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昨晚跟我说你的时候,他问我,‘娘,你原谅爹好不好?’其实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当年本不是错,即使是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知道这孩子心软,她害怕我们都被伤害,她知道你苦,不愿你再苦下去了,当年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纳兰栾语气淡淡的,好像历经沧桑的老人。
风送知道她不恨自己,可是此刻他却更愿意她恨,她这般竟让他感到心痛,为自己心痛。
“你好好休息。”风送走了,叩门的声音传来,纳兰栾才抵住心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风送没有走远,他就坐在石凳上,可是以他现在的修为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想着纳兰栾的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刺扎在心上。
我等了这么久,在谷底这么多年,在我都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救了汐儿,我怎么也想不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我多么想求得你的原谅?貌似不需要了,我却这么心痛?也许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吧?
想着想着,一股腥臭涌来,风送再也挺不住,吐了血,昏了过去。
客房里,慕汐和曼华守着风送。
风送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慕汐上前,“爹,你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汐儿,我昏了多久了?”
“整整两天一夜。”
风送不说话了,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可是他没想到会昏迷这么久,还是曼华给他输了内力,否则不可能这么早醒来。
门外传来扣门声,慕汐问了声谁。
“二小姐,是奴才。”是管家。
“管家,进来吧!”纳兰珅的事从来不瞒这位管家,所以没必要遮遮掩掩。
“二小姐,奴才就不进了,奴才是替相爷传话,请小姐速到厅堂,摄政王府来人了。”
“曼华,替我照看我爹,我去去便回。”
“汐儿。”纳兰珅看见慕汐徐徐走来便唤了一声,也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小心些。
慕汐明白了,这王府管家是来者不善啊!
“父亲,不知唤汐儿来所谓何事?”慕汐还是做足了面子。
“王妃娘娘安好,奴才是奉王爷之命前来请王妃回府的。”不待纳兰珅开口,管家就抢上了话,礼数倒也还算周到。
“父亲,怎不让下人看茶?”慕汐也不理会他,故作言他。
“奴才替王爷传话,还请王妃不必委屈自己。”这王府管家还真是给脸三分,就不分轻重,完全不把纳兰珅放在眼里。
“不知王爷此话何意?管家可否告知慕汐,我堂堂相府二小姐哪里来的委屈?还有,管家既然自称是奴才,便该做好本分,到了相府,我父亲便是主,摄政王倒也要给这相爷几分薄面,倒是这王府奴才都到这喧宾夺主了不成?”慕汐也不给他台阶下,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她最是痛恨,而且只怕他今日前来不是问好这么简单吧?
“奴才知错,自会到王府领罚。”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就算是做错了,相府也不能拿他怎样。
“倒是忘了,王爷手底下的人低头弯腰认个错根本不是难事。”慕汐也暗指晋王这么多年忍气吞声。
可惜啊,这管家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人家根本不为所动。
“爹,娘亲还病着,就由父亲一人招待王府贵客了,汐儿告退。”慕汐知道他来是为了让她回王府,王府,她早晚会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妃娘娘难道不想救栾夫人了?”慕汐还没走几步远,管家就出声了。
慕汐一顿,飞身过来,直直逼向管家,“你说什么?”慕汐的眼睛瞪大,她能猜到是楚寂城,可真知道是他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闪开得毫不费劲,却道:“王妃好功夫。”
“废话少说,回去告诉你们王爷,若是我母亲出了事,慕汐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会忍辱偷生。”慕汐说这话有两层含义,一则,楚寂城的忍辱负重这么些年在她眼里不过是不耻的手段。二则她不允许他人拿她母亲的性命开玩笑,这也告诫楚寂城不要随随便便威胁她,尤其是以她母亲和纳兰府。
管家走后,慕汐回来问纳兰珅:“舅父,这管家到底是何人?”
“我只知他本是死囚,后摄政王找人换下他后就一直为他效力,对外说是摄政王母妃故里的旧人,名唤金为,他的过去完全查不到。”纳兰珅知晓的这心都是楚寂城还是晋王时查到的,这个不同寻常的管家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人并不简单,除去他的武功,应该还有更大的秘密,否则晋王当时不会费力抹去他的过去。”
“这是他拿过来的药,三日的。”纳兰珅把药给慕汐,他没看慕汐的眼眸,这件事是他对不住自己的妹妹。
“三日?三日后呢?”慕汐不是不明白楚寂城的意思,只是她不想舅父再不顾母亲的生死了,母亲愿意是一码事,命又是另一码事,怎是愿意就能不顾个人死活?
