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大掌门护送书生来到院中,总镖头心想,书生住着大房间,疗伤多有不便,而灵儿的医药箱在两名女子屋中,于是径直将逸空道长带向盈盈和灵儿房中。
盈盈和灵儿正在屋中聊天呢,猜想书生会不会被赶出来。盈盈期盼地说:“等他被赶出来了,我要好好笑话他!”灵儿笑嘻嘻地问:“那要是没有被赶出来呢?”盈盈脸露失望,说:“那只能算他运气好了!”
却这时,秦总镖头急急冲入屋中,满头大汗,喊道:“灵儿,快,世昌受伤了!”
逸空道长随后夹着书生进入屋中,将书生搁在床上。面色平稳,功力之高,可见一斑。
荣慧大师、万和师太和邢帮主三人紧跟而来,倒不是他们超不过总镖头,追不上抱着人的逸空大师,只是不便。
二女心中咯噔一响,弹起身子,疯跑到床前。见书生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口溢鲜血,死活不知,顿时如坠悬崖,心脉停止了跳动。
灵儿哇哇大哭,喊道:“段大哥!”
书生没有答应。
盈盈呜呜流泪,唤道:“怪人!”
书生没有答应。
二女同时转身,齐问:“谁打的?”
盈盈的脸上涌满了仇恨,谁打的,我要找他算账!
灵儿的脸上涌满了急切,谁打的,我才能对症医治!
邢帮主倒也敢作敢当,站出身子,愧疚地说:“我打的!”
盈盈咆哮道:“我与你丐帮不共戴天!”从身旁的柜子上拖出剑就要刺向邢帮主。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武功高低,你打伤了他,我都要为他报仇!
万和师太和秦总镖头双双拦住盈盈。
万和师太说:“先救人!”
总镖头也劝道:“先救人要紧!”
盈盈死死盯着邢帮主,泪流满面,牙齿咬得吱吱地响。
秦总镖头觉察出自己的女儿已情思大动。
灵儿将书生仰着的头扳向侧面,捏开他的嘴,让鲜血尽数淌出,以免流入气管。再敞开书生的衣襟,书生的胸口露出一个红肿的手印,像要掏出他的脏腑。
灵儿哭着问:“可是降龙掌?”
邢帮主说:“对。”
灵儿为书生把了脉,还有救,好歹舒坦了一些。又朝盈盈喊道:“盈盈姐,快帮我把医药箱拿来!”
盈盈这才将剑往柜子上一扔,慌忙抱起灵儿的小木箱奔到床边。
秦总镖头问:“灵儿姑娘,他可有救?”
灵儿点了点头,又向荣慧大师等人说:“各位前辈,烦劳你们先行离去,我要为段大哥医治。”
几人松了一口气。邢帮主说:“秦姑娘,我邢云涛敢作敢当,你若要找我报仇我随时恭候!”是担当,也是不屑。
盈盈盯着邢帮主说:“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秦总镖头不好说什么,女儿要为书生报仇,分明把书生的责任扛在了自己身上,甚至完全忽视了镖局。他只得将邢帮主请了出去,说:“邢帮主不妨去我那里去坐坐?”想把盈盈和邢帮主的干戈化解。
邢帮主点了点头,人是他打的,他要等书生的消息。
荣慧大师说:“老衲等先行告退,二位姑娘若需要什么帮助,可尽管吩咐外面的少林弟子。”言毕与几位掌门出了门,安排了两个少林弟子在屋外候着。
灵儿打开小皮箱,抽出四根银针,分别插在书生掌伤上下左右的边界处。灵儿说:“我先封住他四处的穴位,防止淤血侵入肺里。”
盈盈哦了一声,不放心地问:“他真的没事?”
灵儿说:“邢帮主没有发全力,段大哥虽受内伤,但筋脉还完好。”灵儿边说边在桌上铺一张纸,开药方。
盈盈瞅着晕迷不醒的书生,心疼不已,不如我送内力到他体内为他疗伤吧!想到此,随即小心地推起书生的身子。
灵儿回头一望,急问:“盈盈姐,你做什么?”
盈盈说:“我要用内力为他疗伤。”
灵儿慌忙回到床边制止住盈盈,说:“不可以,你把内力输进去容易,但段大哥不会武功,他怎么消化你的内力呢?你这样可以治他一时,却会害他一生!”因为焦急和担忧,灵儿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
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他受伤了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还险些害他一生,盈盈神情呆滞,心中十分难受,只能又将书生的身体缓缓放平。
灵儿见盈盈自责,歉意地说:“盈盈姐,对不起!”
盈盈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灵儿说:“你在这里照顾段大哥,我去抓药。”
盈盈立马说:“不,我脚程快,我去抓药,你还可以在这里看着他。”
灵儿恢复了她天真的笑容,说:“那好!”又解释道,“两道方子分开抓,顺便带个捣药罐回来。”将两道方子递给了盈盈。
盈盈接过方子,应道:“好呢!”匆匆奔出门。
盈盈让一个和尚带她到寺中的药房,沿路直催和尚快点。捡好药,借了捣药罐,再飞奔回来,累得满头大汗,和尚也被她远远甩在身后。未进门就大喊:“灵儿,我回来了!”也许她更是想喊:“怪人,我回来了!”
对,盈盈为你抓药回来了,你要挺住!
盈盈进屋后先是询问:“他醒了吗?”
灵儿摇了摇头。
才走这么点时间,哪会醒呢?实在是关切得太深了。
盈盈把捣药罐放在地上,拧着药问灵儿:“要怎么做?”
