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颜鹊跌坐在腿上,脸色吓得苍白。(..)
早知道,她就该及时毁掉剩余的药丸!
陈皇后是什么人?二十年前,以孱弱之驱,替夭折的兄长出征,以一己之力击破北燕铁蹄的安定大将军!
她的话就是皇帝也要忌惮三分,下的决定又岂会轻易改变?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不理世事,以为本宫好欺瞒?”
“孔伶不敢!”颜鹊大气也不敢出。
陈皇后气得险些站不稳,一手搭着青游,一手直指颜鹊,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怎么,既然有胆自食隐藏功力的药丸去诬陷人家,没胆承担后果?你的命金贵,就合该人家赔命?可人家也有爹生有娘养!孔伶,姨母怎么不知道你是心思歹毒的人啊?”
“卿儿,快回去!此事,朕自有定夺。”皇帝担忧她的身子,连连给青游使眼色。
青游会意,拉回她指着颜鹊的手,柔声说道,“圣上既说了会处理,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吧,不然,叫澈王爷来瞧着,回来禀报您也是一样的。”
陈皇后出来太久,确实有些乏了,而且方才气血不足,此时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怕是真撑不住,只得点头。
但她才转过头,身子便栽下去了。
“卿儿?卿儿?”素来安稳如山的皇帝大惊失色,连连吼道,“都死人了么?快传太医!”
殿内顿时乱做一团,颜鹊由青影看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对她疼爱有加的姨母昏厥不行。
殷靖王夫妇这才赶到。
一见皇后晕倒,而自家女儿跪在地上,殷靖王颜宋也看明白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可真给大燕长脸啊!”
王妃郑初澜心焦不已,赶紧围上去,“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晕倒了?”
皇帝侧眸,冷哼一声,“还不是拜你的干女儿所赐!”说完又抬头,“都散开些,让皇后缓口气。”
陈皇后晕倒,皇帝也没心思处理琐事了,正打算抱着皇后回去,陈皇后悠悠醒来,伸手握住他的拇指。
皇帝反手一握,牢牢掌着,附在她耳边道,“朕懂你的意思,放心吧,路家欠了莫家一个迟来十年的交代,朕断不会冤枉了那丫头!”
夫妻相濡以沫大抵不过如此,殷靖王妃瞧着鼻子一酸。
“青游,送皇后回去好生歇着。”皇帝知妻子惦记着颜鹊之事,只好留下处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大殿内恢复安静。
路微楼的脸色相当不好,坐下道,“想必两位路上也听到一些了,朕再说一遍,省得日后你们回去,以为朕冤枉了孔伶公主。”
青影递上一个精致的楠木盒,皇帝顿了一下才道,“这里面的药丸,王妃不知,想必王爷知道,哪些可解瘴毒,哪些可掩饰内力,朕就不多说了。这些毒物,大盛可没那个本事研制!”
“而方才,朕可是亲眼瞧见孔伶向莫家五丫头下手,掌风凌厉,可不像是个内力全无的废人。”
颜宋一掌拍在桌上,气得站起身来,怒斥低头不语的颜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泪眼婆娑的颜鹊抬头,证据确凿,而且对方道行高自己太多,她再狡辩也是徒劳,此时只有打亲情牌。
“孔伶无话可说,甘愿受罚!”
受罚!
路再柯半数的内力,她赔上全部武功,那可是要丧命的啊!
到底骨肉连心,郑初澜不忍眼睁睁看着女儿往黄泉路走,开口求情,“孔伶年少无知,自幼被妾身宠坏了,妾身教女无方,还请圣上看在妾身的情面上,饶孔伶不死!”
“母妃——”颜鹊脸上悔意满满,抱着自家娘亲痛哭不已。
不知何时,殿内飘进来浅浅的一个字,似嘲弄,似无奈,“呵——”
“别装神弄鬼!”路微楼早感觉屋顶站着人,而且此人也一向护短,他忙着替这混小子收拾烂摊子,他倒好,躲在一旁看热闹,心绪不佳的皇帝一掌向屋顶劈去。
“哎呀!”屋顶掉下一个湖蓝色长袍的少年,一惊一乍,悲情的气氛被冲淡不少。
皇帝一看,竟是自己的小儿子,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个只知撒娇的小儿子,武功进展得出乎意料,不过面上还是冷哼,“你哥哥呢?”
