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罪证被盗后,书生沿途极为小心,每夜必到驿馆住宿,并亮出钦差的身份,勒令地方官员派重兵保护,白日则马不停蹄赶路。很明显,书生畏惧着什么,想尽快回到京城。
行了些时日,途径山东境内的一个茶社,茶社里几人正在为难开茶社的一对夫妇。为首的是一个壮汉,带着他的夫人和几个家奴。
壮汉夫人向茶社妇人怒道:“你烫伤了我怎么办?”她的右手捏着左手臂,左手臂上湿了一块。
茶社妇人赔罪说:“龙夫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赔医药费。”
龙夫人完全不买账,说:“光赔一点医药费就行了?你烫了我,我也得烫你!”随即拧起茶壶要往茶社妇人身上淋。
茶社妇人怕得直打哆嗦。
茶社男人护妻心切,情急之下抓住龙夫人的手腕,恳求道:“龙夫人,这是开水,求你饶了贱内吧!”
壮汉一瞧,凶道:“岂有此理,你竟敢占我妻子的便宜,来人,打!”
壮汉一声吆喝,家奴们随即揪住茶社男子要打。
茶社妇人连忙跪在壮汉夫妇身前,哀求道:“龙东家,我们错了,就让龙夫人淋我吧,求你饶了我家相公,求你了!”
不远处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恐惧地看着一切,哇哇大哭,是茶社夫妇的孩子。
龙东家说:“饶?哼,先给我打!”
话音一落,几个家奴就将男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茶社男人连连惨叫。
盈盈最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怒道:“太过分了!”又要书生请求道:“相公,你快管管吧!”现在的盈盈倒不会莽撞地自己动手。
书生说:“此次管了,下次又如何?”
盈盈说:“总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人!”
书生想了想,道:“行,我管!”
书生只领了董泰和王海进入茶社,让其余人在茶社外等着。
书生大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书生等人均着便装,又是外地口音,龙东家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凶道:“哪里来的葱,敢管老子的闲事!”
书生向王海和董泰一示意,两人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个家奴打倒在地。
茶社妇人扶起丈夫,旁边的小孩也跑过来,男子痛叫,女人和小孩均哭了。
董泰和王海一左一右将龙东家和龙夫人夹在中间,两人瞬间畏惧起来。
书生问:“你们为何要欺负人?”
龙东家解释道:“她把茶水洒在我妻子身上,烫伤了我妻子!”
书生不由分说,啪地抽了龙东家一巴掌,说:“我问的是你们为何要欺负人?”书生挺狠。
两人怎么答得上话来。
书生对龙夫人说:“人家无心之过,你的手臂并没有怎么烫伤,人家已而赔礼道歉,又说赔医药费,你们却不罢休,非要为难人家!”
龙夫人示弱道:“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书生斥道:“你这个恶妇,刚刚别人求你,你又是怎样嚣张的!”随即又笑了笑,问:“我这般欺负你们,为何不还手?”
龙东家瞅瞅王海和董泰,无奈地说:“你手下这么厉害,我们哪敢还手!”
书生责问道:“所以你们仗着人多势众,茶社夫妇打不过你们,你们就可以随意欺凌他们?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当着丈夫的面欺辱妻子,丈夫何等难受,当着妻子的面毒打丈夫,妻子又何等心痛,当着孩子的面欺负他的父母,孩子又是多么悲伤,你们习惯了欺负人,从未有过这种心如刀割的感受啊,我今天便让你们好好感受感受,教你们如何做人!”
书生随即指着龙东家向董泰和王海吩咐道:“将这恶汉狠狠打一顿!”
董泰和王海当即对龙东家拳脚相加,壮汉倒在地上啊啊惨叫。
龙夫人满脸担心与惧怕,跪在书生面前哀求道:“公子,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人了,求您放了我们吧!”
书生冷笑一声,说:“放,他们刚才不就是这样求你的,你有没有放他们呀?继续打!”
董泰和王海直打得龙东家鼻青眼肿,书生才示意他们停下。
书生问龙夫人:“你心里感受如何?”
龙夫人一个劲儿地流泪。
书生又瞅着地上的龙东家,说:“现在该你感受了!”而后盯着龙夫人。
龙夫人吓得身子后缩,面如死灰,道:“你想怎样?”
书生说:“你不是要用开水淋人家吗,我想你应该不知道被开水淋的痛吧,所以我想让你体验一下!”
龙夫人又是哀求道:“我知道痛,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书生道:“不,淋了你才知道!”
书生摸了摸茶壶,说:“水不烫了,得用开水给你长记性!”言毕提着茶壶进里屋去换开水。
龙东家想挣脱,却被王海牢牢控制。龙夫人想逃,却被董泰挡住了去路。龙东家和龙夫人脸上全是恐慌与绝望。
盈盈忧虑地说:“姐姐,相公不会真拿开水淋她吧!”
