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初回到住处,楚择炎正在院子里做木工。
他只穿着一身素色印花袍服,但是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气质,让他即便过着平凡百姓的生活,做着质朴的活计,也耀眼斐然。
好像他做的不是木工,而是在雕刻一件惊世艺术品。
她从后面绕过去,自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你在做什么?”
楚择炎担心伤到她,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工具,才回过身抱住她,“以前在王府,你喜欢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如今没有条件,我便想着亲手给你做一张摇椅,这样以后你便可以坐在我为你做的摇椅上晒太阳。”
沈予初心里忽然止不住地难过,鼻头一酸,眼睛蓦地红了。
她以为自己能装得很好,可是那委屈和伤心就似决堤的洪水,眼泪似泉涌般扑簌簌往下掉。
楚择炎看她如此,慌了神,忙伸手替她拭泪,“我的好夫人,这是怎么了?”
沈予初摇摇头,“你一个堂堂王爷,为我做这等粗重活计……”
她拼命抑制自己,眼泪却止不住地掉,楚择炎以为她这是感动和内疚。
“你愿意跟我吃苦,我该感谢你才是。”楚择炎笑着轻抚她的乌发,“这些日子,我忽然觉得,若是能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粗茶淡饭,岁月静好。我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养家糊口,你相夫教子。”
沈予初抬起头看他,忽道:“择炎,那我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楚择炎微微怔愣,他有点不敢置信,又有些许期待,一双眸子闪烁出了希望的亮光。
其实就算没有孩子也无所谓,他高兴的是,她终于愿意接受他。
她也跟他一样,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予初踮起脚,闭起眼去吻他。
她的吻笨拙又急切,楚择炎唇角勾起一抹宠溺,深情地回吻,他很快占据主导地位,引领着沈予初。
两个人的呼吸声逐渐粗重,楚择炎一把抱起沈予初,进了屋。
缠绵悱恻,旖旎满屋。
楚择炎醒来,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是床上的凌乱证明他们之前的温存是真实的。
枕边还遗留着沈予初的香气,沈予初人却不见了。
楚择炎以为沈予初是起来为他熬药去了,想起昨天沈予初与他的柔情蜜意,楚择炎不自觉唇角勾起,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爱意。
“予初。”
楚择炎披衣起身,走到屋外也没有瞧见沈予初的影子。
院里熬着药,火却已经灭了,药似乎早已经熬好。
楚择炎发觉不对起来,沈予初的衣物似乎都不见了。
不,应该说是消失得彻彻底底。
心中升起惊惶,他再折回屋中,发现桌上留了一封信,信上是沈予初的字迹:
永别,勿念。
寥寥数字,却是决绝的诀别。
楚择炎忽然想起昨日沈予初的反常,他真傻,那时候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呢。
昨日沈予初还说要跟他有一个他们的孩子,一起共度余生,他不相信沈予初会这般无缘无故离开。
她一定遇到了什么危险。
楚择炎刚欲出门,欲寻沈予初,门外一阵铁靴杂沓的声响,一队玄甲兵迅速鱼贯而入,包围了屋子。
紧随其后,一身黄袍的皇帝出现在士兵之后。
“皇弟,你让朕好找。”
楚择炎眸子微眯,仿佛鹰隼遇见了什么危险,露出警惕和凶芒,“予初的离开,是否与皇兄有关。”
楚择炎这话虽是疑问,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他是断定了,沈予初的消失跟皇帝有关。
“朕不过是做了一桩好事。”皇帝悠悠道,“你挟持沈姑娘远走他乡,害得她与林源卿二人有情人不得成眷属,朕成人之美,把沈姑娘送到了她爱的人身边而已。”
楚择炎眼里燃起怒意,“她根本不爱林源卿!是你逼她!”
皇帝笑道:“冤枉。沈姑娘是自愿到林源卿身边的,若是朕逼她,她又怎会舍得将你迷晕,独自离开。又怎会舍得将你的住处告诉朕,让你被抓捕呢?”
提及迷药,楚择炎心有所动。
他虽不学医,但是习武之人对这类迷药都十分熟悉。
昨天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还以为是欢愉冲昏了头,醒来时还觉得四肢软绵无力,因为信任沈予初,所以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他的确是中了迷药。
而昨天能对他下药的,只有沈予初一人!
楚择炎惊疑不定,始终不敢相信沈予初会这么做。
为什么?
她没理由这么做。
她也不可能那么做,他相信她。
楚择炎低声喃喃:“不会的,就算她真的这么做,她也是有她的苦衷。”
他像是说给皇帝听,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见她。”皇帝语气淡然,风轻云淡便显出帝王的自傲与自信。
车水马龙的街角,两顶轿子停在荫蔽的暗巷,斜对面是一家珠宝行。
本该门庭若市的珠宝行,如今被护卫拦起来,隔绝了其余客人,只为两位大主顾开业,那便是林源卿和沈予初。
林源卿在珠宝行老板罗列出的一整排珠宝中,挑选了一串祖母绿的玛瑙项链,亲手为沈予初戴上。
戴好了项链,林源卿顺势从沈予初身后抱住她。
林源卿贴在她耳边,温柔轻呵:“真好看,这条项链配你。”
沈予初低头浅笑,侧过头回应他。
镜子里,映出了一双璧人沉浸爱河的脸庞。
楚择炎处在街角的位置,视野极佳,珠宝行里发生的一切都入眼清晰。
他捏紧了轿辇座位的扶手,青筋暴起,几欲要将扶手捏成粉末。
怒极反笑,他冷冷讥诮道:“这又能证明什么?谁知道,予初她是不是受人胁迫,要与林源卿演一出戏给我看呢?”
皇帝挑眉,随后轻轻一哂,“皇弟对沈姑娘还真是情深意重,可是沈姑娘对皇弟,似乎并非如此。
有些人骨子轻贱,谁能给她最好的,她就会跟谁走。当初你还是王爷之时,有权也有势,她自然是更愿意嫁给你。而你如今已经落魄成为草寇,她跟着你,朝不保夕,东奔西逃,比起你,她自然会回头选择林源卿。
相信朕,朕坐拥江山数载,最能明白权势这种东西的吸引力,没有人能够敌得过权利的诱惑。”
楚择炎咬牙切齿,“沈予初不是贪恋权势和富贵之人。”
说罢,他下了轿辇,穿过街道,径直往珠宝行大步行去。
他要见到沈予初,当面问清楚。
如果她是有苦衷的,就算是豁出性命,他也会带她离开,保她周全。
还没靠近,楚择炎便被外面守着的护卫拦下,楚择炎没耐性同他们纠缠,一言不发便与护卫们动起了手。
这时林源卿有事离开,只剩沈予初一人独坐堂前,沈予初很快便察觉了外面的动静。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