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说你要结婚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能够彼此祝愿。既然如此,那么,芾甘,祝你们幸福快乐,百年好合。”
温家文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不甘心……”
李尧棠看着家文,“何遇,你让他说,听他说完。”何遇手臂上的肌肉绷的很紧,她牢牢的抓住不放。
这会子手心都出汗了。其实她也很紧张,不知道家同还会说出些什么样的话来,不知道他说出的话来会不会继续让她紧张、难堪,同时也让何遇难堪、紧张。
但是李尧棠的直觉告诉她,该让家文宣泄……
她亲眼看到姚静的哭泣,那情形,不是不难受的;家文呢,他是男人,可是他也会难过。
他难过。她看的出来。她相信何遇也看的出来。
家文双手拢住自己的头发,低低的说:“那个女人!说孩子是我的……她居然敢说孩子是我的!”
何遇忍不住出声斥责:“她是你老婆!”
“就因为她是我老婆!那才不可能!”
家文的一双眼睛,红的似乎要蹦出血来。像兽一样的眼神,刀子一般掷过来。
何遇与李尧棠都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她去堕胎?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她去堕胎么?”
温家文阴冷的笑着,“为什么……因为我说,孩子,你尽管生。到时候,我亲手给你掐死那个小杂种!”
“你TM说的这也叫人话!”佟铁河抬起脚来狠狠的踹过去,温家文闷哼一声,从沙发上滚下来,瘫倒在地毯上,“温家几时出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东西!”
“何遇,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踹?!”李尧棠大惊,她急忙跑过去蹲下看温家文,“家文,家文,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她伸手拉家文。
可醉了的人,像一具尸体那样沉重。
“何遇,你快来帮帮我!”她急了。
何遇没好气的走过来,俯身扯住温家文的衣领,径自将他扯直了身子。
李尧棠扳过温家文的脸,她呆了一呆:家文一脸的泪。
李尧棠跪坐在地毯上,扶着家文。
“文文?”她轻声叫着家同的乳名。
温家文望着她,他的眼泪汇成两条河,水流湍急,看的李尧棠心乱如麻。她抬手,给他拭着泪;但是来不及,那泪珠子仍滚滚的落下来。
“棠棠姐姐,棠棠姐姐……”
很多年了,他不曾这么叫她。
顿时,李尧棠的眼眶酸胀。
温家文抱住李尧棠,牢牢的抱着,“我……我……我有病……”
李尧棠身子一僵。何遇按住自己的额头。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爸爸!我做不了爸爸!棠棠姐姐,我做不了爸爸的!”温家文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的撕心裂肺。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家文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先是变成了啜泣,到后来,连啜泣也听不到了。
李尧棠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可是不敢动。
何遇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尧棠,你让开。”
李尧棠回头看了一眼何遇。可温家文的拥抱像是铁箍。
何遇走过来,一弯腰扯过温家文的手臂,将他拎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子已经醉的晕死过去一般。
何遇压着心头怒火,回身过来,搭着家同的手臂,将他背起,一直送到二楼的客房里去。何遇把温家文丢到床上,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他扒的只剩下内衣裤。
李尧棠把被子拉开,替家文盖好。
家文满脸的泪痕。
“臭小子,像个什么样子!”何遇恶狠狠的瞪着家同。
李尧棠叹了口气,不说话,去卫生间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
何遇扭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眉头皱了一下。
李尧棠见他神色有异。
“别动。”
他伸过手来,小心的扶住她的下巴,将一颗玻璃碴拔掉。这一拔,血一下子冒了出来。何遇从她手里抽出毛巾来按在她的伤口上,把她拽到卫生间。
“我自己来。”李尧棠忙摆手。
何遇可不管这些,胡乱打开药箱,消毒水、棉球、止血绷轮番上阵。
李尧棠半仰着头,老半天仰的脖子酸,就问了句,“好了没……”
“你闭嘴!”
吃了个闭门羹,李尧棠乖乖的收声,近来两人之间相处也不知怎么了,总感觉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今晚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明天去医院看看吧。”他闷声道。他侧脸看着包扎的效果,满意的点点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李尧棠对着镜子摸下巴,有点儿疼,但是不严重,“你的手艺,我放心。”
何遇抹抹额头上的汗,被李尧棠从镜子里看到。
“该健身了,何先生!”李尧棠拍拍他的胸口,讥笑他。
“我每天都有健身。”他撇嘴。
“Ml不算。”
李尧棠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李尧棠只觉得脚软,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因为她看得到他眼里越来越明显的笑意。
李尧棠在内心呐喊:老天啊,我这是怎么了……救我啊!
“是不算。”可怕的是何遇还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看着李尧棠越来越红的脸,何遇决定放她一马。“还不睡去?”
李尧棠逃也似的从何遇的胳肢窝下溜掉了,连晚安都没说,她觉得太丢人了。
看着李尧棠慌乱逃走,何遇笑了笑。又转头看着镜子中一身凌乱的自己,皱了皱眉头。
确实,好久没做运动了。
第二天的早上,李尧棠和温家文坐在餐桌的两侧,各拿一份报纸。
温家文偷偷的瞄着李尧棠。
“有什么话,说。”李尧棠也不看温家文。
温家文放下报纸,干咳两声,“那个,二嫂,昨天晚上……不好意思。”
李尧棠也放下报纸,眯着眼睛,道:“不好意思都那样了,好意思还了得?”
