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是这个社会最低级又最不受人尊重的人,因而从未有人愿意去当奴隶,一个人有朝一日做了奴隶,便会是一辈子的奴隶,甚至连同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要遭其同样的命运,并永远不得翻身,永远被人践踏在脚底下做着人世间最卑微也最辛苦的工作,直到死也未尝试过享福是个什么滋味,更不知晓受人尊重是个啥样的感觉。
比如艾文,她此时背负着罗云这个奴隶的身份,即使为梅庄出了不少力,多数人终究还是会把这个功劳算到轩苑山庄头上,于她仅是个聪明的奴隶而已。
是以,朝龙闻言,尴尬地一笑,“当我没说,要我朝龙做奴隶的奴隶,那我还是人吗?”
“不是人?听这口气,好像我不是人了?”
朝龙贼笑道:“你当然不能算是人了。”
艾文双眸一瞪,“什么?找死……”
见艾文在意料中发怒,朝龙忙补充,“先不要‘激’动,待听我说,说你不是人,是因为你看起来像九天仙‘女’下凡,你想啊!既然是神仙,那还会是人吗?”
“油嘴滑舌,我看你该吃些素才好。”没有人会彻底拒绝别人的夸赞,艾文也是抑制不住这种虚荣心,当下口气果然缓和下来。
“在下不准备当和尚,所以吃素就免了,那淡而无味的东西留给别人好了。”
梅夫人怀着慈母般的微笑,目光在朝龙和艾文身上扫了扫,道:“不知龙少爷与这位姑娘怎会穿了件同‘色’的衣服?”
她曾听闻朝龙因风流成‘性’而恶名昭彰,但此下看来,似乎并不如传言那般令人真实,反倒是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潇洒从容、不理世俗观念的感觉,是以她潜意识中,不但不厌恶朝龙,甚至是有些喜欢这后生小辈。
的确,二人这同一颜‘色’的白袍,虽然未有人明言,但注意的也属不少。
艾文瞧了瞧身上的衣服与朝龙衣服的颜‘色’,果然是毫厘不差,而且坐在一起,煞是刺目,难怪梅夫人会注意。她无奈地苦笑,“这就要问梅雪了,她做的好事。”暗中却是忍俊不禁,简直像情侣装嘛!
梅雪摆摆手,可怜兮兮地嘟起小嘴,“姐姐,这纯属失误哦!我怎知会如此,我做的时候只想到白‘色’适合你,却没顾及到会和龙少爷的相同。”明眸突然一亮,顿时急中生智,“要不,我重做?”
艾文嫣然一笑,“梅雪,看你可怜成这样,我还忍心整你吗?算了吧,吃你的饭,我很喜欢就是了。”
“不怪我啊,那就好。”梅雪大松口气,“不过,你们这样看起来真的很……”
她言下是想说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只是由于她的腼腆,致使她无法像艾文那样,爽快得什么都能脱口而出,全无顾忌。
传统的教育提点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梅雪得保住面子才行,是以说到重点的地方,她便羞得戛然而止,忙低头吃饭。但其实,她后面要表达的内容,无须说出,人人却都已经猜到。
当下,众人吃饭的同时,俱是时不时地把目光偷瞟过来,打量着二人是否真如梅雪所言。
朝龙对这种事欣然接受,他潇洒地一笑,“梅雪姑娘确实是太有先见之明了,知道我俩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艾文白眼一翻,“谁跟你一对?死一边去。”
朝龙故作暧昧地凑过头来,“难道不是吗?你看这一袭的白‘色’,任谁见了不说咱俩是一对?”
艾文为了歪开他,使劲往韩虓那边仰,“是不是一对,与衣服何干?这么说我哪天要是把衣服换了,你岂不成了鳏夫?”
“好啊好啊!”梅雪迭不失拍手欢呼,“姐姐你真聪明,懂得用这法子来解决。”
朝龙坐正身体,炯炯双眸向梅雪放电,“梅雪姑娘,你这么想我孤单一人吗?”
梅雪愣了愣,赶紧把这问题丢给艾文,“姐姐怎么想的,我就怎么想,所以你别问我。”
朝龙瞄向艾文,“哎!那你怎么想的?”
