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日军用力过猛,玄武门外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守在这里的大清军人们,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在这之前,虽然牡丹台外侧的几处堡垒陷落,但牡丹台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制高点还握在己方。令得,带着一师赶来的姜汉稍稍放心一些。
牡丹台的战斗暂时停歇,而大同江南岸的战场,战况依然激烈,不对,应该是惨烈才合适。战斗一直延续了一天一夜。
左宝贵的奉军顶住了日军第五师团几个联队的又一拨强力进攻,才刚刚稍事休息,又是新的一拨攻势到来。
——炮火裂地,杀声如潮。
“……狗-日-的,有完没完了。这些小日本。大家伙顶住,都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
昨天拦住卫汝贵的那个汉子用粗犷的声音大喊,手中握的是m10斯普林菲尔德-李步枪,他一枪将前方一名日寇射翻在地。
“杀啊,给我狠狠的揍他们……”
“杀……”
“……”
“压个及及……”
除了枪声、炮声还有双方的喊声都充斥在了整个战场四周。左宝贵带的这些兵还真是勇猛、血性,身边不断的有人倒下,没有枪的人,却能很及时的补上位置。
这一次左宝贵拢共带来的奉军就有一万五千多人。其他人不属他统管,他只是名义上的领军人。他真正的嫡系,就是跟在身边的三千人,如果打光了这三千人,他还不死的话,就真的是一个光杆司令了。
当然了,奉军中也不乏悍将,比如牡丹台的杨子晨、江小雨……等,他们就是坚守到最后的一拨人,可以预见,如果不是姜汉及时赶到,他们或许还真的死在牡丹台阵地上了。
扯远了,奉军勇猛,但里面的关系也错综复杂,也有一些小的团体,也有自己拉山头的,但不影响他们的作战风格。
左宝贵的三千人,以他为首,都在作顽强的防守。日军就像是洪流一般,势头很猛,迎面冲来压得让人难以呼吸。
“……张头。”
“小崔……”
“老毕!”
汹涌的喊杀声中,日军人如海潮凶悍至极,大家都打得满眼血红。日军太多人了,左宝贵游目四顾,如果自己的部队在这刻溃败,也实属正常。
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武将,也被日军的无脑且癫狂冲锋震撼到了。一如往常,发生得太快,然而幸好,弟兄们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
“……大家顶住。黑旗军接到消息,会很快来支援咱们的……”
“狗-蛋,你麻痹,瞄准了再打,要节约子弹……”
“即便是输了,死而已,何惧!!”
“各位,咱们能死一块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哈哈哈……”
“干-奶-娘-的!!”
这拨冲锋比以前的都要来的猛烈,日军似乎已经不管不顾,第五师团又名广岛师团作为日军队伍中精锐的精锐,是日本编组最早的7个师团之一。
汉城一役的大岛义昌就是出自广岛师团,这些天来,奥保巩并没有让士兵松懈,无时无刻不派人鼓舞着属下的士气。
沈狱率领的黑旗军第二师在战斗胶着状态的时候,及时赶到,并一举打退了攻势迅猛的第五师团多个联队。说真的,沈狱来的还是慢了。
但要调度整个战局,有时候也快不了,战场不只是单单在大同江打响。统筹全局,这不是沈狱所擅长,常言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日军这次出兵分三面进攻,实属在战前所预料不及的。
战场之上诸事复杂,战场之上又是瞬息万变,要统筹一场大的战役,没有一定的经验,很难把握、拿捏得十足。不说十足了,一个帅才,如果在一场大战役中能够料敌先机,那么胜利的天平必然会向他倾斜几分。
前世的沈狱只不过是一个间谍,如今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说起来,经历汉城一役,他也摸到了一些应对战事的窍门,但那只是大致的方向,要将灵活地用于细处,其实真的不容易。
有些人通过学习,懂得了如何排兵列阵,比如用步兵对骑兵的话,最好用密集枪兵,或用火枪击之,或举起盾牌围成铁桶阵。
能够知道这些事情为何要这样去做,懂得大部分的变化,亦懂得为何产生这样的变化,由此能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步兵能与骑兵对冲,怎样以火枪兵应战、盾牌兵抵挡。
