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陌微凉抬起食指,竖在粉嫩的樱唇中间。
有月立刻禁了声。
有晴这才后知后觉,方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陌微凉让有月和有雪分摊了有晴怀里的杏花枝子,主仆四人慢慢朝前院走去。
有月小声将她听到的谈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有雪也说:“那个声音奴婢听着耳熟,就是想不起来是何人。”
有月道:“我已经记住这个声音了,下次再听到我指给你看!”
陌微凉却有些出神。
诚王这个时候会见那个神秘人,说出拔出萝卜才有他的位置这样的话,又熟知相国寺与他的关系,此人即便不是寂竞彦的心腹,也差不了多少。
能让有雪听着声音耳熟之人,不是经常得见,就是最近才见过的。
而他们所谋之事,显而易见,便是给嘉平帝下毒一事。
上一世,寂竞彦亲口承认,周王毒害嘉平帝一事,是他栽赃陷害,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周王,给他自己腾出位置来。
周王被满门抄斩,其中还牵连了宁远侯一家,成侯被处死,成思敏被贬为官奴婢,流放千里。
她并不清楚嘉平帝是如何中毒,寂竞彦又是如何操作,将罪责推给周王的。
更关键的是,她不清楚成家究竟是怎么被牵连的。
她只是在最后的最后,听寂竞彦炫耀一般,将他所作所为铺开在她面前,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愚蠢。
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众叛亲离。
“县主怎么在这儿!让奴婢好找!”慧姑远远迎了上来,“县主这是去后园了吗?今年的杏花开得真好!”
绝口不提娴妃不相信她一事。
陌微凉回过神来,也不揭穿她:“我折了许多杏花,正要送给娴妃娘娘赏玩呢!”
慧姑人老成精,立刻接话:“县主真是有心,娘娘最爱看这娇俏动人的杏花了。咱们快些回去吧,娘娘还等着您呢!”
陌微凉神色不变,点了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有月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倒也没说什么,乖乖跟着。
回到了花厅,娴妃起身,主动来拉她的手:“怎么跑到后园去了?这么多花枝子,都是你折的吗?”
静妃笑道:“快取些花瓶来配上,给曲江亭里也送一些,让皇上他们也赏一赏县主亲手折的花枝!”
就有宫人应答了一声,取来花瓶将花枝给分着插了。
陌微凉挨着娴妃身边坐下了,只当先前被众人质疑一事未曾发生过。
大家看她不吵不闹,将这事揭过去了,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质疑她之事,挑头的是昱王妃和周王妃,这俩人是不可能真的给陌微凉低头认错的。
她们最多面上笑一笑,和和气气说两句话,等宴席散了,她们再派家中长史给镇国公府送一份厚礼,就等于是认错了。
陌微凉如果识大体,就会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和和气气把这顿宴席吃完,回头再收个礼,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就怕她性子上来了,非要闹。
这个事哪怕是闹到嘉平帝面前,也是她有理。
但方才那么多人都看着,大家谁也没替她说一句话,闹到嘉平帝面前,大家都面上无光。
娴妃和静妃都做好了安抚陌微凉的准备。
谁知道她并没有闹。
还带着几大捧鲜嫩水灵的杏花回来了!
娴妃哄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这孩子懂事了!
知道给大人台阶下了!
真是太难得了!
她一高兴,对陌微凉就更是关怀备至,指了两个宫人专门伺候她吃饭。
觉得茶水不合她胃口了,还特意让慧姑取了自己珍藏的茶叶来泡,其他人也因她而喝上了今春进上的贡茶。
孝淑郡主撇了撇嘴,小声跟孝柔郡主嘀咕:“瞧娘娘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亲女儿呢!”
孝柔郡主从自家两个亲弟弟那里知道,陌微凉是个敢与刺客拼命的主,她不光是看着不好惹,实际上也是个凶人。
就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别惹她,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心自家吃了亏,皇祖父都不会帮你。”
孝淑郡主很好奇:“她真的杀过人?”
“阿泽跟阿灏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阿灏还被她吓得病了一场,现如今都没有好全。”
孝淑郡主不敢说话了,她虽然贵为郡主,但是与敢拿簪子扎人眼珠子的陌微凉对上,她还是有点儿怯。
更别说嘉平帝偏心她都要偏到御京城外去了!
