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带着随从气努努离开徐府。
景王骑在马上痛骂:“这个徐玉婉,居然不识好歹,敢拒绝本王,他仗着徐家现在受父皇恩宠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随从附和道:“他们这是鼠目寸光,不知今日是王他日是帝。”太子道:“我迟早要将徐家满门操斩!”
景王瞧见书生的摊位,不爽道:“这不是徐家的那几个远房亲戚吗?出售智囊,好嚣张!”景王现在恨不得把所有和徐家沾边的人全杀掉。随从说:“听说这人聪明绝顶,一个智囊卖五两银子,京城许多人都来找他,没有能难住他的事情。”景王愤愤道:“哼,我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智囊!”
景王领着四个随从横冲过去,轰走其他人,围住书生。黄大姐和灵儿见状随即护到书生身旁。
景王一脚踩在板凳上,居高临下瞅着书生说:“我要问你买一个智囊!”
书生没有拒绝,只两眼平视它处,泰然自若地淡笑道:“请讲。”
景王指指点点地说:“我喜欢一个女子,要娶她,她却拒绝我,我该怎么办?”
书生一听便知景王说的女子是玉婉,她果真拒绝了景王。我说得轻松,可她要做起来却要下很大的勇气。
书生反问:“不知你是问我如何走出失意还是问我如何得到这女子?”
景王斥道:“废话,我当然是问你如何得到她!”
书生轻笑道:“我曾有言在先,伤天害理的事我不谋!”
景王瞪着书生,道:“你说我伤天害理?”
书生道:“她既然敢拒绝你,那么一定是非常不喜欢你,如果我帮你得到了她,岂不是把她推进了火坑!”
景王怒发冲冠,逼道:“如果我非要你谋呢!”
书生****:“如果我坚决不谋呢?”
景王说:“我会杀了你!”
书生依旧淡笑,道:“那么我不谋!你如此蛮横残暴,如果我是她,宁死也不嫁给你!”
这简直是往景王的伤口上撒盐,景王恼羞成怒,朝随从大呼:“砸了他的摊子,把他抓走!”我正愁无处撒气,你偏撞上来,景王要将在玉婉身上受的窝囊气也一并泄到书生身上。瞅了瞅旁边的灵儿,指着灵儿说:“把她也带回去!”
两个随从去抓书生,两个随从去抓灵儿。随从的手尚未接近灵儿,只听啪啪几声,这两个随从已倒在地上**,而抓书生的两个随从右手均被银针扎穿,各自捏着手啊啊痛叫。原来,黄大姐用拳脚功夫解决了袭向灵儿的两人,而灵儿则朝袭向书生的两人发出了银针,银针直透痛穴。照理,景王的随从不至于这么不济,但他们没将两个女子放在眼中,全无防备,被人攻了个措手不及。
景王吓得脸色惨白,吞吞吐吐道:“你们——反了!”从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想到今天被修理得这么惨!
此时,一直泰然自若的书生却做了一件让人诧异的事,你瞧他,站起身子,扯开嗓门四下吆喝:“大家快来看啊,景王仗势欺人了,大家快来看啊,景王仗势欺人了!”就像一个当街吆喝的小贩。
这种事,通常只有那些泼妇才做得出来。
明明是我的人被你的人打倒了,你反倒喊大家来看我欺负你,这不分明是让大家来看我丢脸吗?可恨,景王气得握拳透爪,发指眦裂,朝书生威胁道:“你等着!”不满地朝手下一挥手:“我们走!”领着四个随从狼狈离去。
灵儿对书生说:“相公,我们早些回去吧,景王必会回来报复!”
书生无奈地笑了笑,说:“能回到哪里去?”是啊,回到徐府的旧宅难道景王就找不到了吗?望着一旁的旗子,怅然道:“这摊估计再也摆不成了。”
灵儿劝慰道:“你这几日挣了三百多两银子,只要不乱花,足够我们吃穿几年。”
书生道:“也罢也罢!”书生所不舍,非是钱财,而是出谋划策的成就。
就在书生欲收起旗子时,一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准备收摊?”说话的是玉婉,盈盈、小豆、董泰和王海四人同行,书生刚刚和景王的冲突他们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
玉婉蹀躞上前,将五两银子轻轻搁在桌上,说:“我向公子买一个智囊。”
书生却摆手道:“小姐的事我谋不了。”玉婉已直言拒绝景王,她一定是想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事错综复杂、变数极大,我无未卜先知的本领,如何能说清。
玉婉看穿了书生的心理,微微笑道:“你想岔了。我不是问你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对景王说我心有所属,我徐家绝非懦弱之辈,总能周旋计较,可那个他呢,他该怎么办?”
玉婉一双娇丽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书生,含了真诚,也含了担忧。
玉婉会拒绝景王,这在书生的意料中,但玉婉竟真用了书生所说的拒绝方式,多少还是让他吃惊。只这一件事,他就能看出温柔的玉婉心中隐藏着一股强大的能量,决定下得越大,能量需要越多。她和盈盈不同,盈盈的能量似乎一直在释放,好比一连串鞭炮,玉婉的能量攒聚很久,猛然冲出,像一枚炮弹。
这枚炮弹,炸中了景王,也炸中了那个他。
那个他是谁?很明显只能是他,哪怕玉婉并不是真对他心有所属,但景王最终只可能查到他。那个他是谁?很明显只能是他,这是玉婉的一箭多雕,既拒绝了景王,也把书生和自己、和徐家绑在了一起。
书生用手指轻敲桌面,陷入了沉思,嘣嘣,嘣嘣……现在玉婉不只是玉婉,她代表着徐派,景王也不只是景王,他代表了严派,玉婉拒绝景王等同于徐派不再买严派的账,点燃了斗争的导火线,严派必会回应。同时,自己被硬生生推到了和景王的对立面,我现在势单力薄,能对抗心狠手辣的景王吗?玉婉的确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而解决它几乎只有一个办法,依附徐派,为徐派效力。
徐玉婉啊徐玉婉啊,精明莫过于你!