“汐儿,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纳兰珅总算是憋着说出来了。
“舅父,这次就算了,母亲和纳兰府对我来说一样重要,只是下不为例。”慕汐不是想拂他面子,只是哪怕是一家人有些话也得说明白了,她有自己的底线。
风送的身子是越发不如前几日,躺了两日后,老是微冷,手脚浮肿,气息也弱了很多,慕汐知道那味药要尽快拿到。
“曼华,其他药你都找齐了吗?”
“嗯,不过我还要请一个人,明日我就出去,估计五日便能回来。”
“请谁?”还要五日?三日后就不知娘亲能不能挺住,楚寂城恐怕是真的要她上门了。
“江湖上享负盛名的鬼医。”
“鬼医?”不是慕汐孤陋寡闻,而是鬼医这人深居简出,很少过问江湖世事,若不是曼华暗下在金阁花了大把暗花也买不到这个消息。
其实,金阁虽隶属冥楼,可从绯儿之后,金禄天根本没见过曼华的模样,即使模样有几分相似,也不会妄加猜测,问题就是,曼华哪里来的钱?
“嗯,这人是医者中高手,我未必有把握,所以需要他助我一臂之力。”慕汐抱住曼华。
他这样的人,以往哪里会委曲求全?他不敢拿父亲的性命开玩笑,只是因为他是我父亲吗?
曼华根本没想到慕汐会这么主动,转瞬他便想到慕汐是出于感激,也许不止感激,可是还是占了上风,他没有其他动作,抚了抚慕汐的后背,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慕汐不知其内心所想:汐儿,必定有一天,你抱我只是爱我,没有其他的感情。
慕汐没有告诉他楚寂城给的三日期限,她不愿他的全力以赴扑倒在她的几句话语里。
第二日,曼华走后,宫里来人,传皇上口谕:宣摄政王妃汐妃觐见。
慕汐虽不知这楚寂尧到底想怎样,不过皇命不可违,还是依言跟着公公进宫了。
可是,楚寂尧根本没有立马召见她,反是让她在宫里等了一日,天快黑了才派宫女过来安排些吃住。
家里还有两个病人,慕汐急得不得了,可是也只能干着急,无论如何也出不去,每次询问宫女,也只得到皇上不是批阅奏折,就是在跟大臣议事,又或是在嫔妃那里,根本得不到皇帝的任何消息。
“还请姑姑替我问问,皇上何时才召见臣女。”慕汐又塞了一锭银子给执事的宫女,还是之前进宫时纳兰珅给的,说是打点之用。
“王妃娘娘还是不要再花这冤枉钱了,君心难测,娘娘既得皇命进宫便静候才是。”这宫女在宫中这么多年了,这番话一则慕汐打点得够多了,她也不好拿太多,上面若是过问起来不好担当。二则也是提醒慕汐,她是以王妃的身份进的宫,不该自称“臣女”了。她在宫中,各种荣辱兴衰见的也不少,尤其是这一年不到,帝位就几番易主,很多事都是看着那位君王的意思,哪里是这些平头百姓能决定的?
“多谢姑姑提点。”慕汐把银子收回,这银子日后自有用处。
“娘娘折煞奴婢了。”宫女就是宫女,就算官位再大,这规矩还得讲,何况一小小执事?
这晚慕汐根本睡不着,娘亲那里自是不必担心,可是父亲那里,也不知是不是母亲说了什么重话,父亲若是再不起,就算救治也不及时,何况困在这宫中,哪里找药?
慕汐决定——夜探太医院。
夜深人静,只有大内的护卫在巡查,慕汐很轻松地躲过了他们,到了太医院,根本没人,慕汐也知道这不合理,可是风送根本等不及,若是曼华回来她还没有找到千金子,又该如何?她根本不确定皇宫内是不是有这味药材,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得尝试一下。
慕汐没有去翻箱倒柜,这种名贵的药材即使皇宫有也定不会随意放置在一般的药材箱柜里。
太医院真的安静得让慕汐有些心慌,这钺国还是皇帝说了算,她不敢拿纳兰府冒险。
不对,就算是纳兰府也会有大夫留宿,以防半夜府中有人突发疾病,这大内皇宫,不可能整个太医院都离开。
慕汐觉得形势不对,正要抽身走人,门却开了,为首的就是楚寂城,侍卫拿着火把,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慕汐在他脸上看到的就是——阴冷,没错,就是阴冷,即使他在笑,笑得那么邪魅,“爱妃,本王已向太医院知会,让人将药材送到王府,你不必亲自前来的。”他这番话根本没有说服力,不过他根本不需要理由,这些人他完全不需要使他们信服,让他们来不过是让慕汐骑虎难下罢了。
慕汐大怒,却也只能忍着,纳兰府的性命她不得不顾着,忍下怒火,慕汐笑道:“是臣妾性子不好。”
“让人接你进宫,本是想着与皇上议完国事后,就同你一道回府,哪知这么晚,原谅本王不疼惜你。”这话落在侍卫耳中都知这摄政王对汐妃宠爱至极。
慕汐沉默了片刻,口谕,皇帝召见只是口谕便罢了,那姑姑只怕也是他的人。
“是,臣妾思忖太医院的药久久尚未送来,既进得宫便过来瞧瞧。”这人在皇宫只怕虽还未到只手遮天,只怕是皇帝也得看他三分脸色。
“药材本王今日入宫时便命人送到王府,爱妃还是同本王回府吧!”
