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上勇不失大战北隘甸
且说习不失奉了劾里钵之命,前往术甲部落打探消息。他骑上了心爱的紫骝马,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敢稍加停留。行有一日一夜,来到了术甲部落。向村人打听出勃里笃孛堇之家,径往相访。勃里笃孛堇恰好在家,听说有客人来到,便急急迎出门外。一见客人是习不失,连连说道:“难得,难得”。当下施礼不迭,迎入屋内。其实二人虽说不是故交,却也相识。习不失掩饰了他的真实意图,只是托言有事从此路过,随意造访。又一再声言不速之客,还请主人谅解。如此这般,客套了一番。勃里笃孛堇也是一个慷慨豪爽之人,当即说道:“常言说得好:猩猩惜惺惺,豪杰慕豪杰。我早就听人说过完颜部落里有不少盖世英雄,而习不失就是其中的一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见面胜似闻名。今日能有机会见面,也算是三生有幸。我已吩咐家人备下一桌酒席,不成敬意,望勿推辞。”习不失说道:“素无往来,一见如故,多谢主人一番盛情,真是感激不尽。”习不失本来就是有意而来,如今被勃里笃孛堇殷勤挽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不由得心中暗喜,满口应承。勃里笃孛堇说道:“酒宴设在楼上,请客人登楼”。习不失听言,心中暗自想道:“勃里笃在楼上设宴,其居心难以预料,也许是畏我英勇难敌,在楼上设有机关。我习不失天不怕,地不怕。既来之,则安之。即就是虎穴龙潭,又有何惧!”一边想,一边大踏步地走向楼梯口。正要登楼,忽然之间,听得屋外有马嘶之声,十分熟悉,又十分亲切。出门看时,只见紫骝马拴在藩篱外面的木桩上,扬鬃蹬蹄,叫个不停。他走近了它,唿哨一声。紫骝马看到主人出现在面前,也低下了头,安静了下来。勃里笃孛堇在身后看见,不由说道:“好一匹紫骝马,果然是闻名天下的神骏,独一无二。”习不失闻言,亲昵地拍了拍紫骝马的脖子,无声地笑了。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分宾主坐下。刚刚饮了两杯酒,只听得楼下有人高声喊道:“勃里笃孛堇在家吗?”勃里笃孛堇闻言,从窗牖探身向下看时,不由大喜道:“原来是忽鲁孛堇,多日不见,不知道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忽鲁在楼下说道:“是乌……乌大人……。”话音未落,勃里笃孛堇打断他的话头说道:“忽鲁孛堇,你认识这匹紫骝马吗?”忽鲁说道:“好一匹神骏,果然名不虚传!它是完颜部落的无价之宝,久闻其名,难得一见。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想必是家中有贵客临门了。”勃里笃孛堇笑着说道:“果然是猜得不错,紫骝马的主人就在这里,请孛堇进来陪饮三杯!”
习不失听得二人言语吱唔,心中犯疑。便不吱声,却在心中暗暗戒备起来。过了一会,就听得一阵“咚咚咚”的楼梯响声,只见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走上了楼。习不失和他互通了姓名,又说了一声“请”,忽鲁便打横坐下,三人就又举杯畅饮起来了。
忽鲁孛堇和勃里笃孛堇酒量极豪,连连举杯,畅饮不止。习不失心中有事,虽然勉力相陪,但却不敢多饮。过了一会,他假装有了几分醉意,吞吞吐吐地说道:“劾里钵专横跋涉,完颜部落中的人离心离德,败亡之时可指日而待。我本想投靠乌春首领,只是无有门路,真是无可奈何!”忽鲁孛堇说道:“乌春倒是经常派人前来联络,要我们追随于他,只是,只是……”。勃里笃孛堇说道:“乌春乃是忘恩背义之人,无才无德,天性奸诈。如此之人,实难成就大事。劾里钵英才盖世,宽怀容物,为天下人所推崇。未来之事,难以预料,兄弟万万不可草率从事,需要从长计议!”习不失闻言,心中暗自想道:“这两个人一定是乌春之党了,但还要以假语诳人,真是奸险之极。两人一唱一和,这场戏演得倒挺逼真,但骗得了别人,岂能骗得了我习不失!”于是又佯作酒醉,双目半睁半闭,神情恍恍惚惚,不再言语了。勃里笃孛堇和忽鲁孛堇信以为真,也就不再勉强。二人交杯换盏,痛饮不已。习不失似乎觉得二人在饮酒之际,还在窃窃私语。他静听多时,好象是在商量着以何种方法擒拿自己之事。于是,便在心中倍加警惕起来。又过了一会,只见勃里笃孛堇下楼去了,心中暗自想道:“不好,一定是找绳索去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等勃里笃孛堇返回,那时想走,只怕是插翅也来不及了。”想到这里,便一跃而起,大步冲向窗口,朝外奋身跃下,稳稳落在了藩篱之外的马背上。紫骝马见是主人,又长嘶不已。习不失从身上拔出匕首,将缰绳割断。紫骝马腾空而起,片刻之间已经驰出村外。奋起四蹄,风驰电掣而去。身后传来了勃里笃孛堇呼喊他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听不见了。
