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嫂说完,李尧棠不吭声,拿起醒酒器,给大嫂添酒。浅浅的,给杯底注了酒。
李尧棠虽然没喝,但是闻着味道也知道是不错的东西。何遇出门前特意从酒窖里拿出来的。他的酒窖里都是珍品。
“我不能再喝了,话已经开始多了。”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仍是抿了一口。
“你本来话就多。”李尧棠有些孩子气。
刘舒呵呵一笑,“何川就老说,你能不能跟老二家的匀一匀。你姐真是越来越美了。”刘舒瞅着镜头里的自飒,忽而一笑。
李尧棠看着飒飒专注的指挥着乐队演奏,额头上有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鬓角已经湿透了。这些日子飒飒把自己封闭在交响乐团的演奏大厅里,几乎和外界全无接触。
自端有些头疼。
何家兄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大哥过来接大嫂走,刘舒懒得动,说老二家家里这么舒服,干脆就不走了。大哥何川好说歹说才终于把她劝上了车。
“干嘛不留他们过夜啊?”
李尧棠跟着何遇进屋,看到何遇鞋也不换,准备直接进屋上楼,李尧棠跺着脚对何遇大喊,“换鞋!”
李尧棠一把揪住何遇的衣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来。
何遇扭头瞥一眼那粉蓝粉蓝的颜色,和鞋面上粉蓝粉蓝的小熊,挣开拉扯拔腿就走。
“喂!”李尧棠有些生气,他老是这样。
“你再喂一个试试!”他猛的回身,李尧棠举着另一双鞋子,是嫩黄嫩黄的颜色,小鸭子图案。
被他一吼,她微微张着嘴巴没出声,只是指着手中的鞋子。他翻了个白眼,丢了两个字给她:“幼稚。”
他宁可光着脚。
李尧棠郁结,这是又怎么了,谁又招惹他了,跟吃枪药了一样。
回到房里,何遇在换衣服。整个晚上都给拘的不行,中场休息的时候本来想出去透口气、抽根烟,可是找他说话的人一个接一个,累死了。最后谁也免不了问一句“太太呢”?太太个鬼哟!太太才不肯跟他一处来遭这个富贵罪呢!太太正在家里沙发上喝着红酒、听着音乐、聊着八卦、滋润的脚底冒泡呢!
何遇想到这里就一肚子气。
什么?还要留何川夫妇住下?凭什么?凭什么他对着烦人、聒噪的老哥一晚上还不算,明儿一早还要对着更烦人、更聒噪的大嫂?
他才不要哩!
这是他家好不好?他是一家之主好不好?
还给他穿那么丑的鞋子!
……
想起来就烦!
瞧瞧拖鞋上那图案,还有颜色,那什么品味呀?!
烦死了!
何遇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听到房门响了一下,他躺着没动。等了一会儿,再没动静。他坐起来,想了一会儿,去开门。地上静静的摆着一双灰色的拖鞋,这回是小狗。何遇站了一会儿,终于把脚伸出来。
鞋子很软,也很舒服,那感觉像是她的声音。
何遇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觉得脑子里也空荡荡的。他舒了口气。觉得有必要下去倒杯酒喝。
李尧棠刚刚睡着,枕边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她迷迷糊糊的按掉,过了一会儿,又响。
“喂……”她揉了揉眼睛。
“请问是李尧棠小姐吗?”
“我是。”
“李知礼小姐喝醉了,能不能拜托您过来接她?”
隔了几秒钟,李尧棠才反应过来,她忙说:“好,我马上来,告诉我地址……”坐起来,电话丢在床上,“李知礼!”她搓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得头皮发麻,要抓狂了。
慌里慌张的起来,胡乱的抓起身衣服来套在身上,急匆匆的下楼去。
“你要出去?”
听到这一声,李尧棠差点儿坐地上。身形僵在那里,抬头看见何遇。
他手里拿着一杯酒,正站在客厅里。看样子像是下来倒酒的。
见她没反应,他身子稍微前倾来打量仔细些:她正在换鞋,头发乱蓬蓬的,背包扔在脚下,眼神朦朦胧胧的,一脸迷糊样……
她不会在梦游吧,她还有这毛病?
“李尧棠?”担心的语气。
“飒飒喝多了,我得去接她。”她把地上那一堆东西呼啦啦拥在怀里,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样子很着急。
何遇懂了,皱眉,“在哪?”
“北海。”
“你等会。”何遇把杯子随手一丢,上楼去了。
李尧棠真庆幸佟铁河跟她一起来了。他熟门熟路的,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酒吧。门口泊车的车童上来就叫“何先生”,何遇把车钥匙丢给他,径自往里去。
都半夜了,酒吧里人还是很多,有点儿嘈杂。李尧棠被扑面而来的灼热酒气和烟雾呛的咳嗽。她忍住掩口鼻的想法,跟在何遇身后。
一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顺道扫她几眼。她被看的心里有点儿发毛,这些人她都不认识,可眼神像钩子一样,随时能钩起人的衣襟儿来似的。
“见过飒飒没?”他问其中一个人。
那人指指里面。
何遇拍拍那人的肩,回头看了眼李尧棠,示意她跟上。
在这嘈杂混乱的环境里,她安静的让他觉得随时会丢了她。
忽然从包间里拐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认出何遇,“何总!”
