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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淮安王府有的百姓未曾想到出来的人被砸了白菜还敢出现,见门打开,举起手中的烂菜叶就往来人身上砸去。长天和孤鹜拗不过朱信之,两人一左一右的护着朱信之出来,早已有了准备,仓促间挥手打开菜叶,却没挡住四面八方飞来的杂物。
“啪——”
“砰——”
几声闷响后,朱信之的月白长白上展开一朵黑黄色的花儿,立即弥漫出一股恶臭。不知道是泥巴还是臭鸡蛋,从他的衣服上滑落,落在朱信之的脚边。
“奸臣,还敢出来!”有人怒吼:“还泰安郡主的命来!”
“冤死了郡主,你们不得好死!”
“下地狱吧!”
见到来人是正主,不是什么奴才,围观的人都跟疯了一般,毫无敬意的言辞冒了出来,字字都在指责朱信之,诅咒他不得好死。孤鹜和长天气得浑身发抖,但见朱信之抿紧了薄唇一言不发,又不敢造次,只得护着他快步离开。
朱信之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也没接任何人的话,一块泥土砸在他的肩膀上,他拿出手绢轻轻擦了擦后,便整理衣袖往外走。
仍旧是一身清风朗月,并不为世间任何污秽所动。
人们原本还在愤怒的叫骂,可瞧见他这幅荣辱不惊又飘逸出尘的模样,不知为何都觉得心口一凝,再也骂不出来。朱信之缓缓从大门走出,围在门前的人群不自觉的就往两边退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缓缓走过人群,临上车前,仍有礼貌的拱了拱手,向方才让路的人温言致谢:“多谢。”
“不……”被他坦然的眼神扫过的人下意识就想说不客气,可话到嘴边,才觉得奇怪,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别得意,你会有报应的。”
朱信之点了点头,没理会谁,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去刑部。”
马车从淮安王府走开,便直接往刑部去。
孤鹜很不平:“王爷,这些人太无知,旁人说几句,他们就都听了进去。王爷从前是怎样的人,对这些人怎样,他们都全忘记了,真是狼心狗肺!
“情之所至,不必计较。”朱信之擦拭这衣服上的污秽:“让落霞和秋水保护好王妃,别让这些人伤了她。她最爱干净,要是被臭鸡蛋烂白菜砸到,估计得恶心一整天。”
“王爷!”孤鹜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你这种没成婚的人是不会懂的。”朱信之竟然还笑起来,扭头对身侧的长天说:“你能懂我的意思吧,你要是不懂,我改天得抽空好好跟你谈谈,免得黎氏跟着你太委屈。”
黎氏是长天的妻子,就住在王府西院的侍卫内院,因长天在朱信之跟前做侍卫,她便也在王府中打打杂,帮着管家们搭把手处理一些王府中的杂事,故而朱信之也是认得她的,偶尔见到还会同她说几句话,算是淮安王府里仅有的几个女人之一。
长天乐了:“要是有人欺负我媳妇儿,不管我是侍卫还是罪犯,我都得跳起来揍人。”
说罢,又语重心长的叹气:”孤鹜啊,你该娶个媳妇了!“
“你,你们!”孤鹜一时气结:“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我没成婚怎么了,你们这是歧视!是偏见!是对我的不信任!”
朱信之但笑不语。
长天更是落井下石:“就是歧视你,你能如何?咱们王爷都有王妃了,你自诩风流,怎么连个女人都没有?”
“我不是没有!”孤鹜哼哼:“愿意嫁给我的女孩子,能排一条临水坊市!我那是不想娶,我还没遇到我喜欢的那一个。”
“你喜欢什么样的?”朱信之看他:“说说。”
孤鹜眼中露出光彩:“要有趣,大家闺秀什么的最没有意思,一点活力都没有。还要能跟我说得上话。我才不要娶一个不熟悉的人,娶回来之后,我说什么,她只会点头说是和好。对了,得对我好,我肯定也会对她很好。”
“你?我还不知道你,三杯黄酒下肚,你怕是连家都找不到。”长天翻了个白眼:“你不娶也是对的,我怕你娶了人家,转头喝醉了,连忘了自己娶了妻子,害人家独守空房,你怎么对人家好?”
“我哪里就不好,我很怜香惜玉的。”孤鹜不甘示弱:“你以为我是你,你娶了黎氏后,这两年来有给人家买点衣服首饰吗?”
