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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三相不容熊犀现(1 / 1)

“三金锁脉”这种秘术施展起来,容不得打扰。等蓷蒙领着李秉进屋。另外四人都守在门口。

安子本来想和蓷之逐聊点什么,看着襄王和糜歆都不说话,还是忍住了,也静静的呆着。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都屏气凝神,听着门那边的动静。

且说这内屋居然只有外边客厅的一半大小,房间一角放着小床,左旁边立个柜子,右边放一个小桌。

小桌正中,原本只放着一个糙木烛台,不过今天这烛台被在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三金锁脉”需要的诸般物件。

两个三彩瓷瓮,分别装着新鲜鹿血和上等徽墨墨泥;旁边三个细釉白素瓷碗里,是金银铜粉;后排有四个干净的琉璃药钵,供调和墨泥之用;最边上一个笔格,架着着粗细不同的三种狼毫笔,每种都备了两只。

地面上,学着先前在子午宗的样子,放着一张四方白帛。

这些都是王府按照蓷蒙的要求备好的。只看器具规格,比在子午宗的时候考究了不知道多少倍。

蓷蒙打开两个瓮,鹿血的腥味溢了出来。他取了鹿血和墨泥,混在琉璃药钵里,调和均匀,混成暗红色。

然后连三金锁脉的手稿也没有看,提笔蘸着暗红墨泥,在白布上画出那些奇怪的图纹,和子午宗时候的一模一样。这个术式他看了很多遍,早已经烂熟于心。

一笔一划将术式描绘完,落了笔,他让李秉脱去上衣,坐在其正中心;自己又开始用药钵调和三种粉末和墨泥,每样都是一小碗。

客厅之中,糜歆、李僙、安子、蓷之逐都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

透过细微的门缝,安子试图瞥清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过角度尴尬,只能看见那个桌子上陈列的东西,和蓷蒙偶尔一闪而过的身影。

“叮、叮、叮、叮。”

屋内两人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听见药杵碰在琉璃药钵上清脆的声响。

沉寂了一段时间,终于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世子殿下,你身上的术式也画完了。请推出双掌,我以真气在你体内引导的时候,不要抵抗,放轻松就好。”

这声音刚完,接着就是对掌的清响。

“紫铜开道,周游全身,束奇经八脉,凝气滞法;

白银为柱,汇积常穴,阻十二正经,沉淤经络;

黄金称王,沉入丹田,封十方气海,困闭周天;

凭我一身修为,缚你全身真气。

鬼谷之术,无象无行

开”

这咒诀引导之时,屋内淡淡的紫光、白光、黄光交错闪过。屋外几人透过门缝也看的清楚。

糜歆是术法高手,坐在客厅内亦能感受到内屋两股强烈的真气扰动。

“三金为引,入定成环。闭”

“定”

一字落成,屋内的光芒瞬间熄灭,紧接着传来李秉厚重的呼吸声。

“呼总算是成了。”又听蓷蒙说道:“你们都进来吧。”

这话音之间,呼吸厚重且不匀称,李僙和糜歆都很明显的察觉出来。果然进门就瞧着他面色惨白,几乎要累得虚脱。

“比我想象的难的多。看这个术式的繁杂程度,应该用不到我全部的真气才对。看来是真的老了。”

他指着李秉的手腕又道:“三金之环,每人一生只能成一次,紫铜、白银之环,你之前已经成过。如今只有这黄金一环了。不过你放心,按照我们修为的差异,它撑个年,应该没有问题。”

说了这么些话,蓷蒙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挣扎,额头上一层厚厚的汗水,顺着眉心,流到鼻尖,这寒冬腊月之中,倒是少见。

可能是体力不支,他倒退一步,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一手扶在墙上。

“哦。”李秉只回了一个字,他的面容,同样很奇怪。

曾经公羊无际的真气入体,是刚劲有力,术法成了之后,浑身的真气都感觉不到,丹田气海空无一物,是真的有效。

这次蓷蒙的真气入体,是绵柔厚重,无穷无尽,要比公羊无际的浩瀚十倍不止。这术法成了之后,手上的金环确实在,而且比之前的紫铜一环更加明显,可为什么体内的真气却依旧能感觉到。