道理虽然是这样说,然而学习来的远远没有自己实践来得真章。沈狱这厮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放任下属自由发挥。
在如今这个年月的战场上,如果想,或者说必须要你去成为一个出色的指挥官的话,很多事情就得往深处里想了。
当初汉城一役,需要动用的计谋其实没有太多,到了这一次围城之困,某种意义上来说,受到的考验,是需要更大的智慧了。
当然,如果仍然放任下属去自由发挥,那也未尝不可,可这次的战斗和当初不一样,当初可以仗着人多、兵器先进,用碾压的态势去应对。
今时今日的日本军队,自打汉城失利之后,却学聪明了。他们明白到武器的重要性,也大量的进口先进武器,并且在人数上一点也没有落下风。
这次进攻平壤,明面上只有三个师团,而沈狱收到细作的绝密消息,知道日军其实还有两个师团正通过各种渠道赶来朝鲜,如果集齐日军五个师团的话,那么至少也有五万多人。
应该从海上运兵,黑旗水师在黄海海域巡弋,话说能阻止日军的运兵船过来,沈狱真的不太相信,因为日军同样也可以派出战舰护航。
沈狱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方方面面。以前不觉得吃力,现在却因战事突起,脑子不太够用。虽说黑旗军有参谋部,可参谋部谋划的是一场战事的细节,而沈狱居中坐镇,虽不说事必亲躬,但诸多事情还是要去考虑、调度的。
就比如,知道清军的德行,才有了黑旗军三个师做救火队员这一说。你参谋部只能在确定一场战争走势后来做文章,而沈狱则要在战争没有开始之前就率先布局,无关其他,皆因他比参谋部的那些洋参谋懂大清,懂大清的官场。
在左宝贵誓死搏斗保卫阵地的时候,罗虎带着大部队赶来。沈狱事先有命令,不得出兵追击敌人,只可守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
他知道,就算日军用计谋,我方不接这个招,老老实实守在家里,你来我打,你走了,俺也不去追你的信念。
奥保巩第五师团的新一拨攻势其实很猛,但在黑旗军加入后,最终也只能败兴而走。当夜幕再次降临,大同江两侧的枪声,算是消停下来了。
所谓消停,是因为经过一天的战斗,多次发起进攻而没收到更大的战果,在这样环境下、这样士气下,奥保巩不得不暂时停歇下来,他懂兵事,再这样硬挺下去,士气是要丢完的。
不过事后沈狱认为,奥保巩所选取的策略是不对的。如果一鼓作气、不管不顾的发动猛攻,或者就没有之后的黑旗军什么事儿了。
但在这个时候,谁也看不清对方的意图,双方都害怕对方会不会猝然发起一次夜袭。在命令值班士兵提高警惕之外,沈狱一行人也四周行走着。最后他站在远离战场的一处高坡,用望远镜看着大同江两侧的景象。
零零散散的篝火在燃烧,仍旧显得有精神的士兵在战斗工事边聚一起唠起嗑来。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尸体杂乱的横阵着,天气闷热,远离战场的人即使闻不到那个味道,也知道那味道肯定不是好味。
偶尔,在那些临时搭建的帐篷内还会听到发出的凄厉惨叫声。战事刚刚进行一天,左宝贵的三千人已经打掉了一千多人,算是伤亡比较惨重。
从战场上的尸体其实也可以看出,日军的伤亡也不低,或者比左宝贵部死的还多,但这里没有人会喜悦,一是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二是自己身边的人不断死去,放在谁身上也高兴不起来,另一层也侧面的暗喻,或者明天,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给一颗子弹或者一枚榴弹夺取了生命。
沈狱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作为防守方,多多少少占有一些便宜,其实更知道,如果不是防守的话,左宝贵这三千多人根本就经不起一个下午的消耗。
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守城部队占了营防的便宜,或因此,在某方面也要承受更多的心理压力,因为何时进攻、怎样进攻、如何进攻始终是对方那边决定。
在夜间,双方都必须提高警惕。看着星空,他脑中也偶尔会想到要不要摆出佯攻的架势吓吓对方,但随后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样折腾下去,苦的怕且是自己的士兵,当然了日军也是不好守的。
走过一堆篝火,那火丝游动在眼前,沈狱在火堆边停了一阵儿,抬伤员的担架正从旁边过去。侧前方,大约有一个临时驻扎的临时帐篷,专门用作医疗伤者。
沈狱叫停了身旁走过的担架,看到在担架上的青年右脚整个脚掌都给炸飞了。他上前亲切的握住战士的手,轻声问候道:“你还好吧?”