书生思考得越久,众人心中越焦急。灵儿呢,完全担忧书生的安全;盈盈,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希望看到轻狂的他,他却这般焦头烂额,我常常想压住他,可从不真想他过得不好;玉婉则看清了,书生根本不愿依附徐家,否则何必绞尽脑汁呢!
也许他是不好开口吧!
玉婉暗示道:“这个问题很难吗?”
书生终于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轻笑,说:“不难,他自有法子应对,姑娘切莫忧心!”
什么法子,玉婉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盈盈说:“这还不简单,你们搬到徐府住不就行了?”
玉婉一阵欢喜,盈盈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了,而她说出这句话最合适。
书生只笑了笑。
玉婉疑惑地问:“你难道担心徐家容不下你?”
盈盈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固执!”
书生不作答,兀自收旗子。
盈盈大喊道:“不准收!”掏出五两银子重重砸在桌上,说:“我问你,怎么对付一个固执的人?”
书生全然不理会盈盈这个问题,只向她叮嘱道:“保护好你姐姐,小人都爱出阴招!”
他竟还在为别人着想,盈盈的气瞬间消了,语气柔和了许多,问:“那你呢?”
书生笑道:“一个无能之辈能对付得了我?”
盈盈斥道:“你不要这么狂好吗,他不会给你讲道理的!”又望着灵儿,请求道:“灵儿,你劝劝他行吗?”
灵儿是你的女人,她劝你你总该听吧!
灵儿望望盈盈,又望望书生,却是什么也没说。
正此时,从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声音,道:“听闻京城有人当街卖智,我还道是谁有这天大的本事,果然是你,那就不足为奇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位三十岁的人带着两个手下迎面走来,说话的竟是高胜。“果然”二字表明高胜已猜到了这个卖智囊的人是书生。
盈盈和灵儿同时发出质疑:“他怎么来了?”而后两人对望一眼,神情古怪。
玉婉问:“他是谁?”
盈盈说:“他就是百晓生门掌门高胜。”
高胜走近,先向书生抱拳喊道:“段公子!”又向灵儿喊道:“沈姑娘——不——段夫人!”身为百晓生门的掌门人,知晓灵儿已是段夫人不足为怪,但高胜把这段夫人三字叫得格外响,就别有用意了。高胜再向盈盈喊道:“秦女侠。”
盈盈抱拳回礼:“高掌门。”
高胜指着玉婉和黄大姐等人问盈盈,说:“不知这几位是?”换做别人,这句话该问书生,但在高胜眼中,这几人的中心是盈盈,书生也只是附带。
盈盈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金兰姐妹,徐玉婉,大学士徐阶的女儿;这三位是姐姐的丫鬟小豆和护卫董泰、王海;这位是黄芩黄大姐,武艺高强。”
高胜亦向几人抱拳道:“幸会幸会!”目光在玉婉脸上只扫了一眼,便回到盈盈身上,问:“多日不见,你过得可好?”
高胜是少有的对花容月貌的玉婉不多一眼的男子,因为他的眼中只有盈盈,那么在他的心中也就情重于色。高胜既知书生和灵儿的事,还问盈盈过得好不好,听似多余,却显露了他的关切之情。
盈盈略作迟疑,瞥一眼书生,向高胜满口应道:“好,很好!”
盈盈真的过得很好吗?绝对不是,感情上的失意不时就让她陷入忧伤和惆怅,但她不愿在书生面前展现出来,也不愿高胜看低了自己。
书生笑问:“高掌门莫非也是来京城赶考?”
高胜道:“我乃江湖人士,对功名官爵不感兴趣。我来京城来见一位友人,想到你们在京城,所以来看看你们,顺便向段公子买一个智囊。”
高胜说看你们,主要是为了看盈盈。
盈盈诧异道:“你也要向他买智囊?”
高胜点头道:“对!”右手托了五两银子递向书生,道:“不知段公子可否为在下一谋?”
高胜要问的事情一定不简单,但书生不会退却,因为盈盈。他绝不甘于在盈盈面前输于高胜,哪怕一分一毫。这无关气量,只关系男人的尊严。
书生坐下身子,示意其余人退至一旁,轻笑道:“高掌门请讲。”
高胜放下银子,微笑道:“有一个姑娘,她很爱一个男子,但种种原因男子娶了别的女子,姑娘很伤心,我很喜欢这个姑娘,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
一个轻笑,带着狂妄;一个微笑,源于自信。自信的人问了狂妄的人一个问题,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问题,而是一种告知,我要让她开心起来!
书生望了望盈盈,心乱如麻,轻笑变质为不悦,手指迟缓地在桌面上敲,全没了平常的轻快节奏。高胜想要的根本不是智囊,而是看书生如何回应。若是以前,书生一定可以自信地说:“谁也抢不走她!”但此刻,书生再也无法说出这句话,即使说出,威力也微乎其微,如长满铁锈的剑。
见书生如此窘迫,盈盈好奇地小声对玉婉说:“我就知道高掌门问的事肯定很难,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怪人这回好像真没对策了!”
聪明的玉婉已而从书生的举动猜到了端详,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问题就是你!”
盈盈疑惑:“我有什么问题?”
玉婉说:“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冲突之处。”
盈盈瞅了瞅二人,否认道:“怎么会呢!”脸色却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