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并非陆正清不想救人,而是重兵环视之下,实在无能为力,强行出手只能无谓牺性。
莽撞并不等同于勇敢!
真田广助亲手处决了三名中国妇孺,效果却是适得其反,日军遭到陆正清最血腥的报复。现在日军任何行动,至少要用一个班十三人共同进行,士兵们一旦落单,十有六七的机率会丧命。
日军的沧县攻略已陷入半瘫痪状态。
真田广助多次设伏,他把士官学校军事教课书与中国古兵法中三十六计,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翻了无数遍,但对手却象一头凶残而又狡猾的孤狼,似乎能嗅出隐藏在空气中的危险,圈套埋伏没有一次能够奏效。
这时的陆正清,哪里还是一个月前,那个质朴敦厚的武术世家子弟?一个月的杀戮过程己将他变成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杀人机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生命收割。
一份份死亡报告放在真田广助案头。报告统计,除去伪军汉奸不算,日本本国军人死亡人数将近七十。
“哗”,将报告书掀得满天飞,真田广助陷入癫狂之中。攻打沧县时,面对五十一军的整编连队,不过才玉碎了两名士兵,现在却在莫名其妙间非正常死亡了七十个。
抗战前期,日军的中队编制是一百八十到二百五十人不等,一般分成三到四个小队,一个小队也就是六十名士兵左右。超过一个小队的资深老兵们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一名刺客手里。真田广助知道随着战线的拉长,本国兵源将何等缺乏,每一名老兵对帝国的圣战事业又是何等的宝贵,他彷佛己经看到军事法庭的大门正因为自己而徐徐打开。
报告书纷纷无力飘落,犹如真田广助此刻无助的心情,他终于明白死鬼福田正泰所说的支那特殊人士,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
陆正清可是单枪匹马,手持冷兵器对抗自已这整支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化军队啊!甚至他所用的三零军刺,都是从自己的士兵手中夺得。
这时副官走进来,又将一页纸片递上,真田广助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他不敢伸手去接,先问“又死了几个?”他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副官看着满地报告书,明白长官心中的狂躁,小心翼翼道“是参谋本部的电报!”
真田广助赶紧接过,一目十行看了。这份电报是参谋本部对沧县事情的回复。电报中,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少将措词并不严厉,只是问真田广助有没有能力自已处理。
“大本营对我已不再信任!”真田广助看后,羞愧得无地自容,直想切腹谢罪。
走投无路的真田广助脑子中一动,忽然之间福上心头,他又想出了一条自认巧妙的计策。
好象,他的脑细胞真的能比正常人多出那么一个两个。其实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已的愚蠢。
第二天,在旧的杀人告示旁边又贴上了新内容。
在新告示里,真田广助向陆正清发出真诚而又热情的邀请,热烈欢迎陆正清这东亚懦夫来刺杀自已。
真田广助在告示中宣称,自己将搬出军营独自居住在办公室中,他以日本武术宗派一刀流弟子的身份,向陆正清发出光明正大的挑战。他以武士的荣耀保证,这只是武士间的决斗,是杀人者之间的游戏,绝无第三者参加。
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吗?又或是真田广助对自己的剑术极具信心?
这一切都显得光明磊落。但从曰本军队中的伙头兵,到街边拖鼻涕的中国小孩,都能看得出其中的阴谋。
说句公道话,真的不能冤枉真田广助,他真的没有在办公室外安下大队人马,准备玩一出掷杯为号,刀斧手一拥而上砍杀对手。那样动静太大,容易被查觉。
他玩了个阴的,只是在附近制高点布置了四名士兵。
曰本士兵军事素质普遍很高,八成都是合格的枪手,射击极其精准。这四个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在两百米以外射断电线。当然那个时候,没有狙击手这么个说法,一般就叫神枪手。
这一招,他是跟老上司中村敬让学的,真田广助觉得自已厚道而又精明。
你还真以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是傻子啊?
为了把陆正清引出来,真田广助下了极大的赌注:如果陆正清在一星期内成功进行刺杀,自己的中队将撤出沧县,从此再不踏进沧县半步。
在这里真田广助特地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侵华日军海了去了,可不只是他这一个中队,区区二三百号人!
