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等人回到驿馆已是夜里,玉婉还在苦苦等待,没人知道她经受了一场怎样的心理煎熬。终见他们平安归来,玉婉的忧虑没了,却沉着脸要走开。
书生大难不死,更为珍惜生的机会,一把拉住玉婉,说:“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玉婉挣开手,背身责备道:“你这样做真的对吗?”
玉婉毕竟是玉婉,她有她的性子。
书生愧疚地垂下头。
玉婉潸然泪下,道:“你是我们的天啊,如果有人在途中刺杀你怎么办,覆巢无完卵,我无法想象,天没了,我们该何去何从!”
书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给她们带来的忧患,伸手将玉婉紧紧搂入怀中。
片刻,灵儿和颜悦色地说:“盈盈姐,去屋中好好给我们讲讲忍者的事吧!”
盈盈应道:“好呀!”
玉婉惊问:“什么忍者?”
盈盈说:“忍者就是最厉害的倭寇。”
三个女子边说边进了屋中。
一听他们遇到了倭寇中最厉害的忍者,玉婉又陷入后怕,急道:“你快把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盈盈道:“我和相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忍者要杀我们,不过姐姐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很安全,因为有高人在暗中保护我们,忍者被全部杀死了。”
玉婉疑惑地问:“高人?是谁?”
盈盈说:“就是我们的公公,今天就是他救了我们,我给你们说,公公的武功真的很高,一把软剑使得出神入化,我估计三个我——不——五个我都打不过他!一想到他的软剑,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盈盈正说得兴致勃勃,突然,灵儿扬手就给了盈盈一巴掌,啪。
盈盈触不及防,生生被打懵了,捂着脸颊畏惧地看着灵儿。
灵儿一脸怒色,斥道:“你还好意思说!”
玉婉吃惊于灵儿打盈盈这一巴掌,却什么也没说。
灵儿继续斥道:“你总是以为自己武功高强,自作主张,可你有没有想过,双拳难敌四脚,如果今天没有公公及时出手相救,会是怎样的后果!”
玉婉也责备道:“妹妹,我也得说你几句,相公很聪明,但聪明不代表不会犯错,你不能什么事都认为他对,更不能什么事都依着他,我知道相公很疼你,可是她不是你一个人的相公,你也要为我们着想,不能太自私!”
灵儿和玉婉的话刀子般割着盈盈的心,盈盈淌下了伤痛与屈辱的泪水。她没有恨灵儿,也没有怨玉婉,因为她真的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盈盈赔罪道:“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
灵儿走了。
玉婉也走了。
盈盈伏在桌上一通哭泣。
这一巴掌和一顿训斥,她不会像上次灵儿让她自己洗衣服那样向书生告状,她不希望书生知道她们不和,不希望她们的关系闹得越来越僵。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做错了,为什么她们会这样责备我!
她选择默默承受。
这一切书生毫无所知,他正琢磨着明日与临安的官员辞别,回往京城。
灵儿来到屋中,疑惑地问:“相公,公公为什么会在我们身边?”
书生道:“离开京城前,盈盈走了,我不知她会不会回来,我怕这次行程不单纯,所以让人去湖南请爹爹来暗中保护我们。”
灵儿埋怨道:“你该早告诉我们,害得我们盲目担忧。”
书生道:“其实我真不想他出现。”
灵儿不解地问:“为什么?”
书生道:“一旦他出现,别人就会把他算在计划里,而他不出现,就一直是我们额外的胜算,会让对方措手不及。”
灵儿道:“原来你是在留一条后路。”
书生叹息道:“自己不留后路,谁还会给你生路!”
奔波劳累了一天,这一夜书生睡得很沉。寂静的月光洒下朦胧的亮泽,安详里却暗藏了危机。三更天时,突然有当值的守卫啊啊两声惨叫,随即听到董泰大呼:“有刺客!”接着驿馆内人影窜动,刀剑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
盈盈猛地弹起身子,不顾套上外衣,抓起剑就冲出屋子,赶到书生屋外镇守,与来袭刺客激烈交锋。
王海和黄大姐也从睡梦中醒来。黄大姐爬起身子要出门相助,但伤势未愈,刚坐起身子就啊地痛叫了一声。
王海连忙劝道:“你伤还没好,就在屋中吧!”
黄大姐说:“把我的刀拿给我,如果刺客闯进来,我还可以应战!”
王海将黄大姐的刀递给她。
黄大姐说:“你快去帮忙!”
王海应道:“你也多加小心!”冲出屋子加入战斗。
书生也要起床,灵儿道:“你就在屋中,进来个把刺客我还能应付!”灵儿双手紧捏银针,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时刻准备射出银针。
灵儿说得对,自己出去了反倒多一个靶子,书生便老老实实呆在屋中。
驿馆内混战一片。自上次在驿馆外遇刺后,驿馆周围布有重兵保护书生,这些官兵虽然功夫不高,但几人围攻一人足以牵制刺客。盈盈心知有高人在暗中保护,全无顾虑,放开了手脚与刺客厮杀,剑法酣畅淋漓,一人战三人,丝毫不落下风,不多时就杀了一名刺客。王海和董泰自然也奋力护主,各自与两名刺客对战,但有些吃力。
战了片刻,正当王海陷入被动之际,突然一人飞身来助,使一把短刀,正是黄大姐,王海被动的局面瞬间化解。
王海说:“你伤没好,不是让你呆在屋中吗?”
黄大姐说:“我放心不下你,你我夫妻要并肩作战!”