艾文微一轩眉,“我想,你还是吃斋念佛去当和尚比较好,不要老是动这些歪脑筋,再让‘女’人为你而自杀了。”
不经意的一句话,霎时把众人震住,原因是这和他们知道的真实情况全然相反。
朝龙沉默了一阵,细细打量着艾文,“你怎么知道?”
艾文回他一眼,“猜的,应该错不了吧!”
朝龙‘摸’‘摸’鼻,随意夹了些菜进她碗里,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多吃饭,多吃菜,多长‘肉’,少长点脑子,‘女’人若都像你这般聪明的话,那世界岂不要反了?”
“错,世界不是要反了,而是进步了。”艾文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一把捏住筷子扒嘴里就吃。那捏筷的动作和孩童初学之时简直一个样,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拿筷,模样极是逗笑。
神算子公孙继观察了艾文半响,突然发话,“看姑娘举止,不同一般,不知姑娘贵姓?”
艾文瞥他一眼,觉得此人并不可憎,但口中却开口道:“我‘女’‘性’。”
众人对她这答案,顿时讶然失笑。
韩虓倒很想替她答出,免得她再这么没礼貌,但张开了嘴,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因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的好。
“老夫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碰见青衣神君紫字。”公孙继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对这姑娘起了兴趣。
“您是说那老家伙?……”艾文脱口说了这话,忽觉不妥,忙捂口不言。
公孙继一惊,“莫非你已见到了他?”
“嗯。”艾文点点头,“见到了,他还要我答应他一个要求。”
公孙继更是大惊,“那你可曾答应?”
“答应了,不然他哪会救我们呀!”
公孙继一叹,似有些惋惜的样,“既然答应了,那姑娘就快回去准备嫁妆吧!”
“嫁妆?什么?”艾文双眸瞪如铜铃,吃惊得差点喷饭,“莫非那老怪物看上了我?”
“可以这么说,不过他是看上你做他的儿媳‘妇’。”公孙继不慌不慢地解释。
“是吗?”艾文苦叫两声,“这可怎么办呀?那老东西看起来那么老,他的儿子能年轻到哪儿去呢!八成也是五、六十岁的小糟老头了吧!”
公孙继笑了笑,没想到这姑娘此时担心的竟然是这个,他终于觉得这‘女’子与众不同了。他道:“这个,姑娘尽管放心,紫字那老儿的宝贝儿子紫郁也是当今江湖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于今二十有八,却是未娶,说来姑娘虽有些勉强,但若嫁给他,也不失为一对佳偶。”
艾文表情惨兮兮地,“这样子还好了。”暗中却是嘀咕:“那头没嫁好,这头又得嫁了。”
她口中的那头自是指初来古代时,罗老爹与罗老太给把她当作罗云后与李阿勇的婚事。她虽不是罗云,但与罗云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这麻烦事甩给了她,也的确够她头疼的。
轩少虎听闻她口气,有些诧异地瞄过来,“怎么?死丫头,你真要嫁吗?”
艾文没‘精’打采地瞟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要你帮我嫁?”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嫁?”轩少虎吱唔着,这丫头神经大条,如此不经大脑的话,传出去叫他怎么做人啊?
“哦!”艾文一下泄气,兀自苦恼,“就是说了,不嫁还能怎样!哎!可惜那老头太贼了,不好应付。”
听她这毫无尊重的语言,韩虓不觉奇怪,“哎!你一下叫他老家伙,一下又称他老怪物、老东西,对他老人家这么不礼貌,他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艾文猛然‘激’动地提高声调,“所以我说他有病啊!”
公孙继微笑着转向梅子桓,“梅兄,这会你‘女’儿绝对安全了。”
梅子桓过意不去的摇头歉笑,“紫兄把这矛头对准了别的姑娘,说来还是老夫‘女’儿对不起人家啊!”
“这可不一定,依我看也有可能要促成一对佳偶呢!”公孙继说着满面笑容地端起酒杯,“来来来,干杯,年轻人的事咱们老几十岁的人还是少管为妙。干!”与梅子桓一碰杯,仰头便先干为敬。
这顿饭吃了很久方可散场,而这些江湖豪杰在用完早餐后就因各自有事而忙着要赶回去。梅子桓知道再多劝留也属无用,是以,诚心诚意地与大家说了句后会有期的话,便送大家出了梅庄,各人分道扬镳。
轩苑山庄一行六人,一路上牵着马有说有笑地拾级而下。
走的是同一条路,但来时与去时的心境却是大为不同,他们来时目的是为解决梅庄的危机,其心情难免沉重和郁闷;此时,一切危机均已解除,心下自是再没有了负担,存留的只是满身的轻松和愉悦。
确实,如此年轻的一帮人聚在一起,要想不开心都困难哦!
