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一般寂静,然而许多大事都是在寂静的夜里发生的。
四更天时,一个黑衣人细步窜到书生屋外,用手中的刀具小心地刮开门栓,再轻轻推开门。
突然叮叮叮一阵铃响。
伴随着铃声的是书生的一声大呵:“有刺客!”
黑衣人身子一颤,暗叫不好。
此时,从屋檐上疾速飞下另一个黑衣人,大呵:“刺客,哪里走!”迅猛攻向盗贼。
两个黑衣人战成一块,刀剑不断碰撞,火花四射。
铃响、喊声与打斗惊醒了院中的所有人。
书生翻身下床,收起账册。
玉婉坐起身子,瞬间明白了所有,匪夷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董泰知有人盗账册,抓起刀冲入院中,却完全不明情况,不知该帮哪边。见书生和玉婉走出屋子,便护在二人身旁。
灵儿来到书生身边,手持银针防范。
小豆、方静也陆续赶来,方静提了灯笼,让院中多了几丝亮光。
院外监视书生的两拨人听闻动静,各自集结在一块,注视着院中。
董泰没看到王海和黄大姐的身影,大声喊:“王海,黄大姐,快出来帮忙!”
却无回应。
院中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激战正酣,瘦的身形灵巧,剑招奇快,胖的步伐沉稳,刀法刚劲,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战了三十余招,瘦黑衣人突然飞身退至一旁,说:“你的刀法和吴长老、林达、倭寇忍者的很相似,你到底是谁?”
胖黑衣人说:“我却知道你是谁,秦盈盈!”
瘦的黑衣人扯去面巾,众人一见,真是盈盈。
灵儿惊道:“盈盈姐,你没走?”
盈盈说:“我走了,又回来了。”
书生释然道:“我生怕你没有看到信,不回来了。”
盈盈说:“相公,你这般信任我,我怎么能不回来帮你呢?”
胖黑衣人明悟道:“原来一切都是段大人的诡计!”
盈盈纠正道:“不,这不是诡计,而是计谋!”
盈盈向众人讲述了事情的真相。那日盈盈肝肠寸断地走了,在途中的一个客栈喝茶,想看看书生给她塞了什么东西在包里,却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盈盈亲启”四字,正是书生的笔迹。自己包袱中怎么会有一封信呢,哦,是书生去房中替她收捡的行李,他一定是趁机把信放在了里面。
盈盈急忙拆开信,信中写道:“盈盈爱妻,你受苦了,相公也是不得已而为,因为我们中间的确有内鬼。我当日给你之账册实为假账册,账册事关重要,我不敢大意,故以假乱真迷惑敌人,真账册尚在我手,从未丢失,此事唯内鬼知道。但有你在,内鬼不敢夺取,也就不会现身,终是隐患。内鬼不除,大事难成,可内鬼隐藏深厚,相公实在无法辨别,只得行此苦情绝计,千方百计赶走你,以诱内鬼现身。你一走,我就将拿出账册,你速易装隐藏在屋舍周围,待内鬼来盗账册,你出而擒之。人心难测,相公唯有你能信任,余人尽数不知,万不要走漏风声,否则大计休矣,切记,速回!”盈盈见此信,明白了所有,心中无比欢喜,书生从未变过,更对自己最为信任,当即潜回旧宅。今夜,果不其然,内鬼现身。
胖黑衣人说:“秦盈盈被逼走,沈灵儿差点被逼疯,徐玉婉几乎被逼死,沉迷女色,奸辱方静,段世昌,你这计未免太心狠手辣了!”
书生轻笑道:“不心狠手辣,你怎么会中计?黄大姐,摘下你的面巾吧!”
这么一轻笑,表明原来那个书生又回来了。
胖黑衣人摘去面巾,果然是黄大姐。
众人都是一惊,怎么会是黄大姐呢?
董泰警惕地说:“王海呢?”
董泰飞奔到王海房中,见王海还躺在床上酣睡。
董泰边摇晃王海边喊:“王海,王海!”
王海睡得死死的。
董泰心知他一定是中了迷药,拧起桌上的茶壶,将壶中的冷水淋在王海脸上。
王海惊醒过来,一抹脸,茫然地问:“怎么回事?”
董泰道:“快跟我走,出大事了!”
王海跟随董泰来到院中,瞧着阵势,更加茫然,问:“出什么事了?黄芩,你怎么扮成这个样子?盈夫人,你怎么也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黄大姐冷笑一声,说:“我告诉你吧,我是内鬼,我今晚准备偷账册,却中了段大人的计谋,你这下明白了吗?”
王海瞬间崩溃了,不敢相信地说:“黄芩,你是内鬼?怎么会是你呢!”
黄大姐说:“本来就是我,一直都是我!”
