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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回归至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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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外出务工者,找不到工作不甘心,找不到工作不把钱花完也不甘心。吴雁南虽然不是地地道道的打工仔,但此番前来,也不同于旅游观光。临行时带的钱还没花什么,到这儿来连头加尾也才四天时间,他当然不会明天就回去。从金成龙那儿回到张涵俊家里,他一路都在盘算一件事,就是去人才市场的事情。

张涵俊也不阻拦,就说先找个活干吧,现在是探路时期,赚不到钱也值得,还可以边干边等学校那边的消息。既然大家的想法一致,吴雁南也就没别的可说了。

第二天,吴雁南拿上地图,带着证件和复印件,就上路了,转了两次车,步行几百米,到了人才市场。大厅里人山人海,一个个推来搡去。他不由得暗暗惊叹:“没工作的人怎么这么多?”他又想起张涵俊说这个人才市场离家最近,不过是上海众多人才市场之一。

“全上海每天有多少人在找工作啊!”吴雁南又在心里感叹着,“我还有份工作呢,人是不是要知足才行啊。”

他虽然这样想,但脚步还是随着人流向前移了,先买了简历,填好几张,又花了五块钱买了门票,进到招聘现场,转了个遍,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干什么。及至就要放弃的时候,发现有一家单位招聘编辑。编辑?自己不就做过编辑吗?何不投份简历试试?

他把其中一张简历又修改一下,突出了自己对校园文学社刊的创办,就交给了主聘人。那个留一撮山羊胡子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很客气地看过并收下了他的简历,并且交给他一张写着地址、电话和公交路线的纸条,叫他明天上午去公司面试。

明天上午?那么不就是说又空出来半天多的时间吗?不是正好可以去看看小姐和小姐夫吗?主意一定,他就赶快从手机里翻出小姐夫陈长乐的电话号码。我们已经知道,陈长乐一直在上海市一建筑工地上当工人。

吴雁南舍不得打手机,家里号码在这儿打,长途加漫游,特贵。他就打了公用电话,他已经知道了公用电话不论市话还是长途,一律每分钟三角钱。大城市就是大城市,电话费多便宜呀,这要在叶县,一分钟长途一块钱,十分钟十块钱,哪个公用电话亭收钱时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陈长乐一听吴雁南在上海,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一个劲地说,来,来啊。

一问地址,在金沙江路,离人才市场不是太远。地图上有方向,嘴上有路线,站台上有公交。到了工地,吴雁南先买了四包五元价钱的香烟,找到小姐夫的时候,用的时间不多也不算少,正好吃午饭。

陈长乐说老等等不来他,自己先吃过了,现在,他要带吴雁南去吃饭。

“就在工地上吃吧。”吴雁南说。他记得自己在上师专的时候,去省城看望一个要在工地上打工挣钱再复习的落榜同学,吃的就是工地上的饭,觉得味道还满好,甚至于至今都深有印象。

“工地上的饭没有了,就在外面吃点吧。”

“那不要太破费。”吴雁南想起来这几天每个人请他吃饭的铺张场面,就叮嘱他的姐夫说。

“好的,你又不是外人,这里也不像家里,有什么破费的?”

吴雁南其实是过分担心了,陈长乐带他进去的不过是一家临时在工地边搭起的小棚,里面摆几张黑床子,放几副碗筷,就算是饭店了。要个青椒炒肉丝,吴雁南就吃饱了饭,五块钱,既经济,又实惠,跟在家里差不多的感觉。

吃完饭,兄弟二人就往工地走了。路上全是新起的高楼,陈长乐说这些都是他们建筑队这几年盖起来的,只是盖房子的人住不上。这也是铁的定律了,小时候母亲就常说,茅匠家里没有好房子,木匠家里没有好板凳,医生治不好自家人的病,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在几处正打根基的工地旁边,陈长乐停下来,说:“这就是我们的住处,没你在家里舒服。”