“我……我,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温家文惴惴的,酒实在是喝的太多了,他现在脑子只剩下痛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李尧棠瞟了他一眼,“你说那么多,我还真得想想。”
温家文的脸顿时垮下来。
李尧棠压低声音悄声问道:“那你给我老实交代,何遇真的在故园养着一个?”
温家文一呆,失声叫道:“我说的是这个?!”
“还有哪个?!”
“没!没有!”温家文忙慌乱地摆手,“我胡说的!瞎说的,压根没这回事!”
“温家文,老话儿说的好,酒后吐真言哪,你这话可是亦真亦假啊……”
“二嫂,你饶了我吧……我该走了,时间不早了,得上班去了……”温家文抓起盘子里的三明治,急匆匆的跑掉了。
看着温家文落荒而逃的样子,李尧棠笑着,也不知这笑里有几分意思,接着又拿起了报纸。
正翻到娱乐版,两个熟悉的女人,占了一半的版面。一个是女明星低调出院,未见老公陪同,疑似婚变;一个是女指挥家的专访,高调示单身……
李尧棠撇了撇嘴,又摸了摸下巴,觉得伤口还是有点儿疼。
飒飒的那场音乐会,李尧棠没去,何遇和大哥何川去了,留下李尧棠和大嫂刘舒在家看直播。
当电视镜头给到特包的时候,刘舒笑着对李尧棠说:“何遇今天穿的有些普通了啊。”
李尧棠抬头仔细看了看,然后点头。他那是费尽心思不抢风头。
“唉,你大哥上镜好显胖啊……铁子怎么又那么严肃?”刘舒笑着。
“他本来就很少笑。”
刘舒看了她一眼,道:“不笑就罢了,真笑起来反倒怪吓人的。”
李尧棠歪着脑袋仔细思考,想起来的确是这样。其实他在她面前很少笑的,应该没有笑过吧。
“这几年看着铁子是越来越像父亲了。你大哥还说呢,偶尔他在餐桌上一抬头,好像时光倒流三十年,会以为是父亲坐在他对面,害他心老怦怦乱跳。”刘舒嗤嗤的笑着,摇着手里的酒杯。褐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旋着,像丝绸一样。
“妈妈也说像。”李尧棠轻声附议。
“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眼神的力度,都真像。”刘舒突然感慨。
她看着李尧棠,抿了口酒。酒在舌尖逗留了几秒,咽下去,她享受的轻轻转了转颈子,“你们俩还那样?”
李尧棠扯了扯嘴角,然后低下了头,算是回答。这应该算是默认。
“我算是真服了你。就算是天衣无缝的避孕措施,也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吧。”
“……”李尧棠无语。
“我可是听妈妈说,咱家老爷子都开口问了。你知道的,咱家老爷子可是向来不管这些闲事的。”
“……”李尧棠继续装死。
“老太太就更别说了,早就急了。只是在你跟前儿不好直说罢了。我料着老太太八成儿已经跟铁子提了。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老拖着可不是个办法。”
“嗯。”李尧棠突然想起上回婆婆和姨妈们在一处聊天的事,说起了俩人没孩子,婆婆当时没说什么,但她也没有说四姨的不是。
“不喜欢孩子?”
“……”李尧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知道。
“铁子可是喜欢孩子的。每回见了桐桐,亲都亲不够。”
“嗯。”
“他们兄弟俩都喜欢孩子。你大哥还说还想要一个,说桐桐自己一个人太孤单。”
“你呢?有这个打算?”李尧棠好奇的问。
“我都三十四了!血压又高,心脏也不好,我疯了不成?”刘舒忙摆手,“桐桐一个我都顾不过来,再来一个,要我命呢。”
“……”李尧棠心想也是,要个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棠棠,有心要孩子,就趁早。年纪大了身材也不好恢复。”
“……”这算是什么要孩子的理由,李尧棠心里不赞同。
“哎?”看李尧棠的样子,刘舒挑眉。
“没想过。”李尧棠吧唧吧唧嘴。
刘舒张了张嘴巴,瞅着李尧棠,“棠棠,你老实跟我说,你该不会有别的心思吧?”
盯着电视屏幕的李尧棠,心忽然漏了一拍,若有所思。
“棠棠!”
“……”
刘舒气的丢了一个靠垫过去,“你,闷死人了。”
“老实看电视嘛,是你非要说话。”
“呀!”刘舒恨的跟什么似的,对着李尧棠叫,真拿她没办法,气死个人了。
“啊?”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李尧棠看着大嫂笑,“那叫什么问题啊。”
她还能存着什么别的心思,她还能有什么心思。她结婚了,听说他也要订婚了。
“那为什么不要孩子?”
“……”
“棠棠,我可告诉你啊,你不生,外面大把女人抢着给他生。”
李尧棠的目光移回电视屏幕。老实讲,她不在乎这些,她也知道何遇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比她更知道做事的分寸。
拿着指挥棒的飒飒,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那耀眼的黄色鬈发,贴在鬓上,有种诡异的美感。
“你有时候笨的吓人你知道吗?”刘舒晃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男人,没一个省油的灯。”刘舒看着表情淡然的李尧棠居然还笑了笑,气不打一处来。
“得,算我白操心。你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都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有多厉害!这年头,稍微有点钱有点地位的男人,随便招招手,就有三五个贴上来你知道么?更何况!……”
刘舒冷哼一声,“更何况你家铁子这样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在外面可吃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