楚寂城,有朝一日,今日的威胁和屈辱,我定要你十倍奉还。
当然,慕汐不可能说出来。
“臣妾遵命。”慕汐行了个礼,楚寂城却揽上她的腰肢,慕汐挣扎却不得动弹,看来,以往都低估了他的武功。
马车缓缓在曾经的晋王府,如今的摄政王府门前停下,慕汐就抢先下车,楚寂城笑了笑。倒也没有和她计较。
慕汐自从上车后就挣脱楚寂城,他倒也没有继续,任她坐到另一边。
“摄政王,慕汐感谢相助。”慕汐可没有要同他进王府的意思。
“爱妃,药材!”楚寂城果然知道慕汐在找药材。
“摄政王,我并非你的王妃,还请注意称呼,臣女虽然不是嫡女,却也是大臣之女,传出去必然不好听。”
“我们已然拜过堂。”
“不知潇王妃是否同意慕汐进门。”印象里楚寂城对苏维潇可是用情颇深,大婚之夜就为她杖罚自己,想来宠受尽爱了。
“潇妃已故去。”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慕汐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又出了何事,可是楚寂城这么轻易就说出她故去的事,好像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慕汐就觉着这人太恐怖了。
“摄政王,慕汐不知哪里得罪了你,竟这般相逼于我?”慕汐不愿再和他绕弯子。
“汐儿,进府详谈,当然,汐儿也可自行离去,只是这药材本王也不知能留多久。”说完就自己进了王府,门卫颔首,“王爷!”
慕汐在王府门前伫立了很久,终于抬脚走了几步,门卫看到也颔首,“王妃!”
慕汐停了下来,本想告诫他们她不是他们的王妃,可一想没必要便继续进了府。
楚寂城正坐在大堂,慕汐进来,行礼,“臣女参见摄政王。”
“汐儿,王妃是无需向王爷行大礼的。”楚寂城似笑非笑,心里笑意才明显吧?
“敢问摄政王到底想要慕汐做些什么?”
“各归各位!”
“王爷这话慕汐不懂,这要说各归各位的话,慕汐本就是奉搂住之命来相帮王爷夺位,不管这位到没到手,楼主既下了命令让慕汐回楼,我们的亲事本就不作数。”慕汐也坐下来,就像他们在暗道一般,也顾不得尊卑。
楚寂城见慕汐不再拘礼,心里很愉悦,不过慕汐的话却也让这愉悦减少得一分不剩,瞬间冷若冰霜,“汐儿,少跟本王玩这些把戏。”
“王爷,慕汐小小臣女,又是庶出,实在是高攀不起摄政王妃这个位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慕汐抬起茶杯就喝,不得不说,这楚寂城府里的茶确实好太多,只怕皇宫也喝不到。
慕汐这样子根本不像大臣之女,江湖之气完全显露,不畏权贵,倒也不是,纳兰府还是顾念,不过她知道楚寂城不会轻易动纳兰府,否则早就动手。
“汐儿莫不能好好同本王说说话?”看她确实喜欢这茶,楚寂城一进府就让人泡了热茶送上来,她抬起来喝时没看到楚寂城眼里的愉悦。
“王爷,请你说明白了,我娘亲的蛊毒,谁是幕后主使你我心知肚明,莫不是顾念着纳兰府,慕汐还能在这同你饮茶已是够隐忍了,倒还盼着我和颜悦色?”慕汐起身,语毕,正要离开,却被楚寂城叫住。
——————————————————
大家觉不觉着,楚寂城和慕汐才是一对?啊哈哈,写着写着就觉着他两很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