并且能很仔细的体味出来,那些真气被蓷蒙的真气强行压制之后,一直在抵抗,越生越多,搅的李秉经络和丹田大乱。

他原本还想再说话,五脏六腑翻腾不息,只怕一开口就要呕出来。

李僙和糜歆也看出李秉面容的奇怪眼睛紧闭,眼鼻拧在一起,下巴不断在颤抖。

“秉儿。你没事吧”

李秉沉默不语,怕李僙担心,淡淡摇头。

倒是旁边,蓷蒙一直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断的顺气。忽然间,猛的喷出一口血来。

蓷之逐站在他身前,被这鲜血喷了一脸。

毫无征兆的,蓷蒙的身子抽搐两下,缓缓回头看了李僙一眼,眼睛瞪得老大:“原来那劫数应在这里”

说完,他伸手去摸蓷之逐的脸。嘴角微动,原本还想再最后叮嘱几句,可身子就这么瘫软下去,倒在床上,再也不动。临死前,那手也没有摸到蓷之逐的脸上。

“爷爷爷爷”

这边蓷之逐抱着蓷蒙的身子,用力摇了摇,失声恸哭;那边李秉也终于睁开了眼睛,两股血痕从眼睛里淌出来,鼻孔,耳朵,嘴角也溢出血迹。

浑身抽搐,七窍流血,看起来,是大大不妙。

“啊”他难受的大叫,用右手手腕猛的砸向地面。

左手顺手捡起一个琉璃药钵,对准手腕,猛的砸去,一连三下,每次都准准打在金环之上。

这手上的力道太大,将琉璃碗震碎,右手腕子也被打的血肉模糊。

这依旧不解痛,他握着手里的琉璃碎片,当做刀子使,连连捅在那金环之上,刀刀切在血管上,鲜红带着些许金粉的血液,汩汩直流。

李僙被吓得不清,一把拉住李秉的手,再这么砍下去,那手可就真的废了。糜歆反应也快,撕了地上一条白布,连忙把手腕给他包上。

“啊父王我疼啊手腕疼钻心的疼”

七孔依旧在流血,眼里更是血泪,唰唰流下来,李秉不住的呜咽。

李僙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着安子喊:“快回王府,告诉阿彩,让她拿我的腰牌去宫里请最好的太医。要全都请来”

又对着糜歆喊道:“去找西明寺,般若堂的首座清延大师来。要快”

安子和糜歆应声,立刻离开。

李秉的右手握拳,一直在不停的颤抖,要不是李僙用蛮力拉着,恐怕就会不断的拍打在地面上。

他不断的啜泣,剧痛之下,他将右手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量捏着拳头。

这锥心的痛感越来越深,一团黑色的真气从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笼罩在胳膊上,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手腕,终止于那金环。

黑色越来越浓,将整个胳膊都笼罩在其中。手腕上的金环,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发出金色的辉光。

李秉将手臂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捏成拳头,整条手臂都颤抖起来。

金光越来越旺,黑色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两股气息似乎在猛烈的对抗,连李僙都觉察出了那两道气息散发出的扰动。

“嘣”

一道金光炸裂,无数金粉扬在空中,这金环居然碎了

李秉呕出血,鲜红之中,混着黑色、金色的点点光芒。

他身子晃了两晃,似乎得到了解脱,看了李僙一眼,身体无力的瘫软下去。

李僙抱起他,连忙冲出房间,一路狂奔,直指西明寺跑,连瞧一眼蓷蒙的尸身也没顾上。

傍晚,长安东市观渭楼三层的雅间里,三人聚在一起。

“宫里传来消息了。”

正中说话这人,正是陈青牛,他拿出一张细细的纸条,交给旁边的胖壮汉子这人正是在年终尾祭行刺的头目之一,使浑天锤的“融教西四堂熊尊者”。

他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便其交给对桌的灰白头发人这人则是那天和李僙正面敌对的外功横练高手“融教西四堂犀尊者”。