她哼哼两声:“也不知道皇祖父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孝柔郡主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家如今都拴在镇国公府这条船上,是进是退全然不由自己。
她自己还被周王耳提面命,不能开罪陌微凉。
还得看着周王妃,不让周王妃找她麻烦,或者被她找麻烦。
但是那是她的母妃啊,她看不住啊!
孝柔郡主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
探花宴正式开始,前面曲江亭的消息就一直有宫人主动送过来。
“探花使选出来了,是甲榜的榜眼宋至,还有乙榜传胪李长忆。他们已经选好了骏马,这就去探花了。”
宋至出身御京名门世家宋氏,算是世家的代表。
李长忆之父乃是国子监祭酒李之诤,无论世家还是寒门,都有着极高的声望,勉强能算是寒门的代表。
这俩人对御京又十分熟悉,由他们作为探花使,去挑选奇花异草,再合适不过了。
说到奇花异草,李家的那一株墨色牡丹就不得不提了。
吴王妃问王氏:“今年李小姐为这墨色牡丹留了什么题目?”
探花使要取奇花异草,除了经过主人家的同意,还需通过主人的考验才行。
很多来参加探花宴、家中又准备有奇花异草的人家,就会把题目和花草留下,让探花使解答。
答对了,花草您搬走。
答错了,您自个儿走。
王氏道:“这就得问她了。”
李荐心也不卖关子,道:“就是几个对子,图个有趣罢了。”
大家都很感兴趣:“什么对子?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对一个。”
李荐心就道:“是我从书上看到的几个对子,我看着有趣,便抄了来凑个热闹。”
“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好奇了,快说一说!”
女眷席上也备着纸笔,李荐心便拿了笔在纸上写出来,一边写一边念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这个对子倒是有些意思。”
李荐心接着写道:“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两位探花使,正好一人对一个。”
昱王妃赞道:“李小姐真是蕙质兰心。”
王氏道:“王妃谬赞了,小孩子家家,图个玩乐罢了。”
小王氏提议:“不然咱们也对对子玩吧,探花使一个来回怕是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让孩子们玩一会儿,咱们也当打发时间。”
在座命妇都是文臣这边的,家里的女孩子也是从小读书识字,对个对子自然不在话下,也都纷纷答应。
不一会儿,就定下了章程。
出题者点人答题,被点之人答完即可成为出题者,再点人答题。
出题人不可连续点一人答题,如若非要此人答题,也必须间隔五题以上。
李荐心便道:“既如此,便由我来抛砖引玉,做这第一个出题之人吧。”
“荐心小姐为御京第一才女,由你来出题,大家都没有意见。”
“这第一个对子,荐心小姐可不能故意放水。”
“就是,咱们虽是女眷,也要对出个风采来,莫让曲江亭里的人笑话咱们了。”
李荐心行了半个礼:“那我便献丑了,方才那两个对子不算,我出有三分水,二分竹,添一分明月。请张家六姐姐作答。”
被点名的礼部尚书之女张勤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暗忖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她要给自己下马威?
李荐心回她一个落落大方的笑,丝毫看不出有为难她的意思。
张勤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对子不好对,张勤没有什么头绪,就看向坐在自己后边儿的苏慧,示意她给自己一点儿提示。
苏慧也没辙,她也没想到李荐心一上来就出这么难的对子。
她安静得有点儿久,大家都看着她,她想对子想得出神没注意到,不觉得尴尬,但是大家就有些莫名的尴尬。
李荐心正欲开口给个提示,却听见陌微凉对娴妃说道:“娘娘,曲江亭那边是不是也在玩游戏呢?”
娴妃回答道:“应该是吧,你想知道的话,让宫人去看看。”
张勤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我对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大江!”
吴王妃不由赞道:“好对!”
李荐心怔了一下,也笑道:“张六姐姐这个对子对得极好!”
张勤看了陌微凉一眼,只见她也看着自己,眉眼弯弯,不由抿唇一笑:“我也觉得对的好极了。”
李荐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骄傲自满了?
张勤不理她,出了一个对子,点了苏慧的名。
李荐心收敛了心神,欠身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一派贞静贤淑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