“谢谢大人关心,俺是李富贵?这不算啥,俺还能打。”年轻人很健谈,脸色苍白然而却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但沈狱知道这人其实已经厌倦了战争,因为他从对方眼里看到的是疲惫。
“好好养伤,接下来交给我们吧。”沈狱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安慰话语,这些士兵,令人感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话都不能表达出自己心中的那份敬意来。
没有进临时帐篷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去看看,是不忍,或者吧?白日里参加战斗的奉军是好样的,但更残酷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
继续前行,前方此时远远近近的,也有一拨拨的人,他们三两个聚一起,有些挨着同伴睡了过去,还有些在回忆日头时作战的经过,或缅怀、或总结、或跟身边的人炫耀。
整个营地里,此时更多的是密集而杂乱的脚步声。篝火燃烧,烟尘很大,不少人绕开烟柱,将准备好的粥饭食物端过来发放。
平壤当地的普通平民自发的过来帮忙,粗略计算也有千余人,都是自己过来,没有人组织,但也井井有条,他们参与到做饭、照顾伤员的行列里,这一幕其实很感人。
事实上,平壤的平民还是很通情达理,或者说是淳朴的。一方面是因为大清是他们的宗主国,但沈狱想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到来。
他在平壤建造机器局、建造学堂、建造医院……等一系列社会设施,令得当地的人能够解决温饱问题的同时,口袋也富余起来。虽然平民不知道沈狱是谁,但口耳相传,这个上国钦差算是平壤的活菩萨了,因为是他把幸福的生活带给平壤,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
平壤土地贫瘪,种啥都不好使,自打沈狱过来,上好的米饭吃上了,肉不说顿顿都有,起码逢年过节总是少不了。
很多人都加入到沈狱建造的工厂、矿场、医院……上班,战争突然打响,他们恨小日本怎么那么的不识时务,咱们日子过的好好的你捣啥子乱嘛。
一日一夜的战斗,大同江南岸的守军伤亡很大,就战斗技巧、熟练度原本是比不了训练有素的日军队伍的。能够依靠着守势杀得日军伤亡更高,本就不易。
大量的人在以前其实还真的没有上过战场,最多便打打土匪、抓抓大盗。战争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一个人快速成熟起来,从战场锻炼起来的人每每意志坚定,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事半功倍。
战争也是残酷的,战场必然造就大量的人受伤甚至死去,意志不坚强或者说太过多愁善感的人,在战争过后都会留下战争后遗症,这个是心理疾病了,沈狱也是一知半解而已。
身上甚至还有伤的士兵,本地女子尽着全力照顾,或是准备饭食、或者照顾伤员。这些事情让这些女人在士兵的心中又高了一个层次,也难免的会产生暖意和勾搭上。
对于这种事情,不是自家的黑旗军,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更何况这些军人干的还是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买卖。
一支军队要成长起来,大话要说,好处也要给,眼前的,将来的,或者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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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小区停电,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