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箭雨过后,樊虎大吃一惊,那布幔竟然火烧不着,贼营中,惊慌情绪再次蔓延。
他正想下令继续放箭,城头又传来可恶的嘲笑声:“樊虎,太平道穷得连箭头都用不起,还敢造反?你这不是等于让手下这群笨蛋前来送死吗?哈哈哈哈!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等着你!”
樊虎深吸一口气,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再次眺望城头,只不过片刻间,那天杀的贼子又换上了一块新的布幔,他心中一惊:“城中储备不足,这贼子莫不是想学那草船借箭之法骗我箭支?”
他立刻下令石头攻城,几颗巨大的石头被十几个贼兵牵引杠杆陆续抛出,直往城头砸去,石块还未靠近城墙,便先碰上了巨幔。
这布幔虽质地柔然,却很坚韧,石块撞上之后完全发挥不出撞击之力,那数十根支撑布幔的粗大竹竿只不过略微弯曲变形,便将石块的冲击之力化为乌有,正是经典的以柔克刚之术。
石块力尽之后反而被竹竿的反弹之力给弹回了城下,虽然没有砸到贼众,却是将樊虎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下这情形让他很伤脑筋,原本计划石块攻击过后,城头守军必定乱成一团,此时便可趁机令弓箭手掩护登城先锋,以飞梯强行攻城。
如今这招似乎行不通了,樊虎既惊且怒,恨不能即刻飞上城头,速速将那白袍贼子千刀万剐,以泄心头只恨!
南门城楼后方的军棚之外,早已被几层厚实的竹篱墙严实的遮挡住,又将顶部做了加固,沈重和谢循藏身其中,正透过缝隙观察战况。
沈重满脸激动,赞不绝口:“谢公,子歌真乃神人也!这巨幔御敌之策不日定将传扬天下!
此前我心中尚有忧虑,现下看来,你我二人可以安心喝茶聊天了,哈哈哈!”
谢循又摆出了他的招牌捋须动作,悠然自得道:“哎——文远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呵呵呵,我儿子歌乃天降战神,如今只不过小试牛刀而已,你等着看好戏!以我对子歌的了解,今日贼人怕是要伤亡惨重!”
“很是令人期待啊!”沈重激动得竟然忘了拽文,兴奋得直搓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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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龙雅居,听风轩。
奚流风舒服的躺在榻上,渐渐困意上涌,回想起方才“龙阳小子”的那张玉脸,到现在他依然胆战心惊。
他此前也没见过几个男子,那叫谢心珏的小公子,可以算是他此生见过的唯一让他自叹不如的少年,甚至在某一个瞬间,他竟然还产生了心动的错觉。
这感觉让他很恐怖:“难道我和谢子歌那厮竟然是同一类人?我的天!这绝不可能!”
方才见到谢心珏,他破天荒的产生想尽快逃离的念头,将药材匆匆扔下迅速交待了几句后,他便晃到了武库找范弦公子。
奚流风刚说明来意,范弦便神秘兮兮地问他想不想休息得舒服一点,这让他很是莫名其妙:“天下还有人想找不舒服的吗?”
奚流风历来桀骜不驯,淡然对范弦道:“自然是越舒服越好!”
范弦心念一转:“嗯……谢公子乃是喜欢眠花宿柳之人,他的护卫想来性情也差不了多少,嘿嘿!此人据说昨夜也是乘巨鸟追随谢公子而来,得好生招待着才是,日后没准能攀上交情。”
范弦将奚流风送入悦龙雅居二楼听风轩后,便找到十三娘耳语嘱咐了一番方才兴高采烈的离去。
奚流风正闭目养神,心中想着这范弦对他似乎还不错,找的这地方温馨雅致,颇合心意。
他正想好好休息一阵,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几个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
“春香,十三娘对我说,里面可是仙使带来助我马平守城的天将,你说呆会儿我们要如何伺候他?”
“嗬嗬嗬!夏荷,你这只骚狐狸精,莫不是又想用你那绝活儿来……嗬嗬!我跟你说,我方才在门口已经见过这位天将了,你可不知道,我还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不对,应该是天将大人才是,嗬嗬!”
“嗯?什么情况?门外怎会有女子骚扰?这范弦到底将我带到了何人府邸?”奚流风心中七上八下的想着。
那几个女子轻轻的推门而入,奚流风故作不知,依然闭目不动,神识却已感觉到这几个女子轻手轻脚的来到了他的榻前。
他忽然睁开双眼,冷声喝道:“你们两个进来做什么?”
那两个女子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跪倒在地,抱着奚流风的一条腿娇声道:“天将大人……奴家自然是来伺候大人更衣入睡的嘛。
大人您乃是天上派来的神将,此次前来襄助马平守城,便是奴家的活命大恩人,奴家定会好好伺候大人的。”
这女子声音嗲声嗲气,奚流风听得大惊失色,背后汗毛直竖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无。
这女子胸前的饱满在他腿上不经意的碰触着,奚流风正当年少,血气方刚,瞬间满脸涨红。
那另一个女子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娇笑:“原来这天上的神将大人还是个初哥儿呢,嗬嗬嗬!”
