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不管,我管!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县城里头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欢喜的自然是城北这些流离在外的穷苦百姓了,而这发愁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基本上是掰着手指头也能数的过来。然而,这第一个急着前来找朱正春的却是沈财主。
城北百利洋货行里,沈财主与朱正春寒暄了几句,笑着问道:“七爷,这回你打算怎么做?”
你出钱,我出力,秉承这个合作原则,朱正春便也不客气了,说道:“恐怕这次得让沈财主破费了,不过我暂时只要两样东西,一是屋子,二是粥摊。”
屋子,粥摊。
沈财主不用想也能猜到朱正春要这两样东西作何用处,但他有些不理解,也有些怀疑朱正春的这个做法是否有意义。“屋子用来给人住,粥摊当然是要施粥了。可是七爷,我们的这桩买卖与这些穷苦百姓好像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你也说了,这只是好像没有关系。”
此次体恤百姓的真正用意何在,朱正春他自己最为清楚,但他并不想明说,这样也好让沈财主省去一些不必要的担心。“沈财主,任何一桩买卖在起步阶段都得往里砸钱,这次也不例外!怎嘛,这合作刚开始你就想反悔了?”
沈财主连忙摆摆手,倒还痛快,问道:“说吧,多少间屋子,多少口锅。”
“这才对嘛,这样合作起来才有意思。”
朱正春咧嘴笑了笑,说道:“这屋子是有多少要多少,越多越好,所以就麻烦沈财主尽可能的多腾出些空屋子。至于这粥摊,我想先开十口大锅,等到时候来不赢了,我们再添几口。”
“不麻烦,权当跟着七爷一起行善了。”
沈财主虽是一口应下了,可他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的。“七爷,这些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们的确是看着就叫人心酸,所以供他们屋子住并无任何问题。只不过,要是我们逢人就施粥,来者不拒,那么时间长了,日子久了,这也难免会让人觉着力不从心啊。”
“这种大实话,沈财主你就不必说得这么委婉了。”
朱正春调侃一句,并好是坚决的表了态。“沈财主,凡事都讲究个善始善终。就说我们这粥摊,一旦真开起来了,那就是砸锅卖铁也务必要把它维持到底!”
“不至于,不至于……那么七爷,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粥摊收了呢?”
沈财主的意思是不至于会落到砸锅卖铁的地步。当然,这也得有个时间期限才行。
朱正春愣了愣,他没想到沈财主竟会这样慎重。“放心吧,等我们这桩合伙买卖结束了,我相信在这大街上便也不会再看到这些令人心酸的身影。”
“那成,我这就去准备了。”
沈财主拱了拱手,并不露痕迹的偷瞄了一眼曹玉玲,这才离去。
******
******
四月份的阳光愈发变得明媚起来,气温也暖和了许多。
在城北,朱正春的粥摊已经从原先的十口大锅猛增到了二十口。这热气腾腾的二十口大锅沿街一字排开,而且这每口大锅的前边还排着一条多达数百人的长龙队伍。这番场面,虽说壮观,但这并不是大家所情愿看到的。
再者说了,前来粥摊这里领粥的百姓人数急剧攀升,不也间接说明这拆迁的进程在逐步加快?更进一步说,这越来越多的穷苦百姓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只不过,眼下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这些穷苦百姓不用再凄惨的蜷缩在街边,现在他们有地方容身,一天两顿还可以领到免费的白粥跟玉米馍。如此一来,在人们的心目中,朱正春便如恩人一样存在。
由于自身形象随着穷苦百姓们的众口交赞而水涨船高,朱正春便甚少去粥摊那头帮忙,以免又碰到跪跪拜拜的,扰乱了施粥的秩序。
不到台前露脸,那便要在幕后出谋划策了。为了满足粥摊的供应,也为了缩减成本开支,朱正春便加派给了史铁柱八人一个额外的任务,那就是在城外的乡里把稻子小麦之类的粮食收到城里来,并找粮行换成大米跟面粉。
然而,正巧因为百利洋货行与城外的二十八位村长保长有着合伙关系,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史铁柱八人的收粮工作也就进展的十分顺利。
解决了粥摊的问题,朱正春也该想一想城北百利洋货行的事了。
自从城北的老屋子在被一排一排的推倒开始,朱正春的这家老店就基本没什么生意可做。追根溯源,还不是因为原先住在城北的这些有钱人家大多都已搬到城东城西去了。
老店关门歇业,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朱正春虽是如此分析的,可一时半会儿,他还不急于这么去做,因为他还在等一个契机。
月底的这天,只因店里一直都闲得很,曹玉玲便决定到粥摊那头去帮忙。对此,朱正春想着万大宝也在粥摊那边,他便没有拦着,让她去了。
“七爷!”
曹玉玲前脚出去,一位半洋半土的中年男人就后脚进来了。
朱正春细细瞧了这男人一番,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老李吗?曾经给我供过洋货的省城老李!”
老李躬着身子,若有尴尬的说道:“七爷,老李我觍着脸见您来了。”
“你这是哪里话,快请坐!”
朱正春热情的招呼着,并开门见山的问道:“老李,我们都有一年多没见了吧。今天你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转转了?”
老李干干的笑了笑,说道:“七爷,想想那个时候,您还只有这一家店,我还称呼您为小老板。可现如今,您成了响当当的七爷,还在城东城南开起了分店。而再看看鼎盛,这就不是同一个档次的。”
朱正春瘪了瘪嘴,笑着说道:“我这也都是大伙儿抬举的。对了老李,你这趟是给鼎盛送货来的?”
老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七爷,上回我欠您个情,这回我想有所表示。”
有所表示?
朱正春一脸困惑,问道:“你何时欠过我什么,你想表示什么?”
老李身子往前凑近了一点,直言说道:“七爷,我听说如今的鼎盛一直都是半价卖货,她这么个卖法可已经抢走了您不少的客人。现在我来了,只要您一句话,那从今往后,我老李便再也不给这鼎盛供货了。”
这一出,好像有点熟悉啊。
朱正春若有所思的躺在椅背上,默然不语。而此时的店门外,一位披着貂毛坎肩的旗袍女子正在侧耳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