只是,开心的背后,偶尔还是会让人想起轩苑山庄的事,进而不自觉地在开心的面上‘蒙’上一层‘阴’影。
轩苑山庄发生的一系列江湖轶事还得追溯到无极‘门’惨遭灭‘门’之后,应该是在四十五年前,当时的武林盟主,也就是轩苑山庄的上一代庄主轩天青,突然向所有江湖人士宣布,他作为一代武林盟主,需要制作一个能够号令各武林人士的令牌。
于是,他特地为此找人制作了一个一尺长短的非金非‘玉’的貌似孔雀羽‘毛’的“孔雀翎”,并‘花’费不少时间,令所有江湖人士以血为誓,终生听命于孔雀翎,见翎如见人,有孔雀翎的地方就等于有他轩天青的存在。
不过,此事发生后不了二十年,他竟无端地失踪了,而且,自此再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对于武林盟主之位的再度争执,江湖上也曾掀起过一段不小的风‘波’,但因后来大家发觉“孔雀翎”原来早就落入了轩天青的儿子轩震锋的手中,是以,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就顺理成章地推荐给了轩震锋。
料想武林之事应该就此平息,却不料另一场更为骇人的风‘波’又席卷而来——竟有人传言说号召武林人士的血令“孔雀翎”就是开启无极‘门’宝藏的钥匙,得此血令便有如得到无极‘门’富可敌国的宝藏。
是以,一时之间,武林中又一度群雄四起,纷纷觊觎着盟主手中的令牌“孔雀翎”,偶尔还会进轩苑山庄查探查探。幸而轩苑山庄防备森严,高手如云,才不至于使“孔雀翎”落入‘奸’人之手。
也许江湖中那些‘私’心极重而又专走邪‘门’歪道的人,对轩苑山庄的实力还是有所顾忌,因而,‘胸’中虽然热血沸腾,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进庄抢夺。
这些当然都是那些脑子简单的小人受暗中‘奸’人挑拨而上当受的骗。至于盟主轩震锋,他分析了种种前因后果,已然了解到“孔雀翎”乃宝藏钥匙的不可能‘性’,这消息八成是某某人想特意的制造江湖纷争,针对人‘性’的贪婪、丑恶,而放出的谣言,旨在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传言中宝藏后面较为深沉而狡诈的东西,都没有太多人去动脑子思考,他们一心只顾着宝藏的万能‘性’,并盲目去追求和抢夺着,采用所有不正常的手段。事实上,他们已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而不自知。
轩震锋明确的知道,给这样一帮贪财的蠢人解释即使上达百遍,也无法安抚他们的心魔,浇灭他们对钱财的无止尽的‘欲’望。是以,为了使那暗中放谣言的‘奸’人‘阴’谋不得逞,他于是一力承担了下来,动用轩苑山庄全部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全全确保“孔雀翎”的安全。只要“孔雀翎”不落入江湖中,那么所有悲惨的事就不会发生。
抱着这样的期望,轩苑山庄时刻警惕着,时刻奋斗着,从未有松懈。果然,在这样大力的挽救下,江湖中二十多年来确实平静了不少,尽管没有人忘记宝藏的事,却也没有人敢出来闹事。
轩震锋在这件事上尽了力,也做到了最好,致使那个暗中捣鬼之人‘阴’谋一直无法得逞。
时光一晃就过了二十多年,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盟主轩震锋竟又像前任盟主一样无辜失踪,一去两、三月未有音讯。
轩苑山庄在这种事上已有先例,因而,轩震锋的突然失踪,韩虓等人暗中不免恐慌,极是担心师父也会像师公一样,从此不再回来。
韩虓作为轩震锋的大弟子,师父不在,轩苑山庄的重担自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由于盟主对他的重视,于是又有人暗中猜测“孔雀翎”有可能已传入了他之手,但韩虓对这种谣言向来持漠视态度,不去辩解,不去争执,也不去承认,江湖中了解他‘性’格的人,同时也了解他剑侠绝不留情的作风。因而,即便有人这样‘乱’传,也从未有人敢去招惹他,谁愿意去为了那不确切的传言而妄自送命啊?