她当即大方的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望着奚流风俊逸不凡的脸庞,顿时发起了花痴,娇声道:“神将大人天威,奴家见了你这上人,不知怎的浑身乏力,哎呀!——奴家不成了。”
说着便往奚流风怀中靠去,一边还以手掌抚着自己的胸脯大口喘息起来。
奚流风哪里经历过这样诡异的场面?忽然大喊一声:“范弦!你这该死的纨绔子弟,害苦我也!”说完急急忙忙的拿上行头,飞快的跑出了听风轩,匆匆下楼往城头狼狈逃窜而去……
三姐儿在楼道内恰巧见到了这一幕,急忙走进房来一探究竟,只见房中春香夏荷二女正呆呆的互相对望着,见到三姐儿,二女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三姐儿大惑不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方才跑出去的是何人?怎的大战之下城内还有人有心情来悦龙雅居寻乐子?简直莫名其妙!”
她忽然又想起了前两日范弦对她说过的话:“三姐儿,如今那谢公子可是成了我的贵人,你跟了他断然不会委屈了你,他可是名震天下的陈郡谢氏门阀子弟,贵不可言,你日后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方才那范弦来找十三娘说话,走时又对她神秘兮兮的说:“那谢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啊!将来你若过得好了,可别忘了是我给你牵的红线,嘿嘿嘿!”
三姐儿缓缓摇了摇头,脑中那俊逸潇洒的身影却总也挥之不去,莫名其妙的思绪纷至杳来。
心中一个声音却在叹息:“若是那谢公子品行端正的话,便是我梦中的良人,只可惜……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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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州,广信候府,陈霸先又一次对来人解释得口干舌燥,侯爷这几个月行事变得越发古怪,时不时便带上亲卫出门远行。
梁律,地方官员私自离境杖一百,若是真的执行起来,他不认为侯爷下半辈子还能四处瞎逛溜达。
引楚信见过侯府内史后,他长出口气,方才这叫楚信的家伙来头着实不小,乃是当朝永安公主的亲信护卫,本想同他套套近乎,奈何此人实在太过谨慎,让人很难接近。
陈霸先心中有些郁闷:“侯爷整日不务正业,这么下去实在看不到希望啊!想当初在建康之时,萧文明英姿勃发,远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唉……”
广信侯府大门洞开,内史周琅急匆匆迎出府门,身后跟着楚信。
周琅快步来到马车厢侧深施一礼,恭敬道:“公主殿下架临,未曾远迎,周琅死罪!死罪!”
“周国相,免礼,咳咳……我此次轻装简行而来,行程匆忙,此前我只与侯爷在书信中略略提及南来之事,并未明确南下之期,使君勿须多礼!”声音婉转温和。
周琅如沐春风,依然拢袖躬身,谦卑道:“侯爷这些日子一直记挂着公主的身子,前几日再一次出远门寻访灵药去了。
公主不妨先在侯府住下,兴许这次侯爷能找来那灵药也未可知,公主,请!——”
车厢中,阿碧眉头紧拧,苦着脸道:“公主,这下如何是好?原本以为侯爷早已寻到那麒麟果,怎知……”
奚兰大步来到周琅身前,抱剑一礼后,朗声问道:“你家侯爷没在?敢问他现在人在何处?我有紧急军情向他禀报。”
“你说什么?”周琅大吃一惊。
眼前这位公子风姿卓绝,此前从未见过,他急忙问道:“什么紧急军情?敢问公子是……”
奚兰旁若无人道:“我姓奚,在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平道近万兵马,此刻正在攻打马平郡城,若不及时派出援兵,后果不堪设想,倘若马平城破,刺史大人想必难辞其咎!”
周琅震惊,神色慌乱道:“奚公子请速速随我入候府议事,请——”
他说完又急忙朝马车遥遥一拜:“公主殿下,稍后我会差候府管事尽快安顿殿下一行,现下军情紧迫,周琅先行告辞!”
“周国相不必多礼,军国大事,自当放在首位,你速速去吧!”
奚兰大步跟随周琅入府,经过楚昭身旁时,轻声挑衅:“你功夫不错!下回再见,你可未必有今日这般幸运,方才本公子还未出手呢!”
楚昭冷着脸,不屑道:“随时奉陪!下回搭顺风车前先摸清楚门道,我劝你在侯府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哼!”
周琅才刚进门,恰巧迎面遇上了正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陈霸先,他急忙招呼:“陈兴国,你来得正好,侯爷今次出门,身边可有传令兵随行?你们紧急之时是如何联络的?”
陈霸先疑惑道:“侯爷把我都留在侯府了,怎会再带传令兵在身边?国相,龙州出了什么大事?竟然需要侯爷亲自出面。”
“天大的事情!此事万分紧急且关系侯爷身家前程,万万大意不得!你快快随我和这位公子一道进正堂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