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上桌,是浇着红酒的雪白鱼肉,看起来并不熟,乳白色的肉块躺在血泊一样的酒浆中。
“那个人心里有好多秘密呢!但是他不愿意吐露,伊格莱西亚斯,你说,如果我把他的心拿出来,能从里面得到什么呢?”娜娜用牙齿撕咬着晶莹的鱼肉,问道。
“您用足够价值的东西换他的心,不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有欲望,为了这些欲望,有的甚至愿意出卖灵魂。”
“足够价值……让我想想,他确实很穷,但他不缺钱,确切来说他不需要钱,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娜娜低头看了一眼‘凳子’,怜悯的说:“这个大个子想得到我,脑袋里有些龌龊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惜我不想要你的心脏,里面全是些脏东西。”
她拿起左边放着的手绢擦了擦嘴,一脚踢开脚垫,高个子新人发出一声呜咽,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她站起身,百褶裙拖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慢慢的穿过重叠走廊,顺着旋转的楼梯拾级而上,最后推开一扇门。
里面是一间小小的阁楼,四叶草形状的琉璃窗半开半掩,如果是白天,就可以从这里看到远处高塔上的风向标。阁楼里没有太多东西,只放了两排展柜。
柜子里排列着七八个贮满液体的罐子,每个罐子里竟然都有一颗人的心脏!
心脏没有死去,仍旧平稳的跳动着,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胸膛。包裹它们的液体从割断的血管流入心室,代替了血液维持它的功能。
罐子底下贴了标签,上面用女性娟秀的字体写着名字,是心脏的主人。
“到底要付出什么才能得到你的心脏呢?”娜娜取出一个新的玻璃瓶,温柔的贴在脸颊上,笑着,在标签上写下两个字‘张杨’。
……………………
张杨忽然心里一凉,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汗毛乍起,忐忑不安。
他站在一扇窗户后面,用望远镜观察两条街外的一处楼房。三楼的一扇窗户窗帘没拉,有个年轻女孩正在换衣服……当然这是无意中看到的,张杨不是偷窥狂。
四楼的一间屋子里面,蜘蛛男孔查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他身高有两米以上,长腿即使弯起来,膝盖也比面前的桌子要高出很多。一碟冷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盅温酒,一盘煮熟的土豆放在桌上。脚下的篮子里还摆着两瓶红酒和大块的白面包。
在他面前站了五个小乞丐,年纪不过十岁上下,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有的和瑞迪一样,套着编织袋改造成的上衣遮蔽身体,脚下甚至没有鞋子。有的孩子双脚化脓感染,肿得很大,走起路来一坡一坡的。
“啊哈,让我看看,我的小天使们给他们亲爱的孔查老爹带回来什么!”蜘蛛男高兴似的说,“按照我们的规矩,数量不足的可要吃鞭子。”
小乞丐们纷纷低下头,身体不约而同的哆嗦一下。
“先从你开始吧,维泽。”蜘蛛男指着最右边的男孩说道。
“今天下了暴雨……”刚开口就被孔查挥手打断。
“我没空听你的天气预报!”
“是的老爹,今天运气不好,只弄到十钻……”
“那么就差十钻了,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你就敢回来吃白饭了?知不知道老爹我养着你们这群废物要多辛苦!滚到一边去,一钻就是一鞭子,不用我给你算了吧?”
接着,他的目光移动到旁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乞丐身上。
“现在看看我们的头牌,威力姆,你讨到了多少?”