原来是一溜十几间的铁皮房子,里面的陈设就是一张桌子四张上下铺,除了脏乱些,和学生寝室没什么两样。

“哪是你睡的床?”吴雁南说。

“这张。”陈长乐指着靠门边的一张下铺说。

“哎哟,我得睡一会呀。”吴雁南话没说完便倒了下去。

这几天总是睡不好觉,但感觉也不是那么困,现在竟然瞌睡得难受了,一挨上破枕头,吴雁南就呼呼地打起了鼾。陈长乐笑了笑,摇摇头,出去干活了。

是陈长乐把他拍醒的,时候已经天黑,吴雁南睁开眼,便看见桌子上摆着四个饭盒,两个里面是菜,两个盛着饭,旁边还搁一瓶老尖庄。

“起来吧,咱弟兄俩喝一杯。”陈长乐说。

吴雁南便起来,洗了脸,坐到桌子边。他看见一只饭盒里是萝卜烧肉,另一只是煮白菜,他觉得自己太饿了,抓起筷子吃起来。

陈长乐已倒好了酒,把一个瘦高个的大杯子推给吴雁南,自己面前是个矮胖的小杯子,显然是用茶杯临时充当的酒杯。

“陈哥,干得还好吧?”吴雁南问。

“还行,只要不下雨,有活干,一天挣个五六十元,比在家种田好多了。”

“小姐呢?”

“她在服装厂,一个月一千一二百块钱。”

“看来你很满足的。”

“是呀,我们这些老农民来上海,一年能攒个万把两万块钱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比你弟弟还强呢。”吴雁南想想自己这几年连小姐夫都比不上,不免伤感,狠喝了一口酒。

“不能这么说,你是没遇到好机会,有机会抻胳膊展腿的,一定混得比我们快。”陈长乐对吴雁南的情况很了解,也很同情,但的确又爱莫能助。

“我来想进一所私立学校,但现在不行。”

“哦,那怎么办呢,还回去吗?”

“我想去人才市场找点活干,反正家里请了假,人也来了,我想试一试。”

“外面不是那么好呆的,你要试试当然行,不然的话,你就回去上班。工作丢掉了太可惜,爸妈培养你不容易,你不能说当老百姓就当老百姓,那他们当初花那么多钱供你上学不是白花了?”

“我要是在家里年年都这样要死不活的,还不如来跟你当个建筑工人呢。”

“说得轻巧,我这活你能干得来吗?”

“我没干,我要是干起来也一样?”

“唉,你总是有文化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我肯定说不过你。但我总觉得你要想在这儿呆下去,一定要想清楚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我的话对你起不了大作用。”

“但你说得也没错,我为出不出来,都矛盾这么多年了。”

“现在呢?”

“跟你说实话吧,还在矛盾着。”

“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姐姐?”

“她离这儿多远?”

“坐车得小半天吧。”

“那太远了,我明天上午要去面试,有空再去吧。”

“那也行,不在这干肯定能有时间,在这儿干往后时间就更长,姐弟俩还能见不了面?我先打电话跟她说一声。”

“你别打,姐姐总是心疼我,你这一打,她说不定又为我着急呢,还是等什么都决定好了再告诉她吧。”

“那也好,你在张涵俊那儿住好不好?”

“好是好,但就是心情上放不开,毕竟毕业后和他走动得少,我明天把行李拿你这儿来行不行?”

“行啊,你来吧,两个人睡虽然挤点,但兄弟俩好说话儿。”

就这样,一瓶尖庄见了底,四个盘子吃个光,吴雁南要用手机打电话回家,陈长乐赶忙说:“用我的吧,号码前面加拨17951,话费便宜得多。”

“哦,那你给我拨吧。”吴雁南有点井底蛙看世界的味道,竟连这些都不知道,想一想也难怪,谁天天在家里用手机打长途?