显然,何遇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冲过来握住他的手,满脸酒气的拍着何遇的肩膀。
“有日子没见了啊……有日子没见了……”他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何遇被他这样抓住了手,颇有些狼狈,但脸上还是笑着。
李尧棠是想笑的,难道见何遇这副模样,但觉得不合时宜便忍住了。
那人醉意朦胧的看何遇身后的李尧棠,然后向何遇靠过去,“咦!您今儿这妞儿的路数……不……不是您的菜吧?这妞儿瞧着就不行……我给您介……给您介绍,您等着……”
旁边有清醒的,见苗头不对,忙过来拉他,一边跟何遇道歉,一边招呼人过来赶紧架着这位。忙乱了好一会儿,才把醉汉拖走。
何遇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
李尧棠心想,呵,还装模作样的,果然是衣冠禽兽。她瞥一眼那包厢,一片狼藉。所谓的纸醉金迷,不过如此,忽然就有点儿恶心。
原来他每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飒飒在最里面的包间。
何遇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先看到包间中央的酒桌上一堆酒瓶。飒飒躺在沙发上。身上穿的还是演出时那套黑色的西装,领结都整整齐齐的。不知道的,只当她是睡着了。
李尧棠弯下身,拍了拍飒飒的脸。滚烫滚烫的,也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发烧了。
“姐!”
飒飒“嗯”了一声,眼都没睁,翻身继续睡。
何遇将李尧棠拉开一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飒飒身上,抱起飒飒就往外走…
身高超过一米七的飒飒,这会儿在何遇的怀里,像是一个轻巧的洋娃娃。
李尧棠忽然觉得何遇好帅。
何遇抱着飒飒一路出了酒吧,车童把车子驶过来,他将飒飒放在后座上。李尧棠看着后座上的飒飒,问道:“她的车怎么办?”
飒飒在宽敞的后座上继续呼呼大睡。还别说,何遇的这辆车,体型夸张是夸张,自然有值当称道的地方。
何遇白了李尧棠一眼,哼了一声,“丢那儿,谁稀罕她那辆破玛莎。”
李尧棠笑了笑。
何遇看着她,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笑出来。
“送她去哪儿?”她问何遇,何遇不说话。
“……咱家?”她有点儿犹豫。看得出来他脸上的不满。
“我家里不要醉猫。”何遇没好气的说,他现在很烦。
“可……可大伯最讨厌她喝酒了。”而且这会儿还喝醉了。
何遇的嘴角一沉。
李尧棠知道他又懒得跟她啰嗦了,到这不又有求于他了嘛。
果然何遇一踩油门,车子嗖的一下便出去了。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封闭式小区里。李尧棠知道这个是酒店式公寓,只是不晓得何遇在这里也有房子,她不知道的还真是多。
管家换来替他们开了房门。
何遇把飒飒放到床上就退出了房间,李尧棠在里面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才出来,她看到何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没有开灯。
李尧棠打开灯,室内亮了,灯光是柔和的,让人感觉很好。她慢慢的走到他对面坐下。
“好舒服。”她靠在沙发上。
何遇没出声。
这间房子不大,两室两厅,大概两百四十平,收拾的很简单,而且洁净,一尘不染的。
“还以为你的外宅有多香艳呢。”
她开玩笑。大半夜的把他折腾出来,她觉得很抱歉。但是他不出声,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可是看上去并不奏效。
何遇将烟掐灭。
那最后一缕烟升腾起来,微蓝的雾,朦胧了她的双眸。
无声无息的,她已经睡了过去。
何遇去房间里拿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他的电话在不停的闪,已经凌晨三点半。他走到阳台上,终于接起来。
他离开的时候,关门的声音略略的大了一点儿,李尧棠睁开眼睛。
她裹了裹毛毯,缩向沙发的更深处……
第二天,李尧棠是被李知礼不停叫嚣的电话吵醒的。
找到声音源的时候,对方已经收线。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立时呆住。
已经十一点!
“糟糕!”李尧棠觉得自己近来越来越不可思议了,接二连三的睡死过去,急急忙忙的找自己的手机,才想起来昨晚出来的匆忙,根本没拿。
她慌着用公寓里的电话给同事拨打了手机,“老苏……”她这时候脑子都要不转了,心里急得什么似的,想着要不就告诉苏婷实话,是她睡过了头,让苏婷找个理由跟系主任请假?
“尧棠?听说你感冒了……怎么样,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同事苏婷响亮的声音传过来。
“嗯,感冒……”李尧棠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又擅作主张给自己请假了。
“哦,你老公早上给我打电话说的好严重,吓我一跳,正琢磨着等会儿联络你呢。”
“没事。”好严重?他这是在诅咒自己。
“那就好。主任也没说什么,就布置论文指导的事,快该论文查重了。你明儿能起来么,就过来送一下学生的论文……要不我来拿?”
“我还是自个送吧,回学校也还有事!”李尧棠心虚。
又说了几句,李尧棠收线。
然后转身进去飒飒的房间,开始咆哮,“李知礼!你给我起来!”
说话间,李尧棠掀飒飒的被子,“李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