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掌门谈论之际,突然站起一人,抱拳道:“荣慧大师,诸位掌门,晚辈有一事欲向大家请教。”
众人都是一愣,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合时宜地站出来说话,寻声望去,原来是末端后排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年轻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怪书生。
书生随秦总镖头而来,众人又望向总镖头,总镖头脸色显得尴尬,但人已经站起来了,话已经说出去了,何况秦总镖头并没有什么权力干涉书生的事。
荣慧大师不认识书生,谦卑地说:“恕老衲眼花,阁下是?”
书生绕出位置,站在两排椅子中间的空处,说:“回大师,在下乃一书生!”
厅内顿时议论纷飞,一个书生怎么跑到武林大会来瞎闹。
高胜起身道:“诸位掌门,容晚辈说一句。”众人安静下来。高胜说:“根据百晓生门搜罗的信息,江湖中最近出现了两个人物,其一便是这位小兄弟,名叫段世昌,虽是书生,却与武林颇有渊源,乃是天仙子前辈和万清女侠的爱子。”
听高胜如此一说,众掌门随即哦哦地点头,诧异没了,纷纷打量着书生,生起另一重心思。既然是两位前辈高人的爱子,一定是个硬角色,那份自信的轻狂,不就是身怀绝世武功的表露吗?
荣慧大师说:“原来是大侠之后,老衲眼拙,还望段少侠见谅。”书生恭敬地向众人抱拳道:“在下唐突,还请大师和各位掌门见谅。”又走至峨眉万和师太前,躬身行礼道:“小侄见过师伯。”
万和师太五十余岁,穿浅灰色的僧袍,戴浅灰色的僧帽。万和师太端详着书生,说:“原来是小师妹的孩子,你娘和你爹还好吗?”
书生答道:“一切安好,我爹与人下棋悔棋时依然声如洪钟,回到家里依然怕我娘怕得厉害。”
书生这么一句俏皮话,逗得众人都笑了,氛围顿时轻悦。
逸空道长问:“高掌门,你说两个人物,还有一个是谁呢?”
高胜说:“还有一位便是秦总镖头的千金,秦盈盈,说来丐帮邢帮主应该听说过这个人物。”
逸空道长旁边坐着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方脸,两眼格外的大,不怒自威,衣衫破烂,发须凌乱,手持一根翡翠色的三尺长棍,正是丐帮历代帮主的信物——打狗棍,这老者正是丐帮邢帮主。
邢帮主的脸色有些难看,花白的胡须似要被怒气撑直,瞅了秦总镖头一眼,说:“不错,秦盈盈在襄阳城战胜了本帮的吴长老,据帮中弟子说,秦盈盈的剑法极快,吴长老只抵挡了不到五十招就落败了,吴长老成名已久,却败于一个小丫头之手,已羞愧自尽了,而且秦盈盈用的是峨眉剑法。”邢帮主又瞧了瞧对面的万和师太。
众人均是诧异,“这么厉害!”
万和师太浅浅地笑着,峨眉是西南第一大派,不必买你丐帮的账,一个小丫头用峨眉的剑法战胜了丐帮的长老,这是给峨眉大大的长脸。
秦总镖头却觉浑身不自在,赔罪也不是,不赔罪也不是。走镖这一行,最忌讳得罪人,但又不能太失颜面,只得干瘪地笑着。
书生说:“盈盈的确是峨眉万静师太唯一的弟子,不过江湖比武,自然会有落败的一方,在座的每一位前辈高人都曾输过人吧,可如果一输就羞愧自尽,而不是像诸位前辈一样痛定思痛、内攻外破,那么估计今天也就无人坐在这里了。”
再厉害的武功都是一步一步练就的,纵使你现在天下无敌,曾经却怎么会没有败过?书生这话说得在理,又把在场的人都掺在其中,众人自然点头认可。
邢帮主不能再为此事发难,愤愤地叹了一口长气。
此时,书生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小心地展开,拈起一枚梭子状的飞镖,说:“在下想请教各位前辈,是否见过这种毒镖?”
众掌门仔细打量毒镖,纷纷摇头。
大小门派的掌门都在这里,竟无人识得一枚小小的毒镖,书生强烈意识到,毒镖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高胜说:“门人探得,秦家镖局曾遭人陷害,谋事者正是被毒镖射死,莫非正是这支镖?”
书生说:“百晓生门果真有通天的本领。”百晓生门连此事都能知晓,武林中还能有什么事不知清楚呢?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道:“高掌门可知这镖的来历?”
高胜惭愧地说:“少侠见笑了,我也不知这镖为何人所有!”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浇灭了,书生脑中一片茫然。
高胜又说:“不过根据线报,江湖中最近隐隐出现一个神秘团体,行事毒辣,一旦事败必定灭口,也许这镖和他们有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竟有这等事,自己还浑然不知!