灵儿拿过药细心地放在桌上打开看了,没有出错,包好一副药,说:“这副药是内服,”又指着另一幅药说,“这副外敷,混着酒捣碎。”
盈盈抢着拿起药,说:“我来捣!”却又一想,为难地问:“哪里有酒?”
在少林寺上,找别的东西容易,找酒却是天难。
灵儿说:“我这里有!”边说边去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小壶酒。
盈盈惊问:“你怎么会带酒?”灵儿并不酗酒。
灵儿说:“我怕段大哥嘴馋,所以带了一点在包里。”
灵儿说得轻巧,盈盈却听得脸红,自己对书生的周到及不上灵儿百分之一。
盈盈接过酒壶,说:“你真细心!”
随即盈盈再一次感受了自己的粗心之处,她将药放入捣药罐中,却发现忘了拿捣药棒。瞅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书生,盈盈又是自责,想了想,毫不犹豫拿起心爱的宝剑,将酒淋在药上,用剑鞘的端头猛捣起来。
再心爱的剑哪及得上心爱的人呢?
片刻,草药就被捣成碎糊状,黑乎乎一团,药味儿和酒味儿交融。
盈盈问:“可以了吗?”
灵儿拈起一点草药一看,说:“可以了!”
盈盈抓起捣药罐的草药,小心地捧在手中,像捧着稀世珍宝。
盈盈说:“这就为他敷上吧!”
灵儿却说:“等等!”顺手拿起一个瓷杯,猛地摔在地上,咚,瓷片四处飞溅。灵儿弯身在地上挑了一个锋利的小瓷片,坐到床头。
盈盈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灵儿说:“我要在他的瘀伤上扎些小孔,让淤血流出来,药效也能更好地渗透进去!”
盈盈面露惊色,道:“啊,你要在他的身上扎孔?”
灵儿点点头,将瓷片递向盈盈,道:“盈盈姐,要不你来?”
盈盈连连摇头,说:“我下不了手。”盈盈可以眼睛不眨地将剑插入敌人身体,却不忍用瓷片在书生身上扎几个小孔,只因心疼和不舍。
灵儿稳稳捏着瓷片,用力在书生的伤处飞刺。每扎一下,盈盈的眉头就皱一下,好似这些小孔全部扎在她的身上,疼的是她。很快,伤处被扎满了小孔,冒出股股淤血。灵儿用手帕擦去淤血,拿过盈盈手中的药糊,均匀敷在伤处。又从小皮箱里扯出一段白布,递向盈盈,说:“你帮段大哥包扎伤口吧!”
盈盈正欲接白布,灵儿叮嘱道:“从里面包扎,免得他又像上次一样觉得不舒服。”
那么就是要先解开他的上衣,再为他包扎。盈盈有点害羞,这种害羞她完全能克服,但她很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做不好,想了想,说:“还是你为他包扎吧,我去煎药。”
盈盈转身拧着桌上的药出了门,灵儿则为书生包扎好伤口。灵儿有多么细心呢,她怕结打在背后书生躺着时硌着不舒服,将结打在了侧面。再为书生穿好衣服,搭上被子。然后,灵儿静静坐在床边,一汪深情地看着书生。他的脸色异常憔悴,灵儿脑海中一遍一遍浮现起书生精神抖擞轻狂不已的模样。灵儿又想到自己扑在书生怀中哭,想起书生冲着爹爹的坟承诺和向福伯起誓,想起书生在危难之际推开了自己……
午后的阳光软弱无力地照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她的眼角不禁湿了。
灵儿突然紧紧捏住书生的手,哭道:“段大哥,你快醒来啊,灵儿好希望你快点醒来!”
情至深处,灵儿不自禁牵起书生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书生的手冰凉。灵儿心中也冰凉,哭道:“段大哥,灵儿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其它什么都不图!”
盈盈在那边急急忙忙煎好药,弄得脸上头上灰扑扑的,此刻欣喜地端来药,却见灵儿紧紧捏着书生的手,含情脉脉地瞅着他。心中顿时被泼了一盆凉水,脸色沉了下来,呆呆走进屋中。
听闻盈盈的脚步声,灵儿赶紧松开书生的手,慌忙站起身子,畏惧地瞅了一眼盈盈,像犯了大错似的低低道:“对不起!”
盈盈神情漠然,说:“药煎好了,你喂他喝吧!”将碗递向灵儿。
灵儿哪会接,谎道:“我正好要去翻翻医书。”知趣地跑到一旁,随意扯出一本医书,胡乱翻到某页,装作认真阅览。
盈盈只得自己喂书生药,其实是她渴望的。真正爱了,能为他付出,也是一种幸福。你看她,舀起一小勺药,吹冷却了,才轻轻喂进书生嘴里,一勺又一勺,温柔地说:“吃了药你的伤就好了。”这一言一行不都充满了浓浓的爱吗?
灵儿瞥见盈盈的举动,心中难免不好受。可段大哥明明喜欢的就是盈盈姐,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会开心,盈盈姐武功高强,只有她在他身边,段大哥才最安全。只要段大哥好,就足够了。这么一想,灵儿心中又豁然了许多。
喂完药,盈盈问:“灵儿,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灵儿说:“这要看他的体质了,也许夜里,也许明天。”
盈盈又担忧地问:“他会不会醒不来?”她的声音很小,她怕声音大了就成真了。
灵儿笑嘻嘻地说:“不会,我向你保证,段大哥一定会醒来!”
见灵儿笑嘻嘻的,刚才的事也就过去了,盈盈释然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