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王府坐落在皇城最繁华的地带,钟八窍刚下马车,便有一个满面笑容的矮胖男人迎上来,他恭敬地对钟八窍行完礼后,便邀她进去,钟八窍也不客气,微一点头,便随他往里走去。
刚入门便见曲折游廊,蜿蜒铺道,四面佳木葱茏,奇草芬芳,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与石隙之下,周面假山环绕,亭台错落,眺眼望去隐约能见屋檐飞瓦。
钟八窍随着管家一路缓缓前行,身边不时有美婢袅娜而过,轻裳薄衫,有如燕子惊鸿,钟八窍瞧着那一张张芙蓉玉面,第一次觉得夭二楼头牌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突然豁然开朗起来,一弯巨大的碧湖出现在她们面前,湖心似乎有座沉香水榭,悠扬的笛声从里面缓缓飘出,似轻烟朦胧,却又似流云幽幽,飘渺萦回,正是钟八窍那日在梅苑听得的笛声,那个病世子的笛声。
身后丸子拉拉她的衣角,钟八窍回过头,却见丸子有些怯生生的盯着湖心小榭朝她猛使眼色,钟八窍懂得她的意思,这丫头害怕了,想回去。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来了便不能如此窝囊地出去,钟八窍有些嫌弃的朝她瞥了一眼,寻思着今后找个时间好好练练这丫头的胆。
正思忖,却无意中一眼瞄到身边的管家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钟八窍望着清波荡漾的湖水,瞧见湖心水榭中似乎人影重峦,浅色薄纱随风涌动,心中突然一跳,水榭正中湖心,四面碧水环绕,没桥没路,湖上也没有船,这要她们如何过去?
原来丸子这丫头是在害怕这个,钟八窍眸光微冷,她淡淡地看向灰衣管家,声音优雅却漂浮着碎冰点点:“明南王这是作何意思?邀请我前来赴宴却不给我路走,要是我能飞檐走壁轻功漂移那也作罢,此番我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会,枉我救世子一命,明南王却这般叫我难堪。也罢,丸子我们走。”
说完,钟八窍拉着丸子作势要走,却被管家一把拦住,那管家笑容可掬道:“钟小姐误会,世子吩咐了,这沉香榭只许钟小姐一人过去,至于如何过去,世子早有安排。”
说完,那管家也不顾钟八窍质疑的目光,手掌轻拍,一顶奢华的轿子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掠而来,四个抬轿的黑衣人踏空追云,眨眼间已将轿子停在钟八窍面前。
丸子一脸不放心地扯着自家小姐的衣服,满眼警惕盯着那管家看,大有随时冲上去与之拼命之势。
钟八窍却一脸淡然地示意丸子稳住,从刚才走进府中的那刻起,她就觉得这明南王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那些仙境般的瓦阁回廊,异花奇草,那些婢女们指骨上略显的薄茧,以及眼前肥胖管家轻盈的步履,这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如果她猜得没错,在明南王府里走动的任何一个人,就连是扫地洒水的小厮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
暗中捏了捏丸子的掌心,钟八窍朝管家点点头,抬腿向轿子走去,既然在人家的地盘,就要按着别人的规矩来,依她看,这明南王世子怕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是一顶软轿,钟八窍在软塌上靠稳后便轻轻挑开边上的窗帘,却见四个黑衣人均使轻功,单手撑轿,一路掠波而去。原来平如镜面的碧潭上泛起层层涟漪,缱绻轻柔,偶尔惊散一堆闲鱼。
不多时,轿子缓缓落地,钟八窍从容地站在碧光水晕之间,漆黑的眸底划过一抹光亮,她循着婉转的笛声缓步走去,轻纱朦胧,只见亭中水袖摆动,一个隐约的身影斜靠在榻上,绝代风华。
离亭中走得近了,钟八窍便止步定定地站在外边,神情悠闲,仙乐般的笛声戛然而止,亭中舞女纷纷散去,钟八窍才缓缓步入其中。
“世子近日身体可安好?”随手拿了一颗葡萄放入嘴中,钟八窍一边搜寻着桌上自己喜爱的美食,一边眼角眸光扫了扫榻上神定气闲的人。
“钟小姐不怕这葡萄有毒?”榻上的男人不答反问
“怕”钟八窍诚实地回答,随后又紧接着道:“我方才瞧你吃了一颗,要是真有毒我这结实的身子怕也比世子的耐抗。”
一记带着愉悦的笑声传来,钟八窍睨了榻上的人一眼,莫不是得病得出了失心疯?她怎么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苏尧墨缓缓起身,似乎没有看到钟八窍瞧着他的怪异眼神,唇角微勾,脸上尽是愉悦之色。
他的面容似乎比先前更加苍白些,清俊的面容说不上好看,却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为何,钟八窍总觉得他的眼睛特别美,幽黑的眸子中好似泼了墨一般浮光掠影,流彩四溢。
钟八窍在看着他,他也在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儿。
眉间闪过一丝挪揄之色,苏尧墨盯着钟八窍缓声道:“若是大家知道有着倾城容颜的钟小姐喜好扒人衣物,不知会作何感想?”
“……”
钟八窍瞪圆了眼,这事连她都快忘了,这人怎么还记得?莫不是发现玉佩被偷,向她讨要来了?即便是那样,她也不会还他玉佩,进了她钟八窍兜里的东西便是她的了,再说了,她救他一命,也算是功劳厚重,恩人要了他小小一块玉佩,说出去在哪里都是在理的,想着想着,钟八窍便理直气壮起来。
“那日世子吐血晕倒,蕊儿碰巧路过,本以为救了世子一命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没想到反被世子诬陷成女登徒,真真是叫人心寒。”
苏尧墨浅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正要说话,却突然一阵咳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抚上胸口,表情在一刹那变得极其痛苦起来。
钟八窍眸光一闪,正要叫人,却见一个婢女端着碗浓药焦急而来,路过钟八窍时,那浓郁的药味钻入她鼻尖,让她面色骤然一变。
心思百转,钟八窍趁着婢女不注意,身形微移,伸出右脚猛然踩住那丫鬟的裙摆,那婢女走得急,没有注意到钟八窍的小动作,一个迈步便跌倒在地,手中的药顷刻倒翻在柔软的地毯上,不到片刻,竟将地毯灼出一个焦烂的黑洞来。
苏尧墨虽咳得厉害,却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盯着地上的洞神色莫测,半晌没有说话,钟八窍注意到他的指尖微缩,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正要上前,却见苏尧墨与上回一样,喷出一口鲜血来。
钟八窍一把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狠命一脚踢在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身上,冷声道:“还不去唤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