习不失一路疾驰,不敢停留。远远望见了纳葛里村,他这才喘过一口气来,觉得脱离了险境。走进村内,得知劾里钵也在村中,便放弃了回家的念头,直接来见劾里钵,当下就要向他请兵往剿勃里笃孛堇。劾里钵细问其故,习不失如此这般告诉了他。劾里钵闻言,大笑着说道:“贤弟勇则勇矣,可也未免失之粗疏。如此作为,岂不坏了我的大事?”习不失心中不服,说道:“要不是我的马快,早成了贼人的刀下之鬼了。”劾里钵说道:“乌春企图拉拢勃里笃孛堇与忽鲁孛堇,此事大概不会有假。但二人是否愿意跟着乌春走,这还是一个谜团。贤弟如此行事,必然会使二人惊惧不定,岂不要弄巧成拙?”习不失犹然未信,只是一个劲地说道:“只怕未必,只怕未必!”劾里钵说道:“二人若是随后而至,便无多大妨碍。若是不来,就难以预料了。”
正在谈论之际,忽听有人禀报:“节度使,帐外有二人求见。”劾里钵问道:“他们是哪个部落中人?”其人说道:“二人自称从术甲部落中来,一个名叫勃里笃,一个名叫忽鲁。”劾里钵笑着说道:“兄弟,你看如何?二人并肩而至,必然是为兄弟逃席之事而来。二人不为乌春所用,大局当在我等的掌握之中。”说罢,一手拉了习不失,出门来迎。
劾里钵和习不失刚出大门,只见勃里笃孛堇和忽鲁孛堇迎了上来,说道:“我等无礼,得罪了习不失大人,特意前来赔罪!”劾里钵笑着说道:“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倒是我这位兄弟逃席而去,冒犯了孛堇,还望恕罪才是。”一边说,一边左手拉了勃里笃孛堇,右手拉了忽鲁孛堇,进了家门,急呼备宴相待。
饮宴之中,勃里笃和忽鲁向劾里钵道出了原委。原来,乌春有意联络勃里笃孛堇和忽鲁孛堇为其效力,二人口头上虽然没有拒绝,但打心眼里并不愿与完颜部落作对。习不失的造访,使他们大为惊喜,他们打算向他表明心迹,愿和完颜部落结盟。至此,习不失终于明白原来是一场误会,又因为自己的一时鲁莽而后悔不已,连忙向勃里笃孛堇和忽鲁孛堇道歉不迭。劾里钵也因之而终于放下了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他预料乌春因为失去了勃里笃孛堇和忽鲁孛堇的支持,暂时还不会冒然前来进攻。又过数日,蒲察部落的沙祗孛堇,胡补答孛堇派遣阿喜从间道送来密信道:“桓赧、散达兄弟又联络了诸部落的首领,联兵而来,已经快要到达北隘甸了。这一次来势汹汹,非同寻常,其志必要吞灭完颜部落而后快。节度使应该早作戒备,以防不测。”劾里钵闻言笑道:“桓赧、散达逼人太甚,使我不得不和他们决以生死之战。现在,内患已除,乌春暂时还无发兵的迹象。桓赧、散达在这样的时候前来寻衅,岂不是自找败亡!我也可以集中兵力,对付他们兄弟二人了。”遣人唤来颇刺淑,对他说道:“若不打败和消灭桓赧、散达兄弟,我们完颜部落就难有宁日,我已下定决心与之决战。但是,辽国人的动向至关重要。贤弟屡与辽国人打交道,对辽国人的国政人情极为熟悉。因此,辽国人的事情,就交付于贤弟了。”颇刺淑说道:“桓赧、散达兵力强盛,若与之战,胜负难料。何不避其锋芒,以待时机?”劾里钵叹了口气,说道:“大势使然,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如此。”颇刺淑说道:“辽人态度暖昧,十分奸诈。他们并不愿意看到诸部落之间和睦相处,倒是希望看到各部落之间争闹打斗,这对于他们的统治是有利的。但无论如何,他们决不会轻易对完颜部落下手,也更不会轻易出兵来援完颜部落,辽人的态度就是如此。”劾里钵说道:“贤弟可再去辽国上京走一遭,只要辽人不趁火打劫,也就满意了。我们并不希望辽人介入女真人的事情,更不希冀得到辽人的援助。其实,诸部落之人并不是女真人的敌人,女真人真正的敌人是辽人。女真人将靠自己的力量,去打天下!”
劾里钵又遣人告于欢都道:“前方事急,无暇后顾。后方安危,托与贤弟。”欢都也遣人回告劾里钵道:“只要有我欢都在,纳葛里村就会安如泰山!”
