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
王阳动大袖一甩,身后一个顶天立地的庞然身影出现,像是立在了这颗星球身后,站在宇宙一样。其宝相庄严,声音如钟磬震颤般,与天地共鸣。
“本非此世之物,更不当诞生于世。未生即夺千千万万之命,乱此世之序,是为罪一……”
一枚枚金色的古文浮现,已说不清是何等时代的文字,繁杂的笔画,带着沧桑恒古的气息,宛如一个个小太阳,悬浮在神尸头顶,缓缓镇压而下。神尸挣扎,腰如背负了一座座大山般弯了下去,脚下大地发出哀鸣,不堪重负地开裂……
“生而无功,只贪杀戮,必贻祸苍生,此罪二!”
神尸咆哮,身上金光如刀子般嵌入血肉中,如同凌迟,顿时血染大地。
“伤我徒儿,冒犯天道,此罪三!”
所有金色古文齐齐发光,漆黑的夜色因此直接恍如白昼。神尸一声咆哮被压入喉咙中,脑袋如同被一只大手强行,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引颈受戮。
“获罪于天,无可铸也!以吾第三天道之名,恩赐尔等——永眠!”
话音刚落,王阳动身后紫气翻滚,一刹那遮蔽了星空,随后一只紫色云气凝聚成的大手,像是整片天空倾倒,压下来了;又如同一座山脉砸了下来,足足有半个南疆那么大,向着神尸镇压而去!
无处可躲,更无处可去。
盎然紫气率先自大手中流下,普天盖地涌来,如天河倒泄,灭世之洪水席卷人间,顺着大手,直冲神尸。
“吼!!!!!!”
一片紫气中,只见到大手缓缓盖下的一瞬间,发出无比强烈的光芒,恰在边缘,没在掌落范围的东方笑不由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一阵清风扑面,随后听闻到了神尸发出的绝望吼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了无声息。
法相紫气消散,露出一片树木花草,青翠欲滴。地面因刚刚的争斗引起的痕迹,完全不见了踪影,就连东方笑撞出的大坑也平复如初。天地就像被洗净了一边,干净,明亮,令人心生美好。
此时恰好清晨,雾气渐浓,金色的天道光辉散落其中,萤光点点,如同梦幻。
“好美啊,笑哥哥。”
东方笑闻言浑身一震,害怕着,但又期盼着缓缓转过身。
“笑哥哥,那个厉害的大家伙呢?我们溜出来了嘛?好大好可怕的家伙,香香还以为死定了呢?”
“香香!”
泪水顿时模糊了视线,东方笑冲了上去抱紧东方鈥香,用力拥着,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怀抱中一样。
“笑哥哥!怎么了?笑哥哥你没事吧,干嘛哭啊?”
东方鈥香一怔,坦然地反抱住了东方笑,像是小女孩过家家抱着洋娃娃,轻轻拍着东方笑的后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东方笑正又哭又笑,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地笑出声,松开怀抱,仔细地端详了东方鈥香一圈,发现确实无大碍后,更紧地抱住了她。
“对,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臭小子,知道自己有多弱小了吧。”
老头子!
东方笑一惊,转头望向那道金光闪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心念一转,在心中说道。
“老头子,是你救了香香?”
“对啊,你觉得不是我还有谁,会帮你个傻小子。”
“可是老头子你不是飞升成仙了嘛?怎么会?”
“对啊,本来我老人家正要退休享清福的,谁料到这世间就出事了,新任天道尚未诞生,只好我下来了。”
“那……”
“好了,任务完成了,我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臭小子,记住了,你可是我的徒弟,小子再被打成这样,就不要来见我了。咦?”
“呜呜~”
东方笑顺着王阳动转身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是大妖胡丽在的地方,已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小狐狸,蜷缩着即将死去,却依旧睁着眼睛,望着一处不肯离去。那里,是她的阿峰,最后仅存的地方。
砰!
王阳动倒退了一步,身上的天道光辉炸开,顿时扫清湮灭了周围三尺之内的所有东西。他正欲上前,这时金光大作,一道光柱自九重天上而来,将他笼罩在内,似要把他强行带回天上。金光刺目,东方笑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给我滚!”
随着无比暴怒的一声咆哮,王阳动身上象征着尊贵的金紫二色绽放,天柱哀鸣,如玻璃一般碎裂。
王阳动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同东方笑刚刚一般无二,害怕着,期盼着,却迫不及待……
东方笑勉强睁开眼睛,看向自家老头子。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地上的狐狸。
一人一狐沐浴在金色的天道光辉中,很难看清神色,但东方笑看到了,老头子,在笑,在仰天大笑……
金光内敛,东方笑清清楚楚地看到,王阳动的身形面容由老年渐渐转向年轻,最后定格在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容上。
那是!
