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回来后去看了汪老,汪老瞧着她神色不太好,赶她回去休息。
在家里和李阿姨说了一会子话,阮文还真有些倦了,索性收拾了下带着女儿去睡觉。
谢元元小朋友并不困,在床上闹腾着阮文,一会儿戳戳脸,一会儿小手指抠阮文的鼻子,就是不打算安生下来。
阮文把那不老实的小爪子给抓住,瞪了女儿一眼,“陪着妈妈睡会儿好不好?”
小姑娘懵懂的看着阮文。
阮文用谢元元能听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遍,“元元、妈妈,睡觉觉。”
与人沟通需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小朋友也不例外。
谢元元笑眯眯的闭上眼睛。
细长的睫毛像织就一张密密的网,挡住了窗外的光线,落下了一片阴影。
阮文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闭目休息。
……
“这哪有刚回来就睡懒觉的道理,怎么也得吃点东西再说吧。你让开让我进去喊阮文起来。”
李阿姨不想让开,像江雪梅这种婆娘自己可见多了。
可那些都是没啥文化的农村妇女,不像江雪梅,好歹还是个干部。
干部就该有干部的样,现在这种横冲直撞往别人家里闯是几个意思?
“你这人……”李阿姨刚说着,忽的被人顶了一下腰,惯性使然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她想要扶着墙,结果拽住了那衣帽架,连人带衣帽架一下子都摔在了地上。
这砰的一声响,让江雪梅都愣了下,“这老太太,你可别赖人呀,这是你自己跌倒的。”
江雪梅下意识地把闯了祸的儿子往身后一拉,她哪知道这混小子竟然撞人呀。
毛头小子手上没轻没重的,真是愁死个人。
李阿姨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她想站起来,可就是疼得厉害,使不上劲。
江雪梅瞧着她这模样多少有些慌张,“你自己跌倒的哈。”
她有些着急忙慌的想要离开,刚一转身,就被人给喊住了。
阮文是被吵醒的。
才睡了没几分钟的人难免有几分起床气,坐在床上消化着情绪的阮文正打算下床,就听到了摔倒声,出门后看着倒在地上的李阿姨。
阮文的眼神都变得凶了起来。
“大嫂,你家儿子没家教,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也打算把人推倒就跑吗?”
江雪梅听到这话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你,你胡说八道,在诬陷人。”
“诬陷人?”阮文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李阿姨,哪里疼?我把你扶起来,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李阿姨痛苦的点了点头,就着阮文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阮文扶着她去沙发上躺着。
“你等下,我喊小张过来送你去医院。”
“没……”李阿姨就觉得钝疼,其实现在躺下来觉得好多了。去医院还得花钱,没这个必要。
阮文抓住了她的胳膊,“去检查下,万一有个跌打损伤,也好找人算账。”
江雪梅觉得如果眼睛能做刀的话,自己早已经被阮文千刀万剐了。
她早就该离开这里,可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挪不动。
等她听到那错乱的脚步声时,想走已经晚了。
楼下警卫员小张听到楼上的声响已经跑了上来,周围的几家邻居也都过来看到底咋回事。
推推搡搡的,把江雪梅直接推到了客厅里。
这是江雪梅一直想来的地方,她在楼下汪老的住处看到了各色电器,可谓应有尽有。
有江雪梅一直惦记着的空调,可她家汪成文说耗电太多,不舍得买。
还有那最近很畅销的电热水器。汪成文说不安全,万一导电那可就是要人命的事。
其实就是不舍的花钱,毕竟这两样买下来可就三千块没了。
他俩大半年的收入啊。
如今晓航马上要工作结婚,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江雪梅到底断了自己享受的心思。
可当她看到阮文家的各色电器,还有那与旁人家,甚至比酒店还要有格调的装修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电视机、冰箱,而且还两台冰箱,空调……
这些电器像是一根根针似的,全都扎在了江雪梅的心窝子上。
她省吃俭用的为哪般?过得还不如阮文!
“我说汪家大嫂,你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这么毛手毛脚的,这李阿姨要是万一有点事,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就是啊,我看她倒是巴不得李大姐出事,好借机会留在咱们这里。”
“谁说不是?”
江雪梅这些天都在盘算着什么,没谁比家属院里的这些女人们更清楚的了。
谁家有点小九九,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她们比当事人想的还明白呢。
当然,江雪梅不见得想要在病床前伺候李阿姨。
可架不住大家用这事来恶心她。
江雪梅双拳难敌四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哟,你这话说的。”邻居大婶冷笑一声,“李阿姨什么人咱还不清楚?脚下稳着呢,不然阮文能请她来帮忙带孩子?你说是她自己摔的,她怎么没当着我们的面摔,偏生跟你说了两句话就摔倒了?”
邻居大婶看向了沙发上,“李大姐,这到底咋回事呀?”
