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看着陌微凉低头跟娴妃说了什么,待娴妃点头允许之后,她站起来出了花厅。
她想着,也不知道陌微凉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为了提点自己,还是无心插柳,总之自己是得了她的恩惠的,很该与她说一声感谢。
便也借口更衣,拉着苏慧也出来了。
谁知道她出来没有找到陌微凉,反倒被李荐心给拦住了。
李荐心生得清丽脱俗,一身风采气质,旁人难以比拟,她在春杏繁花下一站,春风也不忍吹拂她的眉眼。
她亭亭而立,笑着向张勤致歉:“张家六姐姐,方才是我不好。原想着以六姐姐的才华,必能为这场游戏开一个好头的。
是我这几日为了探花宴,看书看得昏了头,又见到几个好对子,苦苦琢磨不得,这才一时嘴秃,将自己都对不上的对子拿了出来。没曾想,还是姐姐你技高一筹,一下子就对出来了。
张六姐姐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小妹这无心之失吧。好姐姐,小妹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张勤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见她诚心道歉,也就揭过去了:“李三小姐过虑了,不过就是玩个游戏,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荐心笑道:“我就知道姐姐雅量不会怪罪我。我素来喜爱姐姐这豁达的性子,可惜一直未能与姐姐相交。”
张勤腹诽,你那个才女圈子我可进不去,也不想进去!
“六姐姐也叫我一声三妹妹吧,李三小姐什么的听着怪生份的。你瞧,我不也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六姐姐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荐心上赶着捧笑脸,张勤也不能给她甩脸子,只好叫一声:“三妹妹。”
“六姐姐,”李荐心看向苏慧,“这是苏慧姐姐吧?”
苏慧头皮发麻,忙道:“三小姐叫我苏慧或者慧娘吧。”
李荐心从善如流:“慧娘,我见你和六姐姐在这儿转了有一会儿了,这是要找人吗?”
张勤就道:“我在找孝安县主。”
李荐心一脸为难:“我倒是见着了孝安县主,只不过六姐姐还是先别去了吧。”
张勤和苏慧对视了一眼,还是张勤问道:“孝安县主有不便之处吗?”
李荐心道:“不便倒不至于,只不过我见她的时候,她正与广陵郡王世子说话。”
张勤莫名觉得不舒服,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陌微凉与男子勾勾搭搭吗?
苏慧捏了一下张勤的手心,笑道:“倒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勤娘不过是要与孝安县主道个谢,并不用避人。三小姐是在哪儿遇见的县主?还望告知,也免得我们一通乱找。”
李荐心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笑盈盈地道:“不然我便带两位姐姐过去吧,方才宴席上贪嘴多吃了两口,正好消食了。”
“那便劳烦三小姐了。”
广陵郡王是嘉平帝的堂侄子,是一个老老实实的闲散郡王。
他膝下三子三女,其中三女二子都已经成亲了,唯有最小的儿子寂先河刚刚定亲。
定的就是宁远侯成家的嫡女,成思敏。
成思敏原先与石垣退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嘉平帝。
这件事本是石垣的不对,为了安抚宁远侯,嘉平帝亲自给成思敏指了婚。
寂先河这个人吧,就是一般的宗室子弟,生来就是皇族,不必为吃喝发愁,也不能太过于上进。
在朝中挂个闲职,也不用每日点卯,整日就是吃喝玩乐。
如果他不是广陵郡王唯一的嫡子,郡王府的世子,他还没资格求娶成思敏呢!
寂先河拦下陌微凉不为了别的,就是想从她嘴里打听打听成思敏此人。
陌微凉被寂先河拦下,一瞬间是有些懵的。
她记得成思敏的未婚夫不是寂先河啊!
“等等等等!”她葱白的手指头按压着额角,“世子说,陛下是什么时候给你与思敏指婚来着?”
寂先河道:“秋猎之后啊,那时候你病得重,怕是不知道。”
秋猎之后,她确实是昏迷了大半个月,醒来之后又忙着福宁郡主假死脱身一事,倒是有段时间没有关注过成家的事了。
但是,既然是嘉平帝亲自指婚,后来成思敏的未婚夫怎么换人了?