东方笑大吃一惊,视线不断在少年王阳动与大妖胡丽两者间转移,“这不是?不会吧,这么巧。”
金色的光芒缓缓在胡丽身上汇聚,像个小婴儿一样趴在王阳动怀中的她耳朵扑棱地一下立了起来。缓缓睁开双眼,那个人就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眼前。她一下子呆住了,清澈的双眸中似乎不敢相信,但随即地蜷缩成一团,带着几分委屈,轻轻咬住了阿峰的衣角。
“呜呜(阿峰,不要走)!”
王阳动轻柔地安抚着胡丽的小脑袋,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笑着,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会了,不会了,别怕……”
“小狐狸~”
一声轻唤,似乎勾起了那段生命中最好的时光,王阳动,不,是阿峰,望着胡丽的目光只剩下了温柔与心疼。沉淀了两百年的思念在天人无暇的精神中荡漾来,终于,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小狐狸……
一句迟到了两百年的话,轻轻在胡丽耳边响起。
“我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等的这么辛苦。
对不起,没有坚持去找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呜呜(阿峰)~”
胡丽将头埋入王阳动怀中,无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
一道晴空霹雳骤然炸响!
苍穹变色,天一下子黑了下来,亮紫色的雷蛇在云间穿梭,忽隐忽现,好似,天——发怒了!
王阳动闭上眼睛,像是在跟谁对话一样,不断点头,最后应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随后他还是低下头,目光更加温柔,心疼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小笨蛋……”
雷霆炸响,紫色电蛇游走,东方笑冥冥之中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锁定了老头子怀中的胡丽。
“老头子?”
东方笑担忧地看着低头抚摸胡丽不语的王阳动。
轰隆隆!
一道天雷从云端落下,雷霆万钧,如巨兽张开了大嘴,扑向胡丽。
王阳动专注抚摸着胡丽的眼神一变,眼皮抬起,圣人之威压得远处的东方笑都有种透不气来的感觉。紧接着大袖一挥,雷蛇啪地一声碎裂黯灭,消弭于无形。唯有那被打散的破碎电光造成的焦黑地面,证明了它曾经存在过。
失去了王阳动的怀抱,胡丽身子一下子颤抖了起来,害怕地直往王阳动怀里钻。
“你都是为了我啊,傻瓜,你这一辈子,都为了我了。你这辈子都是为了我啊……”
这位千古第一圣人声音颤抖着,说不清道不明是为什么流下的泪水都来不及擦拭,连忙抱着这只傻到没救了的狐狸。
胡丽这才安心下来,躺在他的怀里,安详地,永远地——睡去。
“小狐狸……”
呜咽一声,王阳动失措地跪倒在地,心中千万中滋味涌了上来,酸楚,苦涩……如此清晰。
明明找到了它,却这样快地又失去了它,这就是上天就自己的惩罚嘛?
“苍天啊!”
王阳动失魂落魄地抬起头,这位一生不弱于人的圣人对着天大喊!
“吾知此狐罪孽深重,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吾王阳动!”
“愿以两百年道业!两百年功德!换此狐一线生机,可否?”
轰隆隆!
苍天不语,黑云依旧,雷霆依旧……
“可否!”
王阳动暴怒,冲天怒吼,金紫云气冲天而起,苍穹随之变色,整个世界都在颤抖,摇摇欲坠!
顿时,雷霆止声,乌云消散,一抹纯净无暇的圣光从天洒落,落在胡丽身上。
一只透明的小狐狸,与胡丽一般无二,渐渐浮现,只是浑身上下被一团漆黑中透着血色的雾气包裹着,眼看就要被拖入大地之中。其身侧王阳动身上金紫云气扑上,快速消融掉了这团孽障。小狐狸顿时身体一清,透露出干净的质感,被光牵引着,走向天际。
“呜呜~”
它回头,冲着身上金紫云气快速消散,身体亦开始变得透明的王阳动叫了声。
王阳动笑了笑,身体一瞬间变得透明无暇。他大步走向天际,一把抱起小狐狸,轻笑道,“别怕,这次,我们一起走。”
话音未落,光芒带着二者,化作流星,向着天际而去……
他与她故事,以对方为开头,错过了一次,便是一生一世,最终,以相遇为结尾。如果说命运是一个作家,那写出这个故事的他,一定是个有一点小善良的坏人。但不得不说,它安排的剧本,结尾很好,很好。
“笑哥哥,他们?”
东方鈥香趴在东方笑怀里,迷糊的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如同走进了一处不可思议的梦境,至今仍未清醒。
“他们,一起走了。”
“那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嘛?”
“会的,一定的会的,绝对会的。”
“笑哥哥,你怎么又哭了?”
“嗯,故事很长,要听嘛?”
“要要要!”
“嗯,回去吧,我们回家,我慢慢说给你听。”
“拉勾!”
“拉勾!”
两个人小指勾连,相视一笑,松开之后,默契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回家了。”
“嘻嘻,笑哥哥你伤那么重,我来抱着你吧。”
“不要,丢人。”
“嘻嘻,香香不嫌弃你的。”
“可是我嫌弃,咦?”
一丝冰凉落在鼻尖,迅速融化。
东方笑抬头,纯白无垢的雪片,在视线中,自看不见的云端,纷纷落下……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