李阿姨缓过劲来,就觉得尾巴骨那里有点疼,其实也没啥事,但她被阮文抓着手,还是下意识的皱着眉头,一副要哭又努力不哭的模样,“就她孩子撞了我。”
她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害臊,掀开自己的衣服,指了指自己肋巴骨,“就这里可疼了。”
“哟,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记得当初阮文是不是就断了肋骨?”
“是啊,上了年纪可比不得小年轻。”
客厅里正吵闹着,主卧里忽然间传来哇的哭声,阮文急了,她都忘了,元元还在睡觉呢。
……
谢蓟生刚回来就看到小张慌忙的要背老爷子上楼。
他把人拦了下来,知道楼上发生的事情。
刚上去,就听到女儿的哭声。
这让谢蓟生眉头皱了起来,快步回了家里去。
看着阮文抱着女儿在那里哄,小朋友哭成了个泪人。
谢蓟生的目光落在了客厅里那对手脚都无处安置的母子身上。
“小谢回来了呀,快去哄哄元元。”
“元元一直喊着要爸爸,阮文哄不过来。”
虽说亲子关系是建立在共处时间上,阮文也知道女儿和谢蓟生更亲近一些。
但这依旧让她有些窘迫,心情很是不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要学会发泄,比如说把这火气全都丢到始作俑者身上。
如果没有江雪梅非要闯她家,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还没去找江雪梅算账,如今来她家惹事,很好,送人头是吧。
阮文倒是真不介意。
反正她跟这位汪家大嫂一点都不熟,即便是一个办公室呆着的邱爱梅阮文都不买账,何况她江雪梅?
李阿姨已经被送去了医院,谢蓟生陪着一块过去,捎带上了被吓着的女儿。
周围邻居也都四散了去,唯独留下江雪梅和晓明母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江雪梅下意识的把儿子护在身前,倒是护犊情深的好妈妈。
“大嫂,今天这事您说怎么处理吧。”
江雪梅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任谁在这里站了二十多分钟,都不会太舒服。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有点乱。”她觉得自己站得有些累,身体的麻木让脑子也转不动。
“我是上来喊你吃饭的,可她就是不让我进去,然后她就跌倒了。”江雪梅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阮文的胳膊。
但阮文抬头凉凉的一眼,让江雪梅站在了那里。
“我好歹是国家干部,哪会做这种事情?是她,是她想要挑拨离间,拨弄我们妯娌之间的关系。”
“妯娌关系?”阮文被这个词逗乐了,“大嫂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妯娌关系吗?您不是说了吗,你家男人姓汪,跟姓谢的可不是亲兄弟。”
江雪梅脸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您说得对,您好歹是国家干部,不想着怎么为人民服务罢了,倒是脱岗这么长时间,我瞧着您这国家干部是不打算当了的。”
江雪梅听到这话愣了下,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呗。”阮文笑了下,“最后喊您一声大嫂,既然做错了事,不付出点代价您怎么长记性呀。”
“阮文!”江雪梅慌了,“你别乱来,我的工作要是有什么问题,我跟你没完!”
“你倒是试试看,上一个跟我没完没了的是林平山家的俩女儿和他家儿媳妇,听说出了正月就要开庭审理了,不知道会判什么刑呢。”
江雪梅当然知道林家的事情,当时单位里的人拿这件事嘲笑她。
说她连自己弟媳妇都不相信,怕是和公婆家早就断了联系。
搞的江雪梅有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正因为如此,她这次下定决心来找阮文,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才不是那种和婆家处不好关系的人。
这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怎么会这样?
江雪梅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你这样会毁了我和老汪的,老爷子收养谢蓟生,难道就是让他媳妇把这个家拆的七零八落吗?阮文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恩将仇报!”
“拆的好!”
汪老什么时候过来的,阮文和江雪梅都没注意。
等看到老爷子推着轮椅进来时,江雪梅一下子就慌了,原本就失了血色的脸这下子更是越发的透明!
“爸,这就是个误会,您别生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我身子骨什么样我清楚。”汪老原本是想着等阮文回来处理大儿媳妇的事情,原因倒也简单,他明白这个儿媳妇在想什么。
非得当着阮文的面,绝了她的念想,她才会死心。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等着行动呢,倒是被她给搞了偷袭。
“不想丢人就现在给我滚。”
江雪梅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滚?
她知道公爹脾气不好,但是对待这几个儿媳妇基本的面子倒也是给的。
就算是说重话,也都是说给几个儿子听。
如今对她说这话……
江雪梅觉得自己心里头一根弦似乎在这一瞬间崩断了,“滚?我为什么要滚?你把谢蓟生当亲儿子还亲,对你的几个儿女不闻不问,亲孙子你都看不顺眼,你百年之后好意思跟妈说?她替你生儿育女,到最后却还不如谢蓟生一个外人。”
这可真是好笑。
江雪梅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情,“是,你大义凛然,你不给我们走后门,你和其他的爹妈不一样。别人都帮着带孙子你一句话都不问,亲孙子在面前你都不管。结果对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亲的跟宝贝蛋似的。我倒是想要问问,凭什么?知道的以为那是你干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的老来……”
江雪梅正说着,忽的觉得自己眼前一黑,紧接着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阮文,“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阮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龌龊的人。
她打的就是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
打一巴掌不过瘾,阮文呼呼的又是打了两巴掌,看到江雪梅的脸肿起来,这才松了手。
江雪梅是比她胖,可那又如何?