他心中自鸣得意:这是三十六计中的调虎离山与激将法吧?外加现代版鸿门宴。
真田广助处在亢奋之中,他在办公室中脱下军人制服,换上日本传统的武士服装,甚至还在脑门上绑了根白布条,布条上是血红的一团朝阳,左右旁书“必胜”,二字。
他一遍又一遍擦拭家传宝刀“菊之丸”,没有清酒那就用沧州的十里香替代,他将酒液顺着刀锋倾倒,然后再用洁白的丝巾抹去,只为目睹刃尖发出的那一道精芒,其间差点没付出血的代价,被割破手指头。
他咿咿唔唔哼唱本国的古战歌以激昂斗志,一次又一次跨弓箭步做出上段劈,斜斩等剑术动作。
在真田广助纯洁的小脑袋瓜子里,曰本上古的英雄们在接到敌人的挑战时都是这样的:他们面迎朔风,脚下和身后秋叶滴溜溜打着小旋儿,他们口衔菊花,菊瓣在风中微微凌乱,他们面目沧桑,脚步坚忍沉重得如同将踏进历史的尘埃,他们虽千万人吾往矣,然后他们呼喝着雄壮的话语,拔刀冲进敌人精心准备的包围圈,再然后,将敌人砍成碎片或被砍成碎片。
这是真田广助的狂想曲,他自己都忍俊不住了:“陆桑!你也是这样的傻瓜蛋吧?”,格格而笑“俺们不玩刀,俺们有的是枪,陆桑!你死定了。”
不得不说,真田广助己经疯了,他被陆正清逼成了神经病。
没办法,曰本人一般都很神经质,容易走极端。
七天转眼过去了,神经错乱的真田广助没能等到期待之中的刺杀,现代版鸿门宴似乎唱砸了。其实也不能叫作唱砸,就算是在中国版鸿门宴中,刘邦也是顺利脱身的,只不过陆正清做得更过份,他压根就没出现。
现在的陆正清可不是精神病患者妄想中的傻瓜,他是精明而又理智的捕食者,根本没兴趣按照敌人的规则玩这杀人者游戏。他有自己的规则!
“楚霸王”眼神涣散,两眼全无焦距,他忿恨的喃喃咒骂“胆小鬼,懦夫,阴沟里的老鼠!”这样的辱骂似乎可以理解成对敌人的夸赞吧?
精神病患者真田广助依靠本能处理曰常事务。指挥官疯了,士兵们军心也散了,战斗力直线下降。其间,共产党方面的尤素夫马本斋的回民支队打了沧县一次,小有斩获。
这天,真田广助处理完几份文件,他走出办公室,伸了个懒腰。长时间坐着,气血供应不畅,又是正对太阳,他眼前微微发黑。恍惚中,一道身影当头扑落,出于剑手本能,真田广助迅猛拔刀,顺势一个上撩迎将上去,他知道陆正清来了。
陆正清左手中指轻弹在菊之丸扁平的侧身上荡开刀势,右掌当头拍落,真田广助举掌格挡,啪,双掌相击。陆正清这一掌带着下扑之势,掌力何等刚猛?真田广助根本抵挡不住,两只手掌一起拍落在顶门上,真田广助一颗头颅整个陷入胸膛,宛如缩头的乌龟。
埋伏在周围的四名神枪手等了十几天也没见到杀手踪影,心理上己经懈怠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陆正清借着手掌一拍的力道腾身而起,左手在瓦檐上一勾一搭。枪声响起,弹丸射来,击碎瓦片无数,陆正清却已鸿飞冥冥。
于是,日军第二小队队长顺升为中队指挥官。没过几天他却死在茅房里,全身浸在粪坑中,臭不可闻,一群苟活到秋天的苍蝇围着他的尸体嗡嗡起舞享受盛宴。
然后第三小队队长就晋升了。陆正清便又把他的脑袋挂在了沧县那残缺不全的城墙之上。
沧县日军的指挥系统终于完全瘫痪,曰本兵们群虫无首,乱作一团。
发生在沧县的事情,被曰本华北方面军大本营归纳为“沧县杀人事件”。
司令寺内寿一大将怒发如狂“支那人太可恶了!”
他忽然又冷静下来,对冈部直三郎道“军人没有能力应对这种非常规手段!把我们的特殊部队派出去处理这件事吧!也该让那些家伙活动活动了。”
冈部直三郎问“派谁去?”
寺内寿一“让鬼武者去吧!有他一个还不够么?”
冈部直三郎欣喜道“是小野征四郎那个卑劣无耻的家伙吗?派他参加这杀人者游戏,陆正清将会死得很凄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