打过电话,报告了来沪的情况和几天的行踪,又安慰叮咛了妻子几句,两个人便随便洗洗睡了。

在一栋写字楼上,吴雁南敲开了来面试的公司的门。办公室并不大,也就是西湖中学一个体育教研组办公室的面积,房间里坐着六七个人,都在不停地打电话。一位年轻的姑娘把他引向挂着“总编室”牌子的内间,他走进去,就看见昨天收他简历的山羊胡子。

“我姓牛,你请坐。”山羊胡子笑着说。

姓牛?那就是牛总编了。吴雁南这样想着的时候,在牛总编的对面轻轻坐下来。

“你参加工作九年了,是吧?”牛总编问。

“是的。”吴雁南回答。

“进修过,是脱产进修的吗?”

“是的。”

“你所在的西湖中学是县城里原学校吗?”

“是的。”

“你教高中?”

“是的。”

“带过班主任,还做过校刊编辑?”

“是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来上海呢?”

这个问题显然有点“黄河在这里拐了个弯”的的意思,吴雁南未能顺流而下回答“是的”。他想了想,是呀,为什么要来上海呢?家里的工作条件那么好,你来上海干嘛呢?咳!

“要来上海追求更高的发展是不是?”牛总编见吴雁南不说话,又问。

“是的。”这回吴雁南容易回答了。

“带作品了吗?”

“带了。”

吴雁南从包里掏出一大叠稿件,有论文,也有文学作品。牛总编抽了几份,浏览起来。

“嗯,不错,”牛总编说,“能谈谈你做校刊编辑时的情况吗?”

“可以。”提到自己以前热心投入的事业,吴雁南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对编辑人员的职责、流程、经验等方面的理解说了一大堆,牛总编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

“是这样的,”牛总编说,“我们做的是一本人物杂志,还处于创办初期,人手不是太多,你如果愿意过来,可以以写稿为主,但也要联系客户,你在沟通上如果能再很好地锻炼一下就更好了。”

“我会努力的。”

“我们底薪一千二,百分之十到二十的提成。”

“哦,有住的吗?”

“我们不包吃住,不过你要是进来,和同事一起租房子,也不会太贵。在我们这个平台上,干得好的,一个月组稿两三篇月收入过万的都有呢。”

也是租房子,吴雁南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租房生活,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谈谈你的意见吧?”牛总编奇怪地说。

“我没什么意见。”

“那你明天先来熟悉一下环境,感受一下我们员工的激情和公司的气氛,下周一正式入职吧。”

“好的,谢谢。”

“不用,再见。”

就这样,吴雁南完成了生平第一次的面试,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面试的质量如何也无从比较。但自己能在投出第一份简历之后就得到认可,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跑到张涵俊那儿,张涵俊不在家,他就把行李拿上,别了女主人,坐上公交车到陈长乐的工地来。正好赶上吃午饭,陈长乐就打了两份,哥终归是哥,充当了无微不至的关怀者。

刚吃了两口,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的号码,吴雁南牢记陈长乐的浪费之说,赶紧关掉,加拨17951,回了电话。

“你在那怎么样啊?”梅思月焦急地问。

“没怎么样,我今天去一家公司面试了,他们要我在那儿干。”

“什么公司?大不大?干什么的?月工资好多?都问清楚了吗?”

“杂志社,不算大,采访,写文章,底薪一千二加提成。”

“一千二的底薪,是不是太少了?”

“还有提成呢。”

“反正你要看准,跟小姐夫好好聊聊,他去得久,一定了解的。再问问张涵俊,行,就干,不行的话,就回来吧,我和奇奇都好想你。”梅思月动情地说。

吴雁南知道她这话是真的,就也动情地说:“我也是。”

挂了电话,吴雁南一边思谋着怎么向陈长乐征求意见,一边决定吃过饭再说也不迟。

可是,电话又响了,是来自叶县的,不过不是梅思月打的,吴雁南疑疑惑惑地接了。

“喂,吴老师,你在哪啊,我是陶成玉啊。”

“陶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学生天天向我打听你的病好没好,什么时候给他们上课呢,看来大家是想你了呀。”

“哦,这样啊,谢谢,我还在医院观察呢。”

“三五天能回来吗?”

