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听得入神,觉得他讲故事的能力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不然她怎么都不嫌他烦了?
“所以要找到楹涟石并不是最重要的,其实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而你替我挡的那一下,我现在才觉得当时那位统帅大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而是用这种方式顺理成章地将你的岩冰心震碎,既不引起你的怀疑,又能达到他的目的。”他长叹了一口气,“在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你应该明白。”
“不,还有一个人。”忘川静谧地看着他。
而他虽然闭着眼睛,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是朝着自己的,他的眼皮微微颤动着,却始终没有睁开,亦没有问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忘川不知他是不是害怕了,还是真的很讨厌她,总之他给她的感觉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山水屏障,想要回到以前,必须跋山涉水。
但她还是要坦诚以待,于是等不到他问,她便主动说:“我信你…”
“你先听我说完。”他急忙打断她,似乎怕她继续阐述,或者还怕她纠缠他?
她有些恼火,但看他遍身的血痕,暂且不与他计较。
他则继续道:“小尘这个孩子我现在才算看清楚,他是狼子野心,数十年压抑在心里的不甘和仇恨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他想做什么,我现在还没猜到,对于他来说,就算打开花溢宫,他也过了能够成为骨人的年龄,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是半骨人。那位统帅大人的心思倒是好猜一些,他无非是想利用你,拿到楹涟石,再顺便取了你的岩冰心。”
“说起花溢宫,你和…空空都在里面呆了数十年,怎么只有你变成了骨人?”提起空空,她不免顿了一下,同时想起了声声忧,她当时还觉得自己能出去,找一个好的地方把声声忧葬了,可现在她连自身都难保。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起自己的朋友,又一同陷入了沉默之中。
还是露离先从悲伤中回过神,淡淡道:“这其实很简单,如果要进入花溢宫,并不是只有打开月影隙一条路,还有其他很多路,就像当初送空空他们进入花溢宫就是从牲畜道进入的,而后来跑出去的那些银铠卫又是从污水道出去的,你仔细想想,为什么弗降尘他们执着于要从正宫门进入?”
忘川没心情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过她忽然意识到祭留都能在这里建一个亚空间,那是不是说明花溢宫里也是类似于亚空间的结构,尽管他们那些人都是在花溢宫内,但只有露离一个人所处的空间是与他们不同的。
“从正宫门进入的空间不一样?”她试探着问道。
他点点头:“你猜的对,确实不一样。只有从正门进入的人,才能进入内地核,我与空空互相守望,但其实我们一直都隔着一道隐形地界域,空空无法跨进我的区域内,而我也无法走出去。”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道,“那就是说楹涟石很可能在内地核?”
关于她口中所说的楹涟石,他确实没听过,不过当年他每晚进入寝宫休息时曾想过这寝宫是整个花溢宫里唯一一处属于内地核的地方,而他的血之所以会变成贡血,是因为内地核里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
现在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应该是,不过我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只能进去看看了。”忘川扭过头看向他。
说完正事,该说说其他的事。
露离似乎也想到她接下来要问的话,忽然有些紧张。
“你为什么骂我?”她十分想知道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死也要死的明白。
露离脑子里嗡的一下,这可比葳惢在他面前哭起来没完要吓人的多,其实他想过要是还能私下见到她,他该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她见他只是皱紧了眉头,却一言不发,搁在以前她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等他。
不过若是她还是以前的她,估计也不会问。
露离试了一下,从大腿根部完全使不上力,他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是不要再说耽误她的话了。
于是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以前吊儿郎当地样子,“我那几天心情不好,说话口无遮拦,你别在意。”
“你说真的?”她觉得在他说了这里的人都不可信之后,她亲口说了她信他,那代表着现在他说的话,只要他确定,她便相信都是真的。
露离嘴角的笑意慢慢敛起,他或许比她更加明白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一旦开始相信一个人以后,便开始对这个人的所有都保持充分信任的状态。
说实际,他以前渴望过,她能像相信她的统帅那样相信他,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种相信会让他无地自容。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讲了一个故事:“这么说你可能会明白,以前有一个蘑菇总是喜欢撑开它的蘑菇伞给它底下的苔藓遮风挡雨,可是它却从来没有问过苔藓,到底需不需要,有一天苔藓终于忍不住告诉它,其实它们更喜欢阴冷潮湿,所以希望蘑菇以后都不要管它们了。”
忘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胸腔里的那颗心又开始跳动得厉害了,“你是说我是那个蘑菇,你是苔藓?”
她以前听不懂这种拐弯抹角的话,可是现在她好像无师自通了。
他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只不过是告诉你,有时候两种不同的人非要凑到一起,是不能完全理解对方的,所以…”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接下来的话,忍不住问道:“所以什么?”
他似乎有些无奈,牵动了下嘴角道:“所以不必要凑到一起,该分道扬镳的时候,就要毫无留恋。”
是啊,他说的好像是她以前的台词,她总是想做完这里的事情,迟早都是要回到久流,他们不是一路人,不必要纠缠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