“那还需要我买吗?”长天抱着手臂:“我的月银都直接给她了,她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
“那不一样。”孤鹜嘿嘿笑:“女孩子是要哄的,你买的跟人家买的能一样吗?你要自己去逛,哪怕买一颗不值钱的糖果,女孩子都能乐好一阵子。”
朱信之在一边听着,闻言微微愣了愣神。
自从成了亲后,他好像也没给谢成阴买过什么呢……
他托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等一会儿从刑部回来,如果坊市还没关门的话,他要给她买点什么。送她首饰,似乎太俗气;送她衣服吧,又没什么新意;送糖果?不行,太轻了!正想着,从外面飘来一阵甜甜的香气,他不由挑起帘子,将目光放在了车外。
在百花楼门口,一个小摊贩摆了个摊儿在炒栗子呢!
糖炒栗子?
他的眼睛亮了亮,他记得,谢成阴好像很喜欢这些带壳的小零食,从瓜子到花生,从核桃到松子儿,在她眼睛里,这些都是顶好吃的美味。每次篮子买了瓜子回来,她都兴致勃勃的磕着,也不怕磕坏了牙齿……
“停车。”朱信之沉声说。
孤鹜和长天还在吵闹,闻言一愣:“王爷,你要下去?”
朱信之点点头,掀开帘子走到小摊贩跟前:“包两斤板栗。”
小贩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是欢天喜地,见到是他顿时冷了脸,语气阴阳怪气:“我的板栗不卖给杀人犯,你别处买去。”
“就买两斤。”高傲的王爷压低了声音:“我妻子喜欢。”
“我说了,我不卖!”小贩推他:“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朱信之又转到他跟前:“我只要两斤。”
小贩冷笑:“别说两斤,就是二两我都不卖给你。你杀了泰安郡主,你到临水坊市去问问,如今有哪个人愿意卖东西给你?别说你是王爷,卖给谁是我说了算,我不犯法,你能拿我怎样?你走不走?不走,那我就自己走。”
这小贩也是硬气,见朱信之不让,将摊子一收,就往另一条街走去。
朱信之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语调委婉的说:“就卖给我两斤吧,我保证,我马上就走。”
孤鹜和长天怕他有危险,跟在他身后,瞧见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人,心中一时气愤,待想要上前去拦住那小贩,却被朱信之眼神凌厉的喝止。两人眼中俱都湿润起来,瞧见他放低了身段一路跟着,心口堵得厉害,这板栗有那么重要吗?
跟了半路,那小贩终于停了下来,倒不是自愿的,而是被一个漂亮姑娘拦住了。
“给我两斤。”她说。
小贩看了看她,没说话,手脚伶俐的包了递给她。她拿了,转身递到朱信之跟前:“王爷,给您。”
“多谢。”朱信之摸出银子,准备放在她手上,她已缩了回来。
“王爷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陈太保的女儿,陈茹卿。”陈茹卿低头,脸上有些许红晕:“从前在宫宴上,我们见过的。”
“陈小姐。”朱信之微微颔首,他对这些大家闺秀的脸记忆一向模糊,分不清谁是谁,听她说了来历,顺口喊了一声,便道:“多谢陈小姐帮我的忙,信之不胜感激。这是银子,请小姐收好。”
“没什么。”陈茹卿能听得见他语气里的生疏,忙说:“我不要您的银子。王爷,不过是两斤栗子而已,您不必客气。”
朱信之握着滚烫的栗子,仍是摇头:“我不惯白拿旁人的东西。”
“不白拿。”陈茹卿忙说:“如果王爷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欠我一个人情好啦。”
朱信之想了想,慢慢将栗子放在小贩的摊上:“既然如此,我不要了。我家中妻子不喜欢我欠旁的女孩人情,若她知道了要不高兴。她这个人啊,脾气古怪,平日里不生气,要是生气了,我觉得肯定不好哄。”他想到那个人,不由自主的想笑。
这幅幸福的表情完全落在陈茹卿的眼睛里,心直直下坠,见朱信之转身就走,她顾不得那许多,直接拿起放着的板栗快步追了上去。
将板栗塞在朱信之的手里,她道:“那王爷就当是我送给王爷的礼物吧。我不要王爷的人情,只对王爷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朱信之一愣。
陈茹卿仰头看着他:“只需要王爷记住我的名字而已。我叫陈茹卿。茹是‘我心匪鉴,不可以茹’的茹,卿是‘解冻风来末上青,解垂罗袖拜卿卿’的那个卿。”
她说完,怕被朱信之拒绝,低着头快步跑开了。
朱信之抓着那包还热热的栗子,慢慢放在了怀里,沿着原路返回,去往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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