“老爹,我拿到了三十钻!”名叫威力姆的男孩模样也比同伴更机灵点,献宝似的捧出一些碎钞。
“非常好,你们都看看,这有什么难的?给那些珠光宝气的富太太挤个笑脸,给那些兜里有钱的小孩子变变戏法,钱不就到手了?今天威力姆做得很好,你来负责惩罚。”孔查用面包片夹起牛肉,大口吞咽,香味飘散。几个肚子干瘪的小乞丐直咽口水。
另外三个小乞丐里只有一个完成了任务,其余一个差了两钻,一个差了七钻。
“任务完成的去那边吃饭,没有完成的不仅没饭吃,还要挨鞭子!”孔查挥挥手赶走了面前的小乞丐。
他自称老爹,但这些孩子都是捡来的孤儿或者从贫困的人家低价买来的,被他操纵上街乞讨。
完成任务的两个小乞丐从墙角篮子里拿了两片黑面包,蹲在地上啃着。黑面包又咸又硬,像石头一样。本就是陈仓里的霉烂谷物混合大量的粗盐做成,连牲口都不愿意吃。在罗兰王国里,只有监狱里的囚犯才吃这种东西。
剩下的三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心里祈求时间慢点流逝,让受罚的时刻晚些到来。
但是没过多久,空气里就响起清脆的皮鞭声,小乞丐们光着后背,眼里噙着泪水,每一次鞭子挥落,身体都会猛烈抽出一下。
吃完剔牙的孔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鞭子由铁丝编成,又细又沉,一下就能撕开一道血口,还浸泡了辣椒水,每一鞭都痛彻心扉。
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又转到门口。洛里和菲利普两个小乞丐没有回来,多半是死在哪个街头了,他们可不敢逃跑,伏尔戈就这么大,被找到了等待他们的可是比鞭打更凄惨的下场。而伏尔戈外面的荒原遍布匪徒和猛兽,就算逃出去也是个死字。
这里对于富人来说是应有尽有的天堂,对于小乞丐来说却是一座困城,困城里面是地狱,外面还是地狱。
看到这一切的张杨心里直冒火,就算没有瑞迪的委托,他也要手刃了这个家伙。但是如何把孔查弄出伏尔戈呢?在这里大动干戈,是直接挑衅黑色联盟,或许还要问问经验老到的海狗才行。
海狗不是在赛马场就是在住所,用恋云的话来说,他输得连自己的裤头都要卖掉了。
张杨果然在贴满赛程信息的赛马场外墙找到了海狗。
他咬牙切齿,握着一把赛马券,两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模样很是吓人。此时内心激烈的斗争着,不知道押哪个好。看见张杨来了,一把抓住,道:“你来选一个!”
“我?我行吗?”
“随便选!”
“好!”
张杨也不和他客气,挑了一匹名叫‘赤霞’的枣红马。
随着一声枪响五条道上的骏马冲出了起跑线,一圈,两圈!
现在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头黑色赛马,体态雄骏。紧跟其后的是一头赭色赛马,体型略小。剩下的三匹马在一个水平线上,落后前面两个身位,似乎是没戏唱了。
海狗捂着脸不敢去看。
到了最后一圈,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枣红马忽然发力了!它从第二梯队里脱颖而出,一举超过了赭色赛马,和黑色赛马并驾齐驱!
看到枣红马后来居上,张杨连忙拉了拉海狗,他看到了这一幕,大叫起来。
“冲呀!老子的钱全押在你身上了!”
枣红马似乎听见了他的呐喊,在冲过终点线前,硬生生超过黑马一个马头的距离!
海狗兴奋得向前抡出一拳,大腿粗的铁铸栏杆就被打出一个拳印来,周围人的纷纷和他拉开距离,生怕这人疯魔起来伤及无辜。
刚想和他请教怎么把孔查弄出伏尔戈的张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粗暴的拉走了。
“这场你看好哪只?”
一直到午夜,两人才返回住所,海狗意气风发,嘴里不断地说:“新手光环真是吓人,老子不仅回了本,还翻了两三倍!”
本来给了瑞迪五万钻,又七七八八花销了不少的张杨还剩下六万钻,这一趟竟然也赚了二十万钻!
饶是如此直白夸张的进账,但看到海狗不管输赢都几乎癫狂的样子,张杨还是决定再也不来了。
问起早先想问的事情,海狗两眼一瞪,不屑的说:“那种狗一样的人,你先给他两百钻,说剩下两百钻来伏尔戈外面拿。他还不是颠颠的跑过去?”
“两百钻就够了?”
“废话,那种靠着奴役几个小乞丐,一直苟活在阴影里的人,两百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第二天,张杨没有去训练馆,而是去礼品店买了一只精美的盒子,鸡翅木的质地,外面漆成鲜红,里面还有一小包防腐剂。
来到伏尔戈城外的一处密林中,蜘蛛男孔查早就等候在那里。
“两百钻带了吗?”孔查看到信函中的绷带人如约而来,急切的问道。
“别急,先试试这顶帽子。”脑袋和手臂缠上绷带的张杨把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帽子?”孔查疑惑的把盒子套子头上,眼前一片漆黑,不过大小倒正合适。
他刚想说你应该开上两个孔透气,忽然脖子一凉,脑袋连着盒子滚落下来。
张杨稳稳接住,啪!的阖上盖子,扎上精美的丝带。
“这桩事情算是了解,瑞迪也会心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