玉婉生硬地回答道:“我哪知道,你继续往下看!”
玉婉对盈盈的成见已很深。
很快,书生拎着茶壶回来了。
龙夫人一瞧,想躲。
书生一把揪住龙夫人的胳臂,凶道:“我让你尝尝被淋的滋味!”书生高高举起茶壶,壶口对准龙夫人的头顶,双眼石头般无情。
这一壶开水淋在身上,即使不死,也体无完肤。
龙东家咆哮道:“我要杀了你!”奋力挣扎身子,依旧不能摆脱王海的控制。
龙夫人吓得嚎啕大哭,道:“求你了,不要啊!”
盈盈大喊道:“相公,不要啊!”
书生根本不听,手一斜,水便从壶中淋到龙夫人头上。
龙夫人啊地一声嚎叫。
龙东家啊地绝望呐喊。
灵儿、玉婉和盈盈等人均是侧过头,不忍直视。
可龙夫人叫过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叫声,而是吃惊地望着书生。
原来壶中根本不是开水,被书生换成了冷水。
龙东家长舒了一口气,已吓得半死。
书生松开龙夫人,再示意王海放开龙东家。
龙东家和龙夫人抱在一团,失声痛哭。
书生告诫道:“你们欺负人时觉得快活,可被人欺负的滋味好受吗?”
龙东家悔道:“我们以后再也不欺负人!”
书生淡淡地笑了笑,道:“你们可以欺负我!”
龙东家欲哭无泪,道:“我们哪敢!”
书生挥手道:“那你们就走吧!”
龙东家和龙夫人带着几个家奴灰溜溜地走了。
书生与王海、董泰出了茶社,回到众人身边。
盈盈拍拍胸口,后怕地说:“相公,你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用开水淋她!”
书生尚未回答,旁边却传来一个笑声,说:“哈哈,将心比心,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教化了,那龙东家夫妇向来喜好仗势欺人,经此教训,此后再要欺负人时今日的场景就会浮现在他们眼前!”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位黄袍老道,鹤发银须,手持一把拂尘。
只此一言,书生便觉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上前恭敬行礼道:“道长过奖,不知道长是?”
道长回了礼,说:“贫道天灵,乡野小人物,不比段大人名扬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道长竟识得书生,众人都很惊讶。盈盈立马生了戒备之心,手握剑柄,注视着道长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出击。
道长眼尖,瞧见盈盈的举动,笑道:“夫人好生小心,贫道与段大人素未谋面、无冤无仇,怎会加害他!”
盈盈怀疑地说:“你既然没见过我们,怎么会认识相公?”
道长说:“贫道确实不认识段大人,但贫道听闻段大人行事不拘一格,常有奇招,身边跟着一医一文一武三位国色天香的夫人,一个江湖高手,两个锦衣卫,两个丫鬟,刚刚贫道一看,这不是段大人还能是谁?”
书生赞道:“道长好眼力!”
道长说:“三生有幸遇到段大人,贫道在这不远处有一道观,不知段大人可否移动尊驾,到观内叙谈一番?”
盈盈提醒道:“我们不知道这老头儿什么底细,不要去了!”
书生却说:“道长盛情邀请,去去也无妨。”又对道长说:“恭敬不如从命!”
书生等人随道长行了一程,便见山间坐落着一座古朴而典雅的道观,好似一处仙境。
书生不禁感叹:“若有道长这般清福,可无欲无求了。”
道长说:“段大人绝代风华,又心系天下,哪能像贫道这般清闲!”
书生说:“然而心中总还藏着那么一处归属,不知何时能如愿。”
道长说:“所谓大隐隐于市,修行未必要在观庙的躯壳中,大人以为呢?”
书生赞同道:“诚然。”
道长将书生等人请进观中。这观名叫兴泰观,观内布置与其它道观并无差别,唯有一处例外,别的观中要么只招女弟子,如峨眉,要么只招男弟子,如武当,兴泰观里却既有男弟子又有女弟子。众人都觉十分怪异。
分宾主坐下后,盈盈依旧牢牢护在书生身旁,时刻警惕。
道长笑道:“夫人不用担心,贫道对段大人绝无恶意,再说,贫道武艺平常,还未碰到段大人就已被夫人制住了。”
不管天灵道长怎么说,盈盈始终警惕地盯着他。
书生解释道:“道长别介意,我们一行沿途多遇危机,常有大难不死的惊心动魄,所以盈盈只得时刻提防,便是茶水等,也得由灵儿先试探是否有毒。”
道长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段大人直言相告,贫道非但不会介意,反而敬佩!”
这时有道姑端来茶水,灵儿果真先接过茶水,用银针检测一番,确认无毒后再交给书生。
道长端起茶杯,说:“段大人请!”
书生说:“道长请!”
两人饮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