“谁知道,到时候再和你联系吧。”

“那好,祝你早日康复。”

吴雁南没有胃口了,连着两个电话,是两种不同的牵挂,但都来自家乡,来自他最爱的两个群体,亲人和学生。在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叶县小城的一情一景、一花一木、妻子、女儿、两个班一百五六十名学生,园丁的温情立即在他的胸腔里窜升了。他多么想回去啊,那儿虽是自己的伤心之地,但离开时候才知道,却也有那么多人在牵挂惦念着自己。看来,对家乡来说,只要你曾经付出过,工作过,总有人会记着你,哪怕你走得再远,都有会收到真诚的问候和祝愿。

这,还不让人感动吗?我还要在这里呆下去吗?回去吧。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不,不回去,我既然来了,就不能有始无终,为什么要这么快回去,明天,我还要去杂志社感受气氛呢。另一个声音说。

那就明天先看年情况再说吧。再一个声音说。

“哎,我看你在这儿呆不久。”陈长乐说。

“为什么?”

“离不开弟妹呀,在这呆的时间长了,电话费都出不起呢。”

“我这不是才来嘛。”

“才来也不至于接了两个电话就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谁说的?”吴雁南端起了碗。

“可能你是文人心细,要我说,想着家里就回去,不回去,就把心放粗些。什么事情都在裤腰带上拴着,你能放开手脚闯世界吗?”

“好,我从现在开始,做个粗心大老爷们,行不行,程哥?”

“行,就看你能不能粗起来。”

兄弟俩终于找到了高兴的话头,开始吃饭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吴雁南赶到了公司,昨天打电话的那些人已经在办公室里坐着了。牛总编告诉他,客户主要是通过电话进行沟通,能和老总见面是目的,他叫吴雁南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上午在办公室里,就只要听听大家怎么打电话就行了,至于业务上的具体东西,入职以后还要进行培训的。

吴雁南就听从了牛总编的建议,翻起了报纸和杂志。九点多的时候,六七个人又像昨天一样,开始打电话了,吴雁南用心地听着。

“喂,请问是某某公司吗?老总在吗?”

“喂,我是某某杂志社的记者,想给你们老总做个专访。”

这是吴雁南听到的最多的两句开场白,但都没能把对话继续得长久。他这时明白了,这里坐着的人都是记者呀!也是,自己要来干的职务不就是编辑吗?他渐渐有些激动了,觉得能在这里工作的确不简单。

转眼间到了十二点,从记者们的表情上可以推断出,大部分人的努力都没有什么效果,只有一两个人显得较为高兴。这一点吴雁南也能理解,做业务嘛,哪有那么容易的?但不论效果怎样,饭总是要吃的。吴雁南也觉得肚子饿了,就下了楼来到大街上。

他进了一家快餐店,花四块钱买了份盒饭。刚举起筷子,手机响了。这两天总是这样,一吃饭就有人打电话,仿佛不想叫他吃饭似的,他就打开手机一看,又是老家来的。一看号码,特熟,嘿,这不是申建文办公室的吗?

“喂,申——老师,您——好。”吴雁南赶紧接了。

“吴雁南,你在哪呢?”申建文问。

“我在医院啊。”

“医生怎么说?”

“说——要我动手术,我不想,他就叫观察几天。”

“哦,是这样的,你当然要依眼睛治了。如果能尽快回来,也别太耽搁,两个班主任都急得不得了,都来反映说学生意见很大,要你回来上课。你看,今天是星期五,下周一能不能来上课?”

“下周一,差不多吧。”吴雁南说,他心里想,搞不好,也就这两天回去,搞得好,再跟他们摊牌不迟。

申建文挂了电话,吴雁南埋下头来,猛扒一口饭,可是,还没咽下去,电话又响了,还是老家的,这又是谁呢?

“雁南,怎么电话老占线?回来啊!”原来是韩小满。

“韩老师,怎么?”吴雁南明知故问地说。

“学生想你都想疯了,一天几次地往我办公室跑。”

“你别这么夸张行不行,现在还有学生想老师的事情?”

“怎么不想?你不上语文课,他们少了不少乐子啊!”