“儿臣见过父皇,殷靖王安好呀。”路再澈行过礼后,调皮的站起身,“哈哈,父皇,儿臣这回扮老哥,扮得有七分相像吧?”
“答非所问!朕问你太子哥哥死哪里去了?”皇帝扔过去一个茶杯,脸色很臭。
路再澈堪堪接过,撇了撇嘴,不满道,“对亲儿子还灌这么大的内力。父皇眼花了吗?”
“太子老哥见儿臣带话,他去救小侄子去了,没空!”
路微楼当然没眼花,带走莫家五丫头的确是柯儿无疑,而他要去救什么小侄子……答案呼之欲出。
“瞒得够紧啊!”路微楼眼底透着几分喜色,但一想到那只闷葫芦嘴巴紧得可以缝针,脸色还是难看得很。
路再澈没忘还有人在场,不过嘴上却是把他们忽略了,
“父皇,您就别怪太子哥哥了,申雪姐姐不愿意,他总不能强抢呀。您也不能怪申雪姐姐,小侄子病得不轻,还是太子招惹的祸害,人家愿意才怪!”
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替别人说好话了。
路微楼听完,脸色透着愧疚,“那孩子病了,带进宫找御医就是。”
“中的瘴毒,御医也无力回天!”路再澈总算提到关键点。
“瘴毒?”皇帝回头,冷冷盯着颜鹊,怕不确定又问了一句。
路再澈再次戳到颜鹊的痛点,“可不就是娘胎里带来的嘛。”
那就不难解释了。
路微楼盯着颜鹊的眸子,又冷了几分。
她逼得那丫头跳崖还不甘心,见人家九死一生地活过来了,还不忘补上一刀。
这样阴险毒辣的女子,路家要不起!
“靖王,柯儿与令嫒恐怕有缘无分,只能到此打住。”
殷靖王虽在战场上心思诡谲,但为人做派,素来刚正不阿,自家女儿闹出这样的丑事,他也没脸求这门亲,只双手作揖,弯下腰道,“颜某惭愧!哪里还有颜面强求?”
颜鹊一听自己的父亲竟应承下来了,心慌如麻,连忙抱住他的小腿,祈求道,“不,孔伶要做表哥的太子妃,求父王帮帮孔伶。孔伶也知自己罪孽深重,但那可都是为了表哥,孔伶爱他!”
“混账东西,这里岂是你撒野之地?还不滚回燕国闭门思过!”颜宋虽面上训斥她,但只言片语中仍免不了护着女儿。
她作恶多端,却只是闭门思过?
皇帝闻言,面上冷了几分,“想必卿儿所说,二位也听见了,旁的不说,单是她陷害莫家五丫头于不义,难道就不该给她一个说法吗?还有,柯儿为此丧尽半数功力,当时你们也在场,他可是说得很清楚了。”
“不——”颜鹊惊恐万状,抱住她爹的腿更是不肯撒手,“父王救救女儿,女儿知错了。”
毁尽她的内力,那岂不是等于杀了她?
颜宋充耳不闻,甚至使出狠力,一把甩开她,颜鹊背后撞上墙壁,闷哼一声,郑初澜心疼她,想上前安抚,却被颜宋喝住,
“别管她!我颜宋的女儿,就要敢作敢当!孔伶,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言罢,他快步上前,掌间凝聚内力,一手罩在她头顶,猛然运力。
颜鹊感觉体内的热力决堤一般,从四肢和肺腑迅速涌上头顶。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她根本无力撑持,“啊——”
痛楚蔓延全身中,有晶莹的水珠落在她手背,渗入皮囊,直抵心头。
父王也为她哭了吗?可他怎么就狠心?
颜宋确实心痛,但若是路微楼出手,恐怕颜鹊毁得更彻底吧?
“鹊儿——我的女儿……”郑初澜泪眼模糊,女儿的每一声痛呼,就犹如皮鞭一样,一下一下鞭打着她的心。
颜宋的大掌,猛然抽回,自己连退几步,大声喝道,“谁也不许过去扶她!”