与轩震锋相比,韩虓不自觉地在人们心目中肃立起的威严恐要比他强上十倍,因为如果轩震锋使人诚服的是他的德高望重,那么韩虓让人不敢蔑视的则是他仿佛傲然临绝顶的威风,不仅孤傲,而且冷酷。
这就是朝龙要卖罗云作帮手不成,反要艾文帮忙的原因。朝龙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现在盯上了韩虓,韩虓手中是否有“孔雀翎”,只要他愿意在江湖中说开,一百个人至少有九十八个相信他的。
因他从不空‘穴’来风,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其真实‘性’自是不容质疑。不过,暂时的情况下,他还不想让这机密的事传扬开来,所以韩虓是否有“孔雀翎”,他至今还未向他人提及过。
艾文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场江湖是非之中,其自身真是哭笑不得,所有的事不是她愿意接受的,却全都冲着她而来,她甚至是没有逃避的余地,因而她只有抱着过一天算一天,走到哪算哪的态度在古代‘蒙’‘混’着。不过,唯一不让她放弃的是她回现代的决心。
此时他们已然到达山脚下,是该骑马回程的时候了。
但后面突然响起了梅雪急切的呼声,“姐姐……等等啊……姐姐……”
六人听到她的声音,俱是驻足回首观望。
梅雪离他们并不很远,但见她身轻如燕,快捷地跳跃在石阶之间,转眼已到众人跟前。
稳住身形,她微微喘口气,向几人点点头,歉然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一下,我想给姐姐说几句话。”
说完,径直来到艾文面前,边撑起手中抱来的雪‘色’披风围到艾文肩上,边道:“这件披风是昨夜一起赶做的,今早赶得急,都忘了给你,所以现在就给你送来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姐姐你穿得这么单薄,早都该加件衣服了啊!”
听闻她这关心的话语,艾文一阵感动,直觉鼻头酸楚,浓浓地有股想哭的冲动。
她感‘激’地抱住梅雪,无声的啜泣,“梅雪,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我好感动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其实,你能来这里让我再见到你,我都觉得很开心,很温暖了,还须送什么披风呢!只要有你就好了,梅雪。”不觉中,双眼已是涌出了泪‘花’。
见艾文欣然接受,梅雪亦是开心得笑,“姐姐,能听到你这几句话,梅雪就满足了,我之前还担心姐姐会不屑于‘交’我这样的弱‘女’子做朋友呢!但现在不会了。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朋友,不过现在有姐姐做朋友,梅雪真的好开心呢!”
“我也是。”艾文欣喜而幽幽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朋友不在多,有知心者足矣。梅雪,你对我这么好,我也好想送东西给你做纪念,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所以要想得到我给你的礼物,请一定要去轩苑山庄哦!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还能逗留多久,不过总想再见你一面。”
二人的坦诚相对,直让艾文心底流窜着一股暖流,二十二年的生活体验,终于使她知道人生追求的原来并不只是亲情和爱情,友情也同样能够温暖人的心。
“我会的,我会的。”梅雪嘴角的笑容有如三月里的暖阳,不仅能温暖自己,亦能融化别人。
艾文不舍地放开她,剪水双眸含着诚挚的光芒望着她,“说话一定要算话哦!”