于是,劾里钵召集习不失、冶诃、拔达、盆纳等人,对他们说道:“桓赧、散达兄弟亡我之心不死,如今又纠合诸部落之兵,前来讨伐。强兵压境,诸位兄弟有何良策?”冶诃说道:“桓赧、散达此来,其锋甚锐。战与不战,只在习不失兄弟一言。”劾里钵说道:“其实,桓赧、散达这次大动干戈,其目的还是想得到欢都兄弟的大赤马和习不失兄弟的紫骝马。屡屡索取,没有答应,这次却要用武力强取了。”习不失听了此言,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当下怒声骂道:“桓赧、散达二贼,我与你们势不两立!节度使请速发兵,我愿统兵为先锋。”冶诃、拔达、盆纳等诸人同声说道:“既然习不失兄弟愿战不愿和,我等也愿效以死力,与二贼拼个你死我活!”劾里钵大喜道:“诸位兄弟同心同德,我料必能胜敌!”当即吩咐习不失道:“贤弟可率兵为先锋,经往海姑部落,向其孛堇术烈速借兵助战。如果术烈速孛堇已为桓赧、散达所用,助纣为逆,即可催兵将其剿灭,以断桓赧、散达之援。”习不失率兵走后,劾里钵整顿兵马,沿按出虎水向北而行。
次日,劾里钵接到习不失送来的消息,说海姑部落术烈速孛堇并未追随桓赧、散达。他还明确表示,只要节度使大军一到,即会以其兄弟之兵助战。劾里钵闻言大喜道:“术烈速兄弟能够以兵相助,更如猛虎添翼了。”于是,率军进至海姑部落。蒲察部落的沙祗孛堇、胡补答孛堇也率兵相继来会,劾里钵对其慰勉有加。
当天下午,劾里钵正与诸首领查看军情,只见三人乘马如飞而至,直至马前,告诉他道:“敌军将至!”,劾里钵闻言,登高望时,果然望见远处烟尘滚滚,遮天盖地。
原来桓赧、散达自从撤军之后,返回村中。眼前断垣残壁,已成废墟。其情其景,惨不忍睹。二人拍胸顿足,恨怒交加,立誓报仇。旧的村落已难再居,遂沿河向北,选择平旷之地,再建新居,依然取名叫邑屯村。之后,桓赧兄弟又遣人四处连结诸部落首领。数日之内,术鲁部落的卜灰孛堇、蒲察部落的撒骨出孛堇率兵而至,居于混同江左右及匹古敦水以北的诸部落首领也都先后率兵来会,真是士马精强,声威大振。桓赧、散达仗恃其势,有必胜之心。遂大赏士卒,集军誓众,驱军而至。闻得劾里钵也已率兵进至海姑水,遂抢占了北隘甸以南的脱豁改原的有利地形,安营结阵。以步兵居前,骑兵居后。鸣鼓作气,驰骋阵前。桓赧恃其人多势众,有轻敌之心,号令军中道:“如今天门已开,金银珠宝就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要把所有的车辆都带上,大凡乌古廼夫妇所遗留下来的宝货财物,任凭你等恣意掠取。如有胆敢反抗而不顺从的人,也可以将他们俘掠而去!”所部兵卒听了此言,欢声如雷,惊天动地。
当晚四更之时,劾里钵唤习不失入帐,对他说道:“脱豁改原的背后地势颇高,桓赧因为离的极近,不会留意于此。其处林木茂盛,可以隐蔽军马。你可率领骑兵,避开桓赧的耳目,绕道而行,藏身此处。看到我三扬旗,听到我三击鼓,即可擎旗而出,居高临下,直冲桓赧骑兵大阵,生死决战,唯在今日!”习不失说道:“节度使不必担心今日之战。看我如何生擒桓赧、散达兄弟,献于马前。”说罢,起身欲走,劾里钵说道:“且慢,且慢。今日之战,必然是惨烈异常。兄弟坐骑若为敌人所毙,又为之奈何?”习不失答道:“若是如此,我将步行决斗!”劾里钵说道:“果如兄弟之言,岂能胜敌?兄弟不能一时无马,我也不能一时没有兄弟!”遂对裴满阿喜说道:“我的大紫骝马虽然比不上习不失兄弟的紫骝马,也算是一匹千里神骏。你可乘此大紫骝马,追随于习不失兄弟的身后,作为他的备乘。”习不失闻言,感奋之极,拜泣而去。
天亮之后,桓赧、散达兄弟率领诸军直逼劾里钵营垒之前,厚集结阵。果然以步兵在前,骑兵居后。又令骁将乌葛名率领二十余骑在阵前往来驰骋,耀武扬威。乌葛名善射,百发百中。其时有一群大雁排成“一字”队形从头上飞过,乌葛名有意要在两军阵前施展绝艺,当下张弓搭箭,只听得“嗖嗖”两声,一支箭射中左边第一只雁,另一支箭射中右边第一只雁。两只雁从空中“扑喇喇”跌落下来,落在了两阵之间。桓赧之军见了,齐声喝彩,声如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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