犀尊者看完纸条,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按照密信上所说,今日襄王世子去了司天台蓷家,应该是要再次施展三金锁脉的术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受了重伤,蓷蒙死了,襄王家世子躺在西明寺里,也昏迷不醒。”

熊尊者接着说道:

“三相经中黑、白、黄三卷上的武术互斥,真气相遇互相比斗,更会反噬修行者。

这襄王世子得了前任傲徒即孙无亦的真传,练了玄冥黑经中的白雪内经的人,体力的真气,都是地幽气。那今天的事情,难道是说,蓷蒙的真气是玄黄气。所以他练的,的确是玄黄七术中的观星

可是,前任八徒传下来的消息,不是确认过蓷蒙和观星之术无关吗”

陈青牛摇摇头:“上一代八徒之间的事情,已经不可考证了。现在既然又有了线索,就要去查查。熊尊者,你走一趟吧如果真的有观星之术的帛书,一定要设法拿回来。”

虽说三人都是西四堂的下属,但这三人之中,明显陈青牛的地位要略高些,可以对另外两人发号施令。

“交给我吧。”犀尊者又问:“关于那个襄王世子,龙尊者没有传话来说要怎么办吗那一页白雪内经的正本,要不要取回”

“龙尊者和右魂使,都说暂时不要动他。反正这功夫练了之后,终究会爆体而亡。

前任傲徒孙无亦,没有进入帛书,靠着云起宗那位前辈的手稿,都能参悟白雪内经的奥义。如此天纵奇才,都逃不过最终爆体而亡的命运。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恐怕也是时日无多。

白雪内经属风,现在“风之阵”的位置都还没找到,也不急于一时。等李秉亡故之后,我们只要确保这经书能拿回来就好。”

熊尊者点头:“如此就放心了。今晚风声太紧,恐怕襄王府的人在蓷蒙府上,我明日再去查探,反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他的孙子身上,也不怕跟丢”

长安蓷蒙府邸

在襄王府的帮助下,很快蓷府就被改成了灵堂黑帐白纱,紫香红蜡,正中是个大大的奠字。

原本蓷蒙自己已经在长寿店订了一套寿材棺板,彩姨还是买了一套最好的。又把灵堂照着蓷蒙生前“正四品司天台主事”的官职,将寿衣陪葬一切,按照礼制布置整齐,还请了些僧人跪在灵台前,为其超度祈福。

彩姨找了个阴阳画师,对着遗容画了遗像,也算给蓷之逐留个念想。

蓷蒙生前几乎没有什么好友,最多就是些坊间近邻来看看,略微悼念。

蓷之逐一身斩衰丧服,已经哭成泪人。他本就体弱,心肺均不好,几度晕厥。

彩姨陪着蓷之逐这可怜的孩子,不断安慰他。

十多个下人,里外帮忙,襄王府里的二管事也在这里,总揽一切总。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这身后事,总不至于显得太冷清。

过了不久,等着左邻右舍走了,彩姨也去了西明寺看李秉,只剩下些王府的人还留在帮忙照应。

夜色已经很深,一个紫衣少妇,带着紫纱斗笠,从门口走来,径直走到灵堂正中。

她解下斗笠,露出正脸,气质冰冷深沉,容颜可谓绝世之美。

她跪在蒲团上,对着蓷蒙的尸身叩了三个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

终于等到她起来,阴阳管事,高喊一声:“家属答谢”

蓷之逐走上前,悲痛欲绝,行了谢礼,又问:“这位姨姨不曾见过,可是我爷爷的远亲”

少妇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配饰,递给蓷之逐。

那是一条白绳,上面结了七个小指尖大小的绳结,最尾处绑着一颗圆润的实心白玉珠。

“恩人故去,特意前来辞别这件东西,曾经是蓷蒙先生的旧物。烦劳你替我放入他的寿棺中。”

这少妇双手合十,站在棺前,闭眼默哀。

蓷之逐也没见过这个物件,将东西放在棺材里面,回身又对着少妇答谢:“爷爷生前的朋友不多,谢谢你还能来看她一眼。对了,我还没请教姨姨姓名”

“我姓鹿,名紫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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