高胜继续说:“我已派人查探,奈何至今仍未探出端详,不知其是江湖帮派还是官府操控,在下恳请诸位掌门,如有关于这个帮派或毒镖的消息,烦劳通告。”
各位掌门答道:“一定,一定。”
百晓生门追查此事比自己盲目碰撞成功的希望大得多,何况毒镖的来历实在毫无头绪,书生暂且搁下了这事,说:“在下三番五次管了他们的闲事,他们对在下也格外重视,特地派了杀手来款待我,可惜阎王爷不喜欢我,不收我!”书生边说边收起毒镖,众人又被他的俏皮话逗乐了。书生又说:“不过,我在检查过杀手的尸体时发现黑衣里面是丐帮的着装!”
众掌门惊讶,“丐帮?”齐齐望向邢帮主。
邢帮主腾地站起身子,怒道:“小子休要血口喷人,我丐帮何曾暗杀过你!”唾沫横飞,莫非连着肉,那乱糟糟的胡须也要飞出去。
书生淡笑着说:“邢帮主羞怒,我只说穿着丐帮的衣服,绝未说是丐帮的人。”
邢帮主说:“这与说是我丐帮的人又有何分别!”
书生摆摆手,道:“分别大了,难不成我穿了邢帮主的衣服就是邢帮主你了?”
邢帮主哼一声:“当然不是。”
书生说:“那就对了!”接着却神色严肃,说:“不过这事与丐帮确脱不了干系!”
邢帮主责问:“我丐帮如何脱不了干系?”
书生说:“既然对方穿丐帮的衣服杀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真是丐帮的人,要么想嫁祸丐帮,不管是哪一种,丐帮能脱得了干系吗?”
众人均点头表示认同,这事儿丐帮就算摊上了。
邢帮主正色道:“好,此事我丐帮一定会查个究竟!”声如洪钟,气如江海。
书生要的就是邢帮主这句话。论查探消息的本领,没有门派比得上百晓生门,但论人多势众,辐射广阔,没有门派能比得上丐帮,再者,丐帮弟子会武功,比百晓生门更利于行事。
如今最会查的帮派和最适合查的帮派都表了态,毒镖背后阴谋水落石出只是时间问题了。
逸空道长说:“依贫道看来嫁祸的可能性更高,段少侠既是天仙子之子,必定武艺超群,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书生说:“道长看高晚生了,晚生好文不好武,从未研习武艺,对此父母也颇为失望。若非盈盈和灵儿护着,我多半真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众人无不诧异,习武之人最梦寐的就是遇到良师点拨,良师再负责,哪及父母无私呢?两位大侠的后人居然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众人的诧异中夹了重重的怀疑。
荣慧大师也试探地问:“段公子不会武功?”若书生不会武功,他便不能再称书生为少侠,故改口叫段公子。
书生实诚地说:“大师,在下确实不会武功,只愿登科及第。”
话音刚落,突然窜出一个人影,照着书生的胸口猛拍一掌。却是邢帮主不信书生不会武功,加以试探。不料对方毫无抵抗之力,自己的手掌就像拍在了一团棉花之上。
“啊”——一声惨叫,书生只觉胸口好似被一刀劈开了,飞出两三米,直挺挺摔在地上,喷出大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众人都是吃惊,吃惊邢帮主真试探书生,更吃惊书生真不会武功。惊讶之余,众人又是心中一凉,邢帮主内功深厚,所用掌法为丐帮绝学降龙掌,掌风刚猛,便是江湖高手挨上一掌也会深受重伤,书生受了这么一掌,还能有命?
万和师太箭步拦在邢帮主身前,脸色铁青,问:“邢帮主,你这是何意!”书生在此,最亲近的人就是她,她理应护着自己小师妹的骨肉。
邢帮主愣住了,手掌尴尬地举在空中,羞愧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试探试探这小子是否真的不会武功,绝没有其它意思。”
话虽如此,却叫人听了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秦总镖头心忧如焚,赶到书生身旁,唤道:“贤侄,贤侄!”
书生双眼紧闭,嘴巴微微张开,溢出股股鲜血,却无回应。
荣慧大师、高胜和逸空道长等掌门也匆匆围来。逸空道长抓起书生的手一把脉,脉搏尚在微微跳动,说:“还有脉搏!”
幸亏邢帮主只用了三成功力,若用上五成功力,书生早已五脏俱碎,心脉尽断。
荣慧大师急道:“快带段公子到本寺医房,让医僧为他医治!”少林寺是东道主,书生在寺里出事,即使不是本寺僧人所伤,少林寺也难辞其咎。
少林寺不止有习武的僧人,也有研习医术的僧人,少室山古林延绵,植物种类繁多,生有不少珍贵草药,这是他们天然的优势,最擅长的医术乃治疗跌打损伤。
高胜却说:“不,送他回住处,与他同行的有沈药王的传人!”
秦总镖头一听,连忙说:“对对对,沈药王的女儿正在禅房中!”
凡江湖人士,无不知晓沈药王之医术高明,对药王之女的医术当然也不怀疑。逸空道长左手持拂尘,右手托起书生,如夹一床棉被,施展轻功,身子层层朝山腰坠去,正是武当的轻功绝学纵云梯。秦总镖头自在前方带路。
武林众帮派中,内功以少林最深,轻功以武当最妙,剑法以峨眉最绝,掌法则以丐帮和少林并雄。单论轻功,在场众人中,没有谁能敌得过逸空道长。故而逸空道长主动承担了这个十万火急的任务,是侠义心肠,也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