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意冰凉,湿了的衣裳紧紧贴着肌肤,彻骨的寒冷,那被飞流注下的水花四溅,缓缓流动不多远就是一片平静的汪澜,四周杂草丛生,花叶摇摆,搜寻的人已离开顷刻。
波纹浅浅间,几条鱼儿猛然跳出水面,他也紧搂着苻莺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身上被割烂的衣衫漂浮在水中,还浸留着淡色血液。他痛得“嘶”了一声,小心翼翼抱着她艰难的走上岸。
在即将远离河水之时,他差点摔了一跤,怀里的人便一口呛出水来,缓缓地才有了意识。
苻莺一睁眼就发现伤横累累的霍陵抱着她几乎扑倒在地上,但他却还是慢慢站了起来,她鼻子一酸,想自己落地但毫无力气。
“不必担心我。”他的声音还是熟悉的清冷,他稳住步子,殊不知腹部有血滴落,他忍着痛故意往杂草荆棘中走。
苻莺把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内疚的俯在他胸口处:“对不起,拖累你的。”她还从未觉得如此对不起一个人,他也是除蓝珣外第一个陪她死里逃生的人。
见她抽着鼻子几乎要哭了,霍陵不由皱着眉头,冷酷哼道:“你还知道自己没用也不算对不起我。”
“你!”明明这么煽情的时刻,他却总是语出惊人,苻莺顿时收回眼泪,偏过头:“我困了,睡会儿。”
霍陵眯着眼哼了一声,腹部及伤口都疼得厉害,天宇慢慢沉了下来,似乎要压在头顶,黑云渐密,风中掺杂着泥土的味道。
看来是要下雨了,他如此想着,却是越走越恍惚,瞳孔中突然一阵光圈,他整个人便顿时没了力气侧身倒下去。
他只记得,被甩出去的苻莺貌似骂了一句“娘”?
好在,这荒郊野岭走了没多远就有几处山洞,所以当外面下起倾盆大雨之时,苻莺正在火堆前烤干自己的衣服。
“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声,苻莺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然后躺在草堆做成的床铺上的某人皱了皱眉头醒了。
他脸色苍白,有滚烫的汗水,他的身上披着她薄薄的外衣,正迷离着眼。
“这是哪儿?”
语气无辜可爱,还透着几丝未睡醒的惺忪。
苻莺翻了个白眼,把烤着的兔肉翻了个面,道:“在你把我甩下来之前我们在草丛里,你晕倒后我一路把你拖到了这里。”
他一愣,面色一沉,咧着嘴一字一顿道:“拖,到,这,里?”
苻莺眨眨眼,无辜道:“对啊,不然呢,我又抬不动你。”要是她真的拖着他走这么远,他早就死了好不好,她可是一路连扛带背的找到这儿来的。
霍陵一时无言,沉默了片刻后大概觉得总比死了好,又问道:“你体内的药丸药力很强,今天又萦乱灵气,恐怕得多休息几日。”
苻莺一面愤愤往里加柴火,一面烤肉:“没想到吃点好东西也要看福分。”谁让她空有天资,却无历练呢。
霍陵安静的脸庞在火光下显得红润起来,他觉得休息够了,想要坐起来,却觉得身上痛得要命,随之狠狠“啊”了一声。
苻莺赶紧放下兔肉,转过去扶他,还顺带骂道:“连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知道,你还真以为自己灵力尚在!”
她一时心急说出了口,霍陵却脸色一白,眼瞳里水雾蒙蒙,紧抿了唇。
苻莺扶他靠在旁边大石头上,低声道:“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她怎么就这么嘴欠呢,真想抽自己两耳光,再让大师兄的大黄咬自己一口。
霍陵苍白无力的笑了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腹部被捅的地方被人歪歪扭扭包扎过,他再抬头一看,苻莺红着脸扯过衣裳遮住,支吾道:“我……我看你也是为我而受伤,就顾不得什……什么男女有别。”
他却旋着酒窝,脸带红晕的说:“我很喜欢。”
“啊?”苻莺懵了:“还有人喜欢这个玩意的?”
霍陵不耐烦的别过脸哼哼道:“我饿了。”
“啊?哦,等着!”她穿着白色中衣又急急忙忙奔过去一再确定兔肉已经熟了,才将它拿过来。
兔腿已经烤焦了,香气扑鼻,与外面黑夜里的大雨相比,这洞里的确是另外一番天地。
两个人分吃了兔腿,苻莺还跑到外面用树叶接了雨水然后烧熟了喝。就这样,吃饱喝足后,霍陵的气色恢复了不少,就只有那几个受伤的地方有些刺眼。
外面雨水打在石上的声音分外叮咛悦耳,霍陵突然道:“我想看看外面的天。”
苻莺愣了愣,然后拍拍手走过去扶他起来:“巧了,我刚打算趁你睡下了出去看看。”
他抓住她纤弱的手,眼眸好看到令人心碎:“下次记得叫我。”
被风雨滋润的花草在黑夜里拼命摇曳,偶尔有急忙飞走的鸟类,还有石头上爬过的丑陋虫子。宝石般的雨滴砸在地上,恰似碎了的宝贝。
苻莺和他坐在那儿,渐渐的,她便将头歪在他肩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刚亮,苻莺便被晃来晃去的暗影和稀疏的声音吵醒了,她揉揉眼,从霍陵的肩膀上苏醒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群戴着亮晶晶盔甲、手持利剑的士兵,她忍不住叫了一句“娘啊”。
“醒了?”一道冷峻铁血却有些沙哑的声音,那人穿着高一阶的盔甲,里面是红色战袍,外面是白得发亮的银盔缠腰、护胸,还有手臂上的护腕。苻莺见过许多穿战袍的将军,但都没有她眼前的这个人能将战袍穿得如此好看,一张脸透着几丝刚毅几丝冷峻潇洒,玉树兰芝,身姿绰约。
他的眼角有沙场杀敌留下的小小伤疤,但却丝毫不妨碍他的样貌,他浑身透着修罗般的杀气,即便是穿着红色战袍也显得阴沉沉的,把人从气势上压倒。苻莺想了想,他毕竟多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若无这气度又怎能统率三军?
苻莺看着他笑了笑:“早啊,陈大将军。”
他便是陈钺,他微微转目,黑发如墨,眼神犀利如寒冰:“这位公子怕本将军吵醒了你,本将军便带着手下在这儿候着,苻姑娘是不是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苻莺看了看冷静又镇定的霍陵,“啊”了一声茫然道:“陈将军不会为了来抓我,特地跑到这荒郊野岭来吧?”
他连笑容也显得凶狠冰冷:“便算是吧,听闻你师父同晏清风要来降我,我迫不得已只有先下手为强。”
苻莺暗自吞了口唾沫,觉得这陈钺果然不是什么善茬,不过跟着他走一可以完成晏萋萋的嘱托,二还能暂时躲开神魔宗那群死缠烂打的人。
苻莺允诺后,士兵便围着他们还监视着他们走出洞去,陈钺转身的那一刹那,她才发现他背上背着一黑布裹住的物品,从那形状来看,的确是他的黑伞无疑,苻莺眯着眼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真想掀开那黑布来瞧瞧底下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霍陵瞅了她一眼,冷冷道:“再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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