难道又是因为她的缘故,改变了成思敏的未婚夫人选?
那成家还会被周王牵连吗?
寂先河看她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孝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问你,成思敏是个什么样的人!”
陌微凉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思敏是我的好朋友,你来问我自然听不到她一句不好,如此,你还有从我这儿了解她吗?”
寂先河叹了一口气,后背一仰,靠在一颗杏树上:“我就是不想听到她的不好,才来问你的。”
寂先河也是没有办法,别看他爹是嘉平帝的亲侄儿,宗室里少有的被嘉平帝信重之人。
但是这种信重,实在是太虚幻了,嘉平帝只要心思有个变幻,广陵郡王府瞬间就会被打落泥潭,不得翻身。
广陵郡王窝囊了一辈子,不敢露头,就怕被当成出头鸟被嘉平帝给打了。
他自己也不敢在嘉平帝面前表现,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只求一生平安顺遂。
哪知道嘉平帝突然就给他指了婚!
指的还是负责京畿守备的宁远侯成方正的嫡女!
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你们这些权臣重臣自己玩就好了,为什么要拖他这一个闲散宗室下水?
那有上进心的比如广平郡王多好啊!皇上您怎么不给他指婚呢!
这话他也就心里边想一想,不敢说出来。
皇帝指婚,他只能认。
宁远侯成家,他惹不起。
他只能拐着弯儿,找上与成家关系亲密的,跟皇家宗室勉强算是一家人的陌微凉,替他给成家带个话儿。
“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也不知道成侯心里想要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婿,更不知道成小姐对未来丈夫有什么要求。”寂先河很是诚恳,诚恳得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她看。
“我心知是我配不上成小姐,不敢听她的不是,只愿多听她的好处,待成亲之后,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说陌微凉了,就连有晴有雪有月三人,都觉得这个广陵郡王世子忒可怜了一些,这般卑微的表明心迹。
“什么配不配的,既然是陛下亲自指婚,说明你俩的缘分是天子都认可的,天下再没有比你们更相配的了。”
这四周都是嘉平帝的眼线,陌微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你既然有意与思敏结成良缘,为何不主动去成家,反而来找我?”
寂先河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成家……”
瞧不上他。
陌微凉也不敢保证,成侯没有门第之见。
她只说:“你总要有个态度出来,成家怎么看你是他们的事,你去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别的我不敢说,我既然与思敏是好友,我的脾性与思敏总有相通之处的,我都瞧着你畏畏缩缩的!”
寂先河有些牙疼:“孝安,算起来你也算是我表妹了,你给我一个话,能不能将她约出来,我先问一问她的态度?我总要知道她的态度,才知道该怎么做吧。”
陌微凉看不上他畏首畏尾的样子,面上带笑,言辞却如刀锋:“思敏是何态度,难道能决定世子你是否接受陛下的指婚吗?”
寂先河吓了一跳:“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不接受指婚了!”
“你既然接受,成家自然也是接受的,婚事犹如板上钉钉,无可更改。”陌微凉冷笑一声,“你不想着与未来岳家打好关系,反而暗搓搓想要探听女方的态度,以此来决定自己如何回应,看人下菜碟,恶心谁呢?”
被人指着鼻子骂,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寂先河怒道:“陌微凉!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我说话再难听也没有世子您办事难看!”她浑然不惧,“怎么,思敏要是不上赶着求世子您娶她,世子还要抗旨不遵不成?”
“你!”
“你什么你!你自己不想与成家联姻,自己不想娶思敏,你自己想办法!”
他气急了:“皇上指婚,能有什么办法!”
陌微凉蓦然一笑,疾言厉色瞬间化作拂面春风,乍暖还寒:“世子可算是承认了。”
寂先河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说了心里话:“你诈我!”
她温言细语:“怎么能说诈呢,分明是世子不吐不快。”
寂先河气得要死:“你故意激我的!”
“那也得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才成呀。”
寂先河自暴自弃地道:“是!我确实不想娶什么成思敏!我不想搅和进朝堂纷争之中!更不想被逼着归入谁人的队伍!我只想当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一辈子庸庸碌碌就是我的目标,这都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来为难我!”
陌微凉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冷笑道:“世子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世子这样的,也值得人刻意来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