王海心中暖意洋溢。
黄大姐说着朝一个刺客猛攻,刺客不敌,节节败退,飞到房顶,黄大姐迅速追去,在房顶上与刺客对战,奈何黄大姐有伤在身,不能轻松取胜。
盈盈这边又杀死一名刺客,另一名刺客自知难以成功,飞上屋顶,大喊:“快撤!”岂料话音刚落,盈盈已追攻上来,这刺客仓促应对几招,被盈盈一剑刺中,滚下了屋檐。
其余刺客纷纷逃去。
盈盈杀得兴起,喊道:“快追!”
黄大姐阻止道:“不要追,当心他们杀回马枪!”
盈盈和黄大姐双双从屋顶飞下。
听闻打斗停止,书生、灵儿、玉婉、小豆和方静纷纷从屋中走出。书生扫视了一番众人,都安然无恙,又见地上躺了些刺客和官兵的尸首,叹道:“害了这些官兵!”
玉婉无助地说:“这样惊魂动魄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此时,黄大姐哎哟哎哟惨叫了几声。
王海忙问:“你怎么了?”
黄大姐说:“伤口好像裂开了!”用手摸了一下伤口,在月光下一看,手上鲜血淋淋。
灵儿道:“快进屋,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急扶黄大姐回屋包扎。
盈盈现在什么话都不敢讲,又心绪低沉,先回了屋子。
接着,众人便听到盈盈在屋中大喊:“相公,不好了,不见了!”
书生等人急忙冲进盈盈屋中,书生焦急地问:“什么不见了?”心中却已预料到七八分。
果然,盈盈哭着说:“布袋不见了!”
书生瞬间瘫坐在了凳子上。
玉婉责备道:“布袋怎么会不见呢,不是让你保管好吗?”
盈盈哭道:“我白天都带在身上的,晚上睡觉放在枕头下,刚刚急着出门对付刺客,没有拿,回来想起,再看就不见了!”
书生扫视了一遍盈盈的房间,问:“你真放在枕头下的?”
盈盈道:“是啊,肯定是今晚这些刺客拿走的,相公,都怪我,大意了,我一定为你找回来!”说着提剑就要冲出门。
书生急忙起身一把拽住盈盈,说:“你去哪里找他们?”
盈盈说:“我不知道,但不管怎样我都要找回来,那是你几个月的心血!”
书生突然命令道:“走,马上回京!”
盈盈倔强地说:“不!”
书生说:“再不走命都没了!”
盈盈使了性子,说:“不,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找!”
书生对其他人说:“赶紧收拾东西,马上走!”然后抱起盈盈,硬生生扛出了屋子。盈盈心中满是自责,趴在书生肩上一个劲儿地哭泣。
众人胡乱收捡了一些贵重物品,星夜奔出临安城,直到天亮后,才找了个地方短暂歇息。
盈盈呆呆地坐在地上,忧伤而自责,说:“相公,怎么办啊,账册丢了,到底会是什么人拿走了它们?”
书生只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偷走了账册。知道他握有这两本致命账册的人寥寥无几,马东和淮南的人不会说,他们就算想拿回账册,也没这么大的胆量和本事,除此之外就是学士和张居正知道,他们没理由来偷书生的东西。
玉婉埋怨地说:“账册丢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玉婉很清楚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它们就像两把利剑,可以刺向严氏父子的心窝,现在被人拿走了,一切都前功尽弃。
书生乍然怒道:“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还活着,就什么都有!玉婉,你现在是我段家的人,不要老想着你徐家那点事!”
被书生当众训斥,自尊心极强的玉婉哪能接受,顿时流下了委屈的泪。
灵儿提醒道:“相公,你话说得有点重了!”
书生气道:“我说错了吗?”
灵儿吓得呆若木鸡,再不敢说什么。
盈盈见玉婉和灵儿因为自己的错误被训,更是愧疚,望着书生恳求道:“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丢了你的重要东西,我对不起你,你惩罚我吧!”
书生却和颜宽慰道:“这事不怪你,他们昨晚来行刺就是为了引出你,他们早就谋划好了。相信我,我一定能让它们回来,相信我!”书生说得很肯定。
盈盈却不信,说:“它们怎么可能还回来?”
书生说:“他一定能帮我们找回!”
盈盈明悟了,说:“你说公公?”
书生点点头。
盈盈好受了许多,说:“对,公公一定能帮我们找回来!”但很快又担忧地说:“可公公一定会狠狠地责备我!”
书生柔和地说:“不会的,他最和蔼了!”
盈盈又焦虑地问:“万一公公也找不回来呢?”
书生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那就丢了呗,别说丢两本账册,便是丢十本、百本,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
书生为盈盈整理了脸上凌乱的发丝,再替她擦干眼泪,爱怜地说:“你看你眼睛都哭红了,笑一个!”
盈盈心中一阵温暖,亲昵地喊声相公,好歹憋出了一星笑容。
书生对盈盈截然不同的态度令灵儿和玉婉心中极为难受,她们彻底明白了,他最在意的还是她,自己算什么呢?轻如鸿毛,可有可无!
书生岂能不知这一切对灵儿和玉婉的伤害,可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不管是谁偷走的账册,他都意识到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盈盈的房间没有丝毫被翻寻的迹象,说明对方很清楚盈盈夜里把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而这一点,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他的身边有内鬼。他早已毫无防备地落入了别人精心布置的圈套,一个严密而恐怖的圈套,他现在完全是别人的一枚棋子,一举一动完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内鬼不除,终是隐患,可这个内鬼会是谁呢,能是谁呢?
他隐藏得太深,书生完全无法判断!
书生想到一个绝计,可是它的伤害太大,书生很不忍用它,然而束手无策之际他也别无选择!
请看下卷“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