“哦,这话我爱听,夸张一点也无所谓。”吴雁南和韩小满开起了玩笑。

“那你回来吧,我也想你啊。”韩小满有些肉麻地说。

“过两天就给你回话。”吴雁南模棱两可地笑着和韩小满挂了电话。

顺带在这里说一句,韩小满自从出了砍脖子事件之后,人变了不少。他在上届高考之后,曾经专门请吴雁南吃饭,席间还说了这样的话:“吴老师,我太佩服你了,你能把这样的班兹(级)带成最好的,比我挨刀子都令人难以置信。下学疵(期)你可能还要带我班的课,你知道为什么吗,是我跟学校申请的。你别怪我,我是有很多缺点,但现在,我把你当作楷模了,我就相信我也能带出一个最好的班级来。你比我大,你要常说说我,给我敲敲边鼓,俗话说人不劝不善,钟不打不鸣嘛。”

韩小满普通话也大有长进了,说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就读了两个不标准音。吴雁南感动极了,觉得自己如同救世主一般,感染并拯救了一只迷途的糕羊。嘿,你别说,这一届的韩小满班,的确跟上一届大不一样,成绩虽不是最好的,但至少次次考试不会像魏天寒那样,总是倒数,有时还能在中上等的位置冒冒尖儿。老师和学生也能打成一片,别的不说,至少已很难听到学生在被后大叫“韩小满真命苦”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牛总编问吴雁南的感受,吴雁南说很好呀,大家很有激情,我已经受到感染了。牛总编显然是个性情中人,那一撮山羊胡子就能说明一二,他高兴地拍了一下吴雁南的肩膀说:“你明天就正式来上班吧,这是我的名片,你拿一张,好联系。”

吴雁南像价值得到肯定似的,有一种充实感,他激动地回到了陈长乐的工地。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知道陈长乐肯定还没有吃饭,就从旁边的小卖部了里买了六瓶啤酒,拿到宿舍,陈长乐果然刚拿起饭盒要出门。

“陈哥,多打点菜,弟兄俩喝一杯。”

“好咧,我再去小卖部买袋朝天椒,吃他个热火朝天。”

陈长乐出去不一会,就把饭菜都备齐了,真的买了两袋朝天小辣椒。江淮平原的人,也爱这口辣。吴雁南已把啤酒开了两瓶,倒进一高一矮两只的“酒杯”里。

“希望没人打电话来。”吴雁南端走杯子举向陈长乐。

“你就是事多——”

陈长乐话还没说完,吴雁南的手机真的响了,只好把还没挨上嘴唇的酒杯又放下。

“又是老家的,是奇奇外公。”吴雁南对陈长乐说。

“别接,挂掉回拨。”

吴雁南就把电话挂了,加了17951打回去。

“爸,你好。”吴雁南听到那头岳父的声音,赶忙说。

“雁南,你到上海去了,是不是?”岳父是个本分的老退休教师,说话从来不拐弯,连点过渡都不要,就直接地问道。

“是。”

“听思月说,你要去那儿找工作?”

“是。”

“那你家里怎么办?”

“我,我在这边还没找好工作呢。”

“你们年轻人都有年轻人的想法,这个我不管,但你出去无论如何要考虑清楚,你不能把家里工作丢了,你看我,干了一辈子,这晚年多少有些依靠啊,你不能不为将来着想。”

“好,我知道,我听说这里有个学校工资特别高,想来碰碰运气,谁知进不去呢。”

“那就回来吧。”

“我正这样想呢。”

“那也好,你不能乱折腾。”

岳父又劝了几句关于有份工作多么不容易,以及它能给晚年带来多大利益的话,才极不放心地把电话挂了。

“这个梅思月,说好等一切都落实以后再跟奇奇外公说的。”吴雁南埋怨道。

“瞧你说的什么话,她自己的父亲她能不说吗?”