书生道:“如果不是你自己现身,我段世昌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舍身救我的恩人竟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内鬼,如今我也明白了,当日你来到我身边本身就是个局,只不过那时事态还不严重,我根本没有在意,而方静的诡异到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是嫌疑最大的,以至于我也最怀疑方静,你就有了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如果我没猜错,那日的刺杀也是个局,根本不是为了要我的命,因为你们还想用我这枚棋子,在最关键的时候致命一击,你们有意让你为我受伤,表明你的忠心,而你知道以灵儿的医术,一定可以将你救活,你有伤在身,又不惜伤口崩裂救急,这样我怎么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确,我很早就把你排开在内鬼之外。你却伺机通风报信,让刺客顺利盗走账册,却又不知,我给盈盈的根本就是假账册,连盈盈自己都不知道她每日保护的只是两本假账册。你们非但没能拿到真账册,反而让我看出我身边有内鬼。”
黄大姐道:“段大人,你说错了一点。”
书生问:“哪里说错了?”
黄大姐说:“我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账册的信息,完全就是我趁混战之际去秦盈盈房间拿走的,借交战给他们的。”
书生说:“所以他们拿到账册后就突然撤走了。”
黄大姐说:“对,但我不明白,最开始你完全不知有内鬼,为什么还这样小心地备一份假账册给秦盈盈?”
书生说:“我段世昌做事,有一个特点,必为自己留后路,有的时候,我只相信我自己!”
黄大姐说:“原来如此,你做事真的好绝!”
王海幡然明悟道:“难怪你前几日让我去刺杀大人!”
黄大姐说:“只有我和他知道账册没丢,他如果死了,我就能不动声色地拿到账册,何况我们本就是要杀他的!”
书生道:“如此说来,你也是毒镖党的人,就是倭寇,所以之前和林达对战的时候,你故意不敌,其实是为了放林达一条生路,却不想林达回去也是死,所以孤注一掷地要杀我!”
黄大姐说:“是又怎样!”又瞅着盈盈说:“秦盈盈,你武功虽高,要想战败我却也不易。”
盈盈道:“出刀吧,我就与你大战一场!”
黄大姐双手紧握着刀,叫喊着攻向盈盈,盈盈持剑相迎。两人又战至一团,你拆我挡,把王海看得满脸焦急,既不愿盈盈落败,又怕黄大姐闪失。
账册出现,院中正在打斗,严派的人欲趁乱打结,为首者一声下令:“抢账册!”
八名蒙面黑衣人齐齐跃进院中。
徐派的人见状,领头者大叫:“保账册!”
十来名男子腾入院中,挡住那七八米蒙面黑衣人,双方陷入混战。
小小的院子生生变成了一个战场。
董泰焦急不堪地问:“大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书生道:“不用管那些人!”只关注着盈盈与黄大姐的激战。
徐派人多,均是挑选的好手,严派的人处于劣势,黑衣人接连被杀。
徐派的人亦有死伤。
少顷,为首者左右一看,只剩下自己一人,对方还有八九人,自知再打下去必死无疑,赶紧蹦出院子逃了。
徐派的人既不追,也不上前参与盈盈和黄大姐的打斗,只远远地站在院中候着。
二度交手后,盈盈和黄大姐再战四十多回合,黄大姐终于露出破绽,被盈盈伤了手腕。黄大姐刀落于地,这把刀,正是当日战场上得到的那把倭寇之刀。
盈盈的剑迅捷地比在黄大姐的胸口。
王海心疼地喊道:“黄芩!”
黄大姐完全不回应王海,只高傲地扬着头。
盈盈道:“你输了!”
黄大姐道:“输了又怎样!”
书生说:“告诉我,谁是幕后主谋,你们的巢穴在哪里!”
王大姐冷笑道:“段大人,你觉得我会说吗?”
王海劝道:“黄芩,你何苦执迷不悟,你就说了吧!”
黄大姐只不屑地哼了一声。
显然,黄大姐是不会交待的。
黄大姐毕竟是王海的妻子,王海为难地向书生请求道:“大人——”后面的话却又说不出,黄大姐可以倭寇处心积虑安排在书生身旁的内鬼,这是国仇。
王大姐冷冷道:“王海,我不要你替我求情!”
书生看了看王海,叹息一声,说:“我曾说过,你们中的谁我都舍不得,但只要你们胆敢胡作非为,你们中的谁我都舍得!可——看在王大哥的份上,看在你一直对灵儿不错的份上,黄大姐,我再原谅你一次,你走吧!”
原来当初书生说这句话不是说给玉婉听的,而是在警告内鬼。
书生要放了黄大姐,他虽然狠,但绝非没有人情味儿。
黄大姐说:“你就不怕放虎归山?”
书生轻淡地笑了,道:“你根本不是虎,我怎么不敢放你归山!你潜伏在我身边,我都能对付你,你不在我身边,我难道还怕你?望好自为之!”随即对盈盈说:“盈盈,放了她!”
盈盈移开剑,然后警惕地护在书生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