经年坐办公室的人身材发福,平日里自诩文化人,反应慢的很。
至于之前还顶了人的汪晓明,这会儿早就被吓傻了,抱着他妈的腰在那里呜呜的哭。
“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让汪成文也没的工作。”
“你敢!”江雪梅觉得嘴里一阵血腥味,她想要去抓阮文的脸,可手还没伸出去呢,就先被阮文给控制住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为什么不敢,你不信就试试看。你家晓航不是要毕业了吗?信不信我让人把他安排到最苦的地方去,你不是想着把他留在身边,看着他成家立业吗?”
“那我就让他去边疆,去藏区,我倒是看看有哪家人这么想不开,会把闺女许给他。”
“你在吓唬我,我不信。”
“不信?那你尽管再多骂一句,试试看。”阮文笑了起来,“你尽管试试看呀。”
江雪梅觉得自己喉咙似乎都肿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阮文,似乎这样能够发泄心中的愤恨。
过去二十年来,哪怕是跟老二家的吵架,她也没有这般憋屈过!
“不服气是吧?”阮文松开了手,“那你也得给我受着。江雪梅我只跟你说一遍,别再来我眼前晃悠,也别想什么歪心思,不然我可不介意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
“你是个疯子!”
“疯子?”阮文笑了起来,“当一个疯子有什么不好?难不成当一个傻子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最好今天就给我滚,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你的工作,汪成文的工作,还有你这俩宝贝儿子的未来,你可给我想好了。”
说话间,阮文伸手推了一把,江雪梅没能地方,一屁股就是跌坐在地上。
登时一阵锥心刺骨的疼。
“阮文!”
“你也尝尝被人推倒在地的滋味。”阮文目光落在那跟着妈妈一起跌倒在地的小朋友身上,“自己的儿子教成了个什么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汪晓明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只是跌倒在地让他哇哇哭出声来,大声的喊着“妈,疼”。
江雪梅挣扎着把儿子扶起来,她没再去找阮文算账,而是看向轮椅上的老人,“爸,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阮文欺负,好,很好,从今往后,你就当没了成文这个儿子,没了晓航晓明这俩孙子!”
母子俩脚步颤颤的离去,走到门口看到走廊里的人,江雪梅下意识地捂着脸。
被一个年轻媳妇打了,她原本有千万理由的,可一想到阮文的要挟,她到底还是没敢冒这个险。
捂着脸,江雪梅带着儿子离开。
客厅里。
阮文嘱咐小张,“你去酒店一趟。”
小张反应过来,“哦,我去结账。”
“不,盯着她结账!”阮文神色坚决,她看着汪老,眼睛一眨不眨。
粗线条如警卫员小张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最后还是看到老首长点头,“去吧,先送我下楼。”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文。
谁能想得到,老大家的竟然能这么胡说八道。
早知道她竟然敢这么说,他早早的就该把这人给赶走。
当初看着江雪梅也是上进的,谁能想到现在竟然这模样。
阮文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她的手在抖。
打了人那么多巴掌,手不疼是假的。
只不过既然做了,阮文就不后悔。
至于汪老心里会怎么想她,坦白来说阮文并不在乎。
……
谢蓟生带着孩子去了医院,等回来的时候从小张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他没有先上楼,而是去看了汪老。
“阮文就这性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不是故意给您难堪。”
打江雪梅只是因为江雪梅胡说八道,没想着下汪家面子的意思。
汪老在那里练字,只不过他这字写得并不怎么样,怎么练都成不了大家。
不过,练字比钢琴好,练钢琴只会让他气得想把那玩意儿给砸了。
练字好歹能让他心情平和一些。
“帮我跟阮文说声对不起。”
他不想看到老四那混账玩意儿,就来这边住着。
不管是从哪方面说,阮文都做的无可挑剔。
大过年的出去那也是有急事,情有可原。
给了他那么多时间,却还没处理好这事,是他这个老头没本事。
“前两天汪萍打电话说,要跟小罗结婚了。”汪老看着谢蓟生挑了挑眉头,他继续往下说,“小罗那边跟家里头不和,这结婚的事俩人也没啥经验,我这个当老子的不能当甩手掌柜不负责任。不然的话,汪萍心里还不得记恨我?我可不想百年之后没脸去见她妈。”
“您不必在乎她说的那些话。”
“谁说老子在乎了?老子当年杀小鬼子杀美帝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我会在乎她说的那些话?”
喜欢七零年代小炮灰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小炮灰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