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听完糜贞的分析,顿时也生出可惜错生女儿身的想法。这倒不是说苏秀觉得女子不如男,而是这个时代的女性甚少能有如此见地,更何况这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不过,惊讶过惊讶,糜贞所说的问题,他和戏志才早就有所针对。当然这其中糜家也要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别的暂且不说,单就是糜家乃是徐州乃至于整个东汉最大的米粮经营商就已经足够了。
苏秀端起茶杯,轻轻拨了拨杯盖,咽下一口热茶之后才说到:“姑娘所说确实是泰山郡目前的问题,但是在我看来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我想知道姑娘的在糜家是什么身份?”
糜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进门的时候他分明已经介绍了自家小妹了啊,怎么这苏大人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还要问三妹的身份?于是开口说道:“大人,此乃我糜家掌上明珠糜贞,我和家兄的三妹。”
苏秀眯着眼没说话,只是盯着糜贞。糜贞也是嗔怪地看了糜芳一眼,这个二哥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关键是你不懂就不要说话啊,这一开口不是掉了糜家的脸面吗?
埋怨归埋怨,眼前的合作却还是要继续谈,于是糜贞回答到:“家兄非常重视我的意见,家中族老们同样对我的意见一般也不会反驳。现在大人可以放心了吗?”
“放心,我怎会不放心呢?人说糜三小姐聪慧异常,依我看却还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相信贤兄妹在来我郡府之前已经有所了解,我自上任伊始便开始购粮,现在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十万石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汉代三十斤为以钧,四钧为一石,折算下来约为15千克)。泰山郡现有农户七千八百五十七户,加上今年秋粮,我想支撑到夏粮应该是可以的吧?”
糜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当然,在之后的几个月我仍然会购粮,我相信糜家应该不会在这上面有心为难与我吧?”
糜贞听到这里,不由感到一点点尴尬,因为她之前确实有想过在粮食上做点文章的。现在别人都已经把这个问题摆在桌面上说了,自然不好再拿这个说事,毕竟双方之间还有神仙醉的合作在。
苏秀假装没有看到糜贞的尴尬,接着说道:“至于那些世家们首先在乎的是他们自己,适当的敲打一番,我就不信还有谁敢来捋我的虎须。”说到这里,苏秀身上很自然的透露出一股霸气。
“大人是想要杀鸡儆猴?”
苏秀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开口道:“至于第三个问题涉及到军事机密,我想糜三小姐还是不听为妙。”
“接下来糜三小姐是不是该说说你们来泰山的目的了?”随机便摆出一副我的诚意已经足够了,该你表现你的诚意的样子,微笑地看着糜贞。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的慧眼。原本家兄的意思是想让二哥来看看泰山是不是具有发展的价值,想必大人也清楚,我糜家在徐州世代经营,家兄已经不满足于糜家现有的状况了。所以家兄想要在泰山开设糜家米行,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看来糜三小姐对在下心有防备啊,既然如此,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糜贞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如此决绝,说翻脸就翻脸。自己只不过隐瞒了一点自家窘境,这人却偏要将别人的伤口撕碎。
微微叹了口气,糜贞才开口说道:“既然大人心知肚明,又何必要让糜贞为难呢?倘若大人同意庇护我糜家米行,之前神仙醉的分成,我糜家愿意再割让出半成利润作为回报。”
苏秀微微摇头道:“不够,说实话,依照糜家现在的处境,若是没有其他力量的帮助,我相信糜家支撑不过十年便会被徐州的世家大族吞的一点不剩。然而我却不同,泰山郡的现状决计不会超过一年时间就会得到完美改善,糜家倒了我还可以找甄家,甚至找卫家。”
这倒不是苏秀危言耸听,历史上糜家之所以能够支撑,主要是黄巾之乱后糜竺找到了走马上任的陶谦作为靠山,否则糜家很有可能在战乱中被一点点的吞蚀干净。
“大人就这么看不起我糜家?想吃掉我糜家的历来不在少数,但是我糜家仍然在徐州活得好好的。即便现在是有点式微,但是想动我糜家,他也得掉一层皮。”
“糜三小姐此言差矣,我若是看不起糜家,当初就不会找到糜家合作。但是形势比人强,我相信糜三小姐比我更清楚糜家现在的处境,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你我之间合则两利,但是分开对我而言无关痛痒,对糜家而言有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何去何从,我相信糜三小姐早有论断。”
糜贞心中泛起酸楚,眼前这男人真的心细如发,并且很懂人心,他知道如何在谈判桌上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和这样的人谈判是很痛苦的,尤其是他还真的手握你的命门,让你即便知道要被他狠狠的宰一刀,还是要将脖子递过去。
“那么大人说说你的条件吧。希望大人不要提一些让糜家太过为难的条件,否则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苏秀比出四个手指头道:“四成,神仙醉和家具的利润我都要四成,并且糜家每年向我无偿提供十万石粮食作为储备。”
苏秀看着糜贞一副要发作的样子,接着开口说道:“当然我不会白要这些东西,以后糜家的生意在我的辖区之内将享有独家优先权。当然是在不触犯我的底线的前提之下,另外管制品不在权利享受范围内。”
糜贞立即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苏秀说的是‘我的辖区’而不是泰山郡,这说明这个男人野心不小;另外糜家生意享受独家优先,那就意味着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哪怕以后甄家卫家也和他达成协议也不可能享有同等权利。
“不知大人所说的管制品有些什么?”
“武器铠甲等军用品、铁矿以及粮食。”
“大人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您明明知道我糜家最大的生意就是来源于粮食,而您现在说粮食不在权利范围内,那和断我糜家后路有什么区别?”
“非也,糜三小姐莫非觉得我是那种竭泽而渔之人?我所说的管制是说在非常时期,粮食只进不出;而军用品以及铁矿是在任何时候都只进不出。”
“那么何谓非常时期?”
“战事和备战时期都属于非常时期。另外,若是有天灾影响了当年收成,那么也会有一段时间会对粮食进行管控。”
“可以,但是我要您辖区内的粮食独营权。只要您给我这个独营权,我糜家愿意每年无偿捐赠大人二十万石粮食。”
“不可能,糜三小姐,民以食为天,这个我断不可能让你一家垄断经营,最多允许你占有三成市场,若有超出,我将收回赋予你们的一切特权。这个不用争议,没得商量。”
开什么玩笑,垄断粮食那就是反过来捏住了他苏秀的命脉,深谙经营之道的他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果断拒绝掉。
“糜三小姐,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斤斤计较,虽然目前来看你们好像吃了很大的亏,但是不出五年,你会为你现在的决定而倍感幸运。做人要将眼光放长远,而不是计较眼前的蝇头小利。难道糜三小姐真的以为我苏秀就止步泰山了?”
糜贞一愣,确实自己好像在争取利益的同时将这个男人的成就局限在泰山郡之中了。之前自己就分析过,这个男人绝对是归山之虎,入渊蛟龙,其成就远不是现在这一丁点。
想通这一点,糜贞也不再纠结,很爽快的答应了苏秀的条件。接下来就是糜贞如何去说服糜竺将家族慢慢往泰山转移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