性身上,看到比自己更加闪光的特质——无论是来自样貌的,还是来自才华的。
这是天生的弱点,起因大概源自于,伊甸园里夏娃受了诱惑,吃掉了那枚苹果,就已经埋下了“祸根”。
不是她不够好,也不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是我,忍受不了一点点的不真实。
这是我的问题,不是她的。可能,我的确,不适合做她的朋友吧。
不需回首相望,心里自是有数的;诚贞,满面离落,难受的表情,不会太好看。我不看,也少了她的狼狈。
立在落地窗前,看她驾着车,缓缓驶离别墅——心中,一片无以言之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落寞感;只想应它三杯两盏淡酒,以消此愁。
直心,是为道场。
我,既然贴着特定的标签,在这世上兴许比他们更加不易。也就,不用枉费心机曲意迎合,顾全他人的感受了。
诚贞,临上车时还拿着手机,与人通话。
我猜,与她讲电话的,不是采扬,就是大哥。
不管他们会怎样想这件事儿,有鉴于我古怪的脾气,间或乖张的行事,他们不是没有领教过;最后,也只能随了我的性子。如我这般,不通人事世故,不懂人际交往的异类;往往最易陷入不可理喻的行为偏激之中。针对,一些不甚了了的细节的执着,也许会让大多数的人,很难理解。
说穿了,就是爱钻“牛角尖儿”。
有时,连我也理解不了我自己。
确定了,诚贞离开之后,我的心情并未如先前所想,掀起多大的波澜。
好像,放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担,身体轻盈得能飞起来似的。我,跑到院子里看我的花,一棵一棵地极有耐心地给它们浇水,施肥。折下细嫩的柳枝,一边编织花环,一边吹着轻快的口哨,逗弄着树枝间躲藏的蝉。总之,我旁若无人,自得其乐地玩了一个下午,没做一件正经事。连平日里,固定的阅读时间,也尽数消耗在了这些不知所谓的嬉戏当中。
到了晚上,用过了晚餐,大哥如平时一样,没有回来。
我想着,诚贞,是一定会给大哥打电话,告知她被我“赶走”这件事的。只是无法揣度,大哥会有个什么样的反应?是大发雷霆,不再理我了呢?还是会责怪我的任性,埋怨我的蛮不讲理呢?
哪一种都好,都是会让我难过,也让我不能接受的。未雨绸缪,我还是先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的嘴短。
在他开口训我之前,先用美味的食物堵住他的嘴巴。就算,他真的要对我大发脾气;吃了我的东西,总也不好摆出太难看的脸色吧?!
暗自庆幸,好在本姑娘还有一技之长傍身呢。
为了这点小小的心机,算计:我,亲自下厨,以小学生面临小升初,统考的严峻态势;专心致心,精耕细作地制作起自己,比较拿手的甜点——焦糖牛奶鸡蛋布丁。
不要跟我说,太甜了会腻。经过科学验证:吃甜食的时候,人的幸福指数是最高的,心情也会随之变好。
先溶糖,再搅拌,后冷藏;隔水溶化了QQ糖,再加入打散的蛋黄和牛奶;一步一步下来,把模盘放入冰箱,冷冻。用时近三个小时的功夫,总算是大功告成。
我,像是艺术家完成了自己精心设计的作品;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番后,才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进了浴室。
握着花洒在冲水的时候,奇怪地发现:自己的颈下,胸前,泛起两小块深红色的印子,像是皮肤过敏了。从头回想了一遍,大概是一个下午呆在花园里,不是花粉过敏,便是被虫子咬到了。
洗过澡,从药箱里寻来了消炎止痒的药膏,看似对症,也没想太多,涂了上去。
睡前,阿姨照例端来了那杯温牛奶;而我,却再也没有了将它倒入马桶的勇气。
对着那杯牛奶,呆看了很久,在喝与不喝之间,踌躇不前。后来,索性任它放在床头,来个眼不见为净;不做理会了。
躺在床上,翻来倒去地折腾…….也,不能入睡。眼看着,房中的表,时针优哉游哉地走到了“11”的位置。我开始担心:大哥,可能真的生我的气了,今晚不会回来了。他,也许要去陪诚贞吧,安慰她今天在我这里所受的委曲。
想到这里,心里酸溜溜的直冒着苦泡,往眼窝里漫延。
自怨自怜,神思迷惘之间:只觉房中一阵轻风吹进——恰似,有仙人乘风踏月,翩翩而至。
“大哥!”
我的精神,忽而振作——脑袋瓜子里,好像烟花冲天一跃:顿时,绚烂得一塌糊涂。
“是我。”大哥,浑厚醇美的嗓音,回响在耳际:“不早了,还没睡着吗?”他的人,随着声音,款款而来,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像是一个好不容易盼到父母归家的孩子,兴奋得乐不可支。他,没有去陪别的什么人,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大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等了你一天了。”
“是吗?你等了我一天了吗?”大哥,淡然一笑:“我以为,你一天都在发小姐脾气呢。”
我听不出,他说这话是在怄气,还是只是单纯的调侃。但是,自己先有些心虚。
“大哥,为了诚贞的事,你生我气了?”我瘪瘪嘴,满肚子的不爽:“你如果不高兴,明天我让她回来好了。”
坦白讲,让我叫诚贞回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这样讲,不过是为了给大哥说“不用了”这句话,抛下一个诱耳。
不出所料,大哥摸了摸我的头,宠溺地一笑:“不用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诱敌成功,我心里大大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乘胜追击,再接再厉;我,像只讨好的小狗似的,凑到大哥面前,主动卖乖:“大哥,我晚上特意做了焦糖牛奶布丁,给你当甜点。放在厨房的冰箱里,我去给你拿来,好不好?”
大哥,揉了揉我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么乖啊?……..”他拉长了语调:“不是,又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了吧?!”
“哪有…….”我,赶紧声明:“我就是,觉得大哥很少吃到我做的甜品,没有尝过我的手艺呢。所以,想做给你吃。我知道,大哥和扬扬一样,也很忙的。”
大哥,似有感触,长长地叹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很乖,很听话。”他,春风拂面一般的笑着:“这会儿,你不用跑下去。一会儿,我自己去厨房拿,就好了。”
“嗯。”我,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哥,今天去做什么了?忙到这么晚?”
大哥,冷笑一声,“今天忙的事,可是不简单呢……我去教训那个欺负你的小崽子去了…….顺便,提醒一下老宅的人,别真的搞不清楚状况,乱搞小动作。”
我,心里,登时大惊——教训欺负我的人?那,不就是杜采修吗?而今,我们和那边的关系可算是岌岌可危;若不是有大伯在中间调停着,怕是已撕破脸了。大哥,今日一闹,无疑是雪上加霜,会不会成为放下压垮杜家势均力敌态势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大哥,你去找采修了?”
“是啊。”大哥,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不能让他太嚣张了。他以为,我平日吃素,就是好惹的?我不仅去了,还从杜家给你带回了一样礼物。”
“是什么啊?”我,被他口中所说的“礼物”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起来,你就能看到了。我包你,会喜欢的。”大哥,拍了拍我的头,笑呵呵地按下我,高昂的兴致。
“大哥,你…….没有把采修,怎么样吧…….”
总归,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哪怕他对我满怀恶意,哪怕他做的事情很过分;我仍是,不想他受到太大的伤害。
大哥闻言,略一沉吟,声音冷冽了起来:“你,以为善良可以换来同等的善意吗?你以为,善良可以带来财富,让你享受今天衣食无忧的生活吗?……..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