“我就知道这顿饭吃不安定,干脆给奇奇爷爷也打个电话吧,听他怎么说。”吴雁南说。

“也好,打吧,父亲母亲培养你不容易,你不能干什么事都由着性子,不顾他们的心情。”陈长乐说。

吴雁南就打开手机要拨号了,谁知那玩意儿又叫了起来。

“哈,老爸呀,说你你就打来了。”吴雁南认识那是邻居家的号码,就挂了手机,再打回去。

“雁南啊,你到上海事情有眉目了吗,这都六七天了。”

吴雁南临走的时候跟父亲说过,只说去看一个贵族学校,看不好就回来,别的没说什么,所以父亲的电话就只问他要办的事情。

“不怎么样呢,爸。”

“那你怎么打算啊?”父亲一个老农民,对儿子说话,不知何时已成了一种试探的口气,这和岳父比起来,多少让吴雁南有些愧疚。是啊,教师这个工作,等于是父亲和母亲在土里一辈子给他刨出来的啊,他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我在陈哥这呢。”吴雁南只王顾左右而言他。

“你陈哥好吗?”父亲也随了独生子的话题。

“很好,来,你爷儿俩叙叙。”

吴雁南把手机递给陈长乐,陈长乐就爸呀爸呀地叫着。还是女婿的嘴甜,吴雁南一本正经地听着,不知会从姐夫的嘴里蹦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弟弟说了,过两天就回去,暑假再等这边的消息,这趟就算是来旅游了。”

什么?我说过两天就回去?吴雁南觉得小姐夫说话太有点莫名其妙了。

“是呀,他学校也让他回去,奇奇外公刚才也打电话来,叫他不要丢了工作,奇奇她娘俩在家肯定也想得慌呢。”

还能说什么呢,吴雁南苦笑着看陈长乐挂了电话,把一大杯啤酒灌进肚里,然后又倒满一大杯。

“明天回去!”他恨恨地说。

“明天回去?”陈长乐说。

“怎么,不行?”

“你还没去看你小姐呢。”

“不去了,既然决定回家,就不能再耽搁了。明天星期六走路,后天在家休息一天,星期一上课。你跟小姐说说,叫他别怪我。”

“这个是小事,只是你这一趟上海来的,多少有些不值当了。”

“什么值不值当,人生有多少事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哟,你这样说,我也放心了,咱弟兄俩还是喝酒吧,明天起个早去西郊车站,晚上就到家了。”

“好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吴雁南高声朗诵着。

“我虽然听不懂,但好听,真好听!”陈长乐张着口连声夸他的文化人小舅子。

当吴雁南坐上西行的客车,看着城市在身后越走越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象做了一个梦。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一个星期来,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想着想着,他想笑,但笑不出来,就把手狠揪着头发,把脸挤在窗玻璃上,连鼻子都压成了平面。

虽然听声音就知道,客车上坐的几乎全是为着各种目的回叶县的老乡,但对吴雁南来说,他的归程竟是那样的孤独。而此时远的近的快乐的忧伤的事情,便在孤独的旅途中一起涌来了,他不能不埋下头,咽掉想涌出眼眶的泪水。他想起了张涵俊,就掏出手机,编了一条信息:“我回叶县了,谢谢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找我。”他又把同样的信息发给了刘望东和金成龙。他又想到了牛总编,就也发一条信息:“谢谢您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收到回信。金成龙说:“一路顺风,代我向何书章问好。”刘望东说:“为什么不再这多玩几天呀,还没去外滩和东方明珠呢。”张涵俊说:“我以为你会在这先找个工作做着,再等等那边,可是你却回了,那就再联系吧。雁南,有句话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说,今年你不出来,明年你可能还会出来的,你不可能在家里窝一辈子!”牛总编也回短信了,他说:“太遗憾了!”

吴雁南没有再回短信,他也不可能再回头投进大上海的怀抱。客车飞速地前进,城市越来越远,家乡也就越来越近了。他的眼泪终于流下来,恍惚间,他看见了奇奇小小的笑脸,还有梅思月期盼的眼神。

这世界啊,何处是我栖息的地方?园丁啊,你最牵挂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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