而颜鹊的脸上早已没了一丝血色,苍白如纸。
“明日,你最好滚回大燕!你的公主之位也不必要了!”颜宋冷冷开口,浑厚的声音没有一丝温情,有的只是冰山难破。
颜鹊虚弱抬头,只觉可笑。
所有的往事,都化作云烟,轻轻散在风里,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抓不到踪影。
她淡漠地望着所有人,近乎透明的容颜,静若死水。
她没有再说什么,忍受着疼痛,挺直了脊梁,一步步,艰难地向外走去,可还没走出几步,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而另一厢,耳边呼呼作响,莫申雪虽看不清掳走自己的人的脸,但淡淡的紫竹清香萦绕鼻尖,不必想也知道此人是谁。
只是,他身上为何还有淡淡的药香?难道上次的伤还没好?
莫申雪自认颜鹊丧失功力与自己无关,而且颜鹊多次为难自己,总是与路再柯脱不了干系,所以她从来不觉得愧疚。
不过,当卫和提及他损了一半内力,心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一定是太有闲心了!
眼下丰儿的瘴毒未解,这才是她最该担心的。
路再柯带着她到了宫墙之外,旁边早有马匹候着,他率先翻身上马,而后俯身,眸子幽深地向她伸手。
她犹豫不决,问了一句掌管马匹的小太监,“还有别的马吗?”
“这……”小太监拿不定主意,以眼神求助太子。
“上来吧,朱明远此时已在莫府候着了。”路再柯的眸子一下变得黯淡,低低说了一句。
朱明远真的配出解药了?
莫申雪望着他风尘仆仆的披风,心里泛着酸楚,说实在,若非丰儿的毒难解,她不会求他。
就当是最后一次!
“这次多谢你。”她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
路再柯动了动喉结,但并未言语,只默默把身上的披风圈着她,绝尘而去。
莫府。
朱明远来时带着太子的令牌,所以莫扬早早便清走了下人,只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
路再柯走在前面,连帽披风把他封得密密实实,一进门见莫扬等人要行礼,他手一挥,淡淡道,“免了。”
几个见过世面的男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算是行过礼了。
但是宋氏,没想到小姑子背后的人竟是太子,总有意无意地默默打量着他。
不说别的,单看太子走的几步,沉稳有力,丝毫没有同龄男子的浮躁,倒是个不俗之人。
“怎么还没开始?”路再柯扫一眼室内,那个小短腿的家伙脸上还挂着一泡眼泪,睡得并不安宁,而一侧的案上,还摊着一个药盒子。
朱明月脸色凝重,沉声道,“世间万物相辅相成,而这瘴毒乃是由污秽之气凝成,臣本来打算以猛药逼出,但公子年岁太小,身子承受不住蚀骨之痛……”
“废话少说,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路再柯摘掉头顶的帽子,露出一张消瘦的俊脸。
“最好是找一个血脉相同的人,渡过瘴毒。”朱明远言简意赅。
“血脉相通?”路再柯浓眉紧拧,那不就意味着,他或是申雪才是最合适?
申雪体内就有瘴毒,绝不能再承受。
“我来!”
“我来!”
两人异口同声道。
四目相对,莫申雪迅速移开。
她心里还有怨!路再柯心里狠狠被蛰了一下。
“我来吧,丰儿的瘴毒本就是从我体内传过去的,渡过我体内再适合不过。”莫申雪坐在卧榻一侧,抚着孩子嫩白的小脸,心里柔成水。
“不行!”路再柯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你体内瘴毒未除,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我会武功,懂得如何运气,我来!”
“别争了,看看朱大夫怎么说。”莫扬适时开口。
“臣也觉得郡主比较合适,殿下的内力充满阳刚之气,而瘴毒阴气过重,若是两股气息相冲,您恐怕会有生命危险。而郡主体内温和,相对比较安全。”朱明远到底要为太子考虑。
“相对?也就是说,她也会有生命危险对不对?”路再柯眸底透着担忧。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受伤了。
“朱大夫,这么做,几率有多大?”莫申雪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危险,她只愿丰儿拜托瘴毒的侵害。
“郡主放心吧。”朱明远如是说,那也就意味着有十成的把握了。
“不行,还是我来!”路再柯不容置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