“嗯,不算话的是小狗。”梅雪一脸娇憨之态。
“好!”艾文高兴地点头,“真不知你怎会那么心灵手巧,居然能做出这么好的衣服。”她‘摸’‘摸’披风,感觉的确暖和了许多,特别是脖子上那一圈白狐的绒‘毛’,看起来不仅美观,而且保暖。
经艾文一夸,梅雪直觉甜到心底,当下大夸海口,“只要姐姐瞧得起,梅雪就再多做几件送给你。”
“不用了。”艾文忙摆手,“反正我可能也穿不上。”
言下之意是说回现代后再没时间穿了,但梅雪哪里听得懂,只见她懵懂地望着艾文,“怎么会呢?一定要穿才好。”
艾文无奈地耸耸肩,“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赶得急了。”
“一定能的啦!姐姐放心好了。”梅雪说着仰头看看天‘色’,又道:“好啦!我要回去了,我知道轩苑山庄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就不耽误你们了。”移目瞟向其他五人,微微一笑,“虓少爷,雷鸣少爷,虎少爷,柔兰小姐,雨心小姐,你们多保重,后会有期了。”
韩虓微一颔首,“梅雪姑娘也要保重,轩苑山庄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他适才认真听了两人的对话,是以有此一说。
“谢谢,我一定会来的。姐姐,我走了。”
“嗯!”艾文轻点头,“相聚是离别的因,离别是相聚的果,没有因何来的果,没有果又何来的因,让我们都一起去期待那个离别的因吧!拜拜!”
“再见。”道别之后,梅雪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对了,姐姐,你是叫罗云吗?”她一直称艾文为姐姐,直到此时才想起要打听一下姓名。
艾文愣了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但她心下实不忍心骗她,因而内心挣扎了一下,毅然上前两步,凑在她耳边,轻道:“不,我叫艾文。”
声音细如游丝,旨在让梅雪一人听到,但她哪里料到纵使如此轻的声音亦不免落入韩虓耳中,致使韩虓奇怪地望着她,不解她此时的身份怎敢以真名示人。
“哦!”梅雪会心地笑了笑,恋恋不舍地上了十几级石阶,又忍不住回首朝艾文摆手,“姐姐,再见。”
艾文亦是摆摆手,“Seeyoulater。”
韩虓望着梅雪的身影渐渐远去,脑中同时也琢磨着艾文说的话,沉默半响,他终于发问,“哎!我怎么想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啊?矮油!”又一个失误,艾文口中轻发出一声头疼的低呼,对这种言语的解释,她已经不想再费口舌了。
撇开脑袋,她目光傲然地流向山间,却陡然发现,离此不足百米的地方,朝龙在那海拔二十米高的一株树下,沉默孤独而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眼中尽是说不出的伤感。
艾文心神一跳,脱口道:“朝龙,朝龙怎么会在哪?”
顺着她的目光,韩虓果见得朝龙一身雪白的身影,于是朝朝龙大声道:“龙兄,既然来了,何不过来呢?”
朝龙被人发现了,再站下去也觉耳热,他干脆飘身过来,“我自认为行动无声无息,无人能发现,却不料被你看见了,真不知是你较为‘精’明呢!还是咱们心有灵犀啊!”
这说话的对象自然是艾文,因他虽然来了,目光却是一直锁住艾文。
“这答案当然是属于前者了。”艾文挑了挑眉,“对了,你怎会跟在我们后面?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朝龙习惯‘性’地‘摸’‘摸’鼻,邪笑着,“因为想再见你一面,所以就转身跟来了。”
貌似一句开玩笑的话,其实他自己也是无法探究其真假。
艾文嗤鼻,瞪他一眼,“恐怕是另有目的吧?”
“江湖中谁人不知我朝龙活着的最大目的就是四处寻找美‘女’?看上了你,你应该值得庆幸才对。”
“龙兄。”韩虓脸有不悦,“在下敬重你,所以不想跟你翻脸,但请你注意,凡我轩苑山庄的‘女’人你都不可以碰。”
朝龙谑笑,“怎么?她是你的‘女’人吗?你要如此护着她。哈哈哈!”笑了几声,他突然收敛神‘色’,口气带着挑战的味道,“不过,她如果真是你的‘女’人,我朝龙看上了她,也绝对会与你奉陪到底。”
“这个疯子。”艾文低声斥责,活得不耐烦了,竟想把她当成物来争夺。
韩虓冷道:“你的风流当真是无‘药’可救了。”沉‘吟’一下,他忽然转过话题,“对了,在下想问你几个问题,还望你能如实回答。”
朝龙毫不在乎地耸耸肩,“问吧!在下知无不答。”
韩虓想了想,郑重地开口,“敢问吾等师父是不是应你之邀才去齐国剑山的?”
朝龙咦了一声,“你怎会有此一问?”
韩虓轩眉,“你一直跟在我师弟和师妹之后,并对其加害,难道不该对你怀疑吗?”
