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午满脸委屈道：“我那会儿隔着门说了呀，小爷只说无论是谁都不见，让我将人送走。”
“噢，许是我那会心情不好没听进去，那后来呢？”方洛又问。
“后来，我就编了个理由，让唐大人走了呀。难不成咱们还要留他吃晚饭？小爷这个月的俸禄可所剩不多了。”方小午回道。
一提钱方洛便皱了眉，他同意方小午的做法，点头道：“做的好，他一个七品编修，也不比我这个五品学士少多少俸禄，咱们没必要管他饭。”
方小午见方洛精神恢复，放下心来，收拾起桌上的空碗，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小爷若没事，我就去睡了。”
方洛挥挥手，看着方小午出了屋，起身重新锁上门后躺到床上望着床头画像发呆，看着看着，不知几何时幽幽地沉入了睡梦。
九天之云缥缥缈缈，淡淡花香若有若无，方洛飘飘悠悠，身不由己，走到了一条曲折的碎石小径上，周围是翠绿的竹林，前方不远处的湖面上架起了一座清幽雅致的水榭。
方洛沿着湖面九曲的连岸栈道走至水榭门前，伸手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背朝着他立于水榭之中。
方洛正要发问，却听那人淡淡说了句：“无忧，过来。”
无忧？他居然知道我的表字，在京都没人知道的。方洛微怔后，轻步上前，站在了那人后方。
那人抬起手，曲了曲手指，示意他再近些。
方洛大着胆子又向前近了近，忍不住问：“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表字？”
那人的声音清幽华丽：“怎么，连你心中偶像都不认得了吗？”
“偶像？红雀，是你吗？”方洛心蓦地一紧，转而笑道，“是呀，红雀大侠无所不能，能够打听到我的表字再正常不过。”
红雀轻轻一笑：“我的肩痛，过来帮我揉揉。”
方洛一怔，沉吟片刻，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触碰了下那宽厚健实的背，温暖熨帖，他按了两下，便魔怔般地轻轻将头靠过去，贴在那背上，嗅着淡淡望春花的香气，觉得无比安全妥帖。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方洛在睡梦中仍然执着于这件事。
“好。”红雀大侠这次没有拒绝，缓缓转过身来。
方洛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同时蓦地睁大了双眼。
随着红雀大侠的转身，原本那件玄色衣袍突然间换成了云白锦袍，面具摘下后竟是一张玉面，泛着珍珠一般淡淡的光泽，一双眸子寒星冰河般令人眩目，薄而禁欲的红唇向上勾出完美的弧度。
梦中的方洛愣了，怎么这张脸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是他！太子？不对，不对，这不可能，定是我白日里被他的言语吓坏，所以才会在梦中又见到他的脸，定是这样的，方洛在梦中安慰着自己。
方洛双目紧闭，额头沁出汗珠，他在朦胧中强迫自己翻了个身，水榭的画面终止了，地点发生了转变，红雀大侠又穿回了一身玄色衣袍，脸戴面具，于金色阳光中牵起他的手，走在一片温柔的望春花间。
“小爷，小爷……”方小午推了推方洛，“上职的时间快到了，莫要迟了。”
方洛缓缓睁开了眼，侧头朝着窗子方向看去，果然白亮的光早已透进屋来。
“哎呀……起床上班打卡啦。”方洛一边坐起身一边敲了下自己的头，“什么jb玩意，做的什么破梦。”
东宫文德殿。
太子宗云晔坐在桌案后曲肘扶额，为昨日的狂言浪语而感到羞愧和自责。
我是太子，要有储君的威仪，我为什么要讲出那些恶心人的话？我一向的清贵端方哪里去了，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律与骄傲哪里去了，唉……
他是方洛，不是方衍，不是你敬慕喜爱的那个人。他只能是你的侍读，说得明白点就是君与臣的关系，出了东宫人家在外面交什么样的朋友，你能管得着吗？别说他与人拉个手，就算他和别人抱在一起，只要没做触犯国家法度的事，你就没有理由干涉他的私生活。
凭什么你看不惯就口出狂言浪语，这算什么，嫉妒吗？
嫉妒？宗云晔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这个词震惊了。
我，嫉妒了？
宗云晔捏了捏眉心，努力让自己清醒。
不对，这不能叫嫉妒，这应该叫提醒，方洛不能和他人有感情，对，不能。他只是方衍的替代品，他的情意不能给别人，他不能影响方衍将来的生活。
宗云晔自我劝解着，又反思着：不过我昨天的话确实说的有些过了。唉，也许他睡一觉就忘了昨天听到过什么了。
宗云晔寄希望于方洛的没心没肺，可这次他想错了。
方洛进殿报到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按照礼数作了个揖，随后便跑到偏殿去不再露面。
他这是生气了吗？宗云晔从脸上到心里都笼着一层阴霾。
东宫众人见太子满脸阴郁，都自觉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减少被召唤上前的机会。
即使众人不想往前凑，可有些话却不能不传，成吉走进文德殿，躬身道：“殿下，夏贵妃派人传话，召您前去德淑宫，听来人说贵妃娘娘似乎不太高兴。”
嗯？又一个生气的？
做男人难，做一个优秀的男人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