朝龙无所谓地道:“跟在身后是不错了,但说到加害倒是没这回事,戏‘弄’戏‘弄’他们倒是真的。”
轩少虎一听他们原来是被戏‘弄’了,顿时火冒三丈,暴跳着上来,“朝龙,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轩少虎今日绝不饶你。”
雷鸣忙一把拉住他,“虎师弟,先不要‘激’动,听虓师兄问完了再说。”
“竟敢如此侮辱我轩少虎,我一定要让他瞧瞧厉害。”轩少虎不住地挣扎,想脱离雷鸣的魔爪。
韩虓流目瞥过他一眼,示意他安静安静,又继续问朝龙,“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错了。”朝龙嘴角噙着一抹百年不荒的邪笑,“令师收到的邀请函不是在下所为,在下不过是知道一点端倪而已。因为知道风声,所以跟了去,但令人遗憾的是,待在下赶到齐国剑山之时,正巧见令师在跟一帮虎头蛇尾的人谈话,也不知道那帮人跟令师说了什么话,总之令师听了后,就自动跟他们走了。”
“自动跟他们走?有这等事?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伙人?”韩虓大‘惑’不解,心下不住地揣摩着当时的情形。
“那些人全体‘蒙’面,人不人,鬼不鬼的,谁看得出啊?要知道,江湖中传言盟主令牌‘孔雀翎’便是开启无极‘门’宝藏的钥匙,因而,想要暗地里从盟主身上夺取‘孔雀翎’的人举不胜数,这么多的人,怎知是哪一伙人下的手?”
“这么说连你也不知道了?”
朝龙耸耸肩,“很惭愧,在下虽然在他们后面跟了很久,也间接地了解到一些事,但就是无法得知他们是什么人,而且令人苦恼的是,我竟然把他们跟丢了。”
“跟丢了?”韩虓难以置信地瞄向他,朝龙轻功举世无匹,他居然把人跟丢了,太不可思议了吧!
“所以我说很惭愧呀!”
“那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呢?”韩虓想尽量多找点线索。
朝龙‘摸’‘摸’鼻,“这个问题,请恕我不想回答,我所知道的只是属于自己的一些‘私’事,与你要查找师父在哪儿毫不关系,所以我不回答对你来说也无所谓。”
韩虓无奈地叹口气,“谢谢你的如实回答。”
“谢什么谢,是我做的我绝不否认。我知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不过,令师的失踪却是与在下没有一点关系,因为以令师的武功,完全有反抗的余地,但他竟然二话不说就跟那伙人走了,所以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的。”
韩虓沉‘吟’着点头,“这个在下知道,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些线索。”
朝龙流目扫过艾文,邪笑道:“好了,问题回答了,美‘女’我也看过了,在下也该走了。再不走的话我看你师弟要不行了。”话犹在口中,他人已转身掠进树林。
“哎……”艾文迭不失脱口而呼,她有很多话要说,可惜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知如何开口。
朝龙掉头瞧她,“叫我有事吗?还想留住我啊?”
艾文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气,咬咬嘴‘唇’,干脆道:“你去死吧!”
抱着希望,最终还是失望,没有“孔雀翎”的‘交’换,她知道她的时光机是断然得不到了。
朝龙哈哈一笑,“在下还未活够,怎能说死就死呢?”最后一字语音一落,人便不见了踪影,可谓来得快去得也快。
艾文心下憋着气,转头见轩少虎竟然还想暴跳如雷,禁不住把火气撒过去,“喂!爱发火的臭小子,你能不能不要随便动怒?看起来很幼稚耶!”
轩少虎冒火地朝她狠眼,“你个死丫头,不要你管。”
艾文嗔道:“为他那种人生气,值得吗?真不知你火气怎会这么大。”
轩少虎鼻中一哼,“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要妄加猜测行不行?”身为男子汉的他,竟然被朝龙当小孩般的耍,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所以他怎能不怒?
艾文撇撇嘴,“知不知道都一样,走吧!”
一行人又开始起程了。
扫眼前方,路途较为平坦,也渐渐地适于马匹的奔驰。于是为了赶紧回去,六人翻身上马,赶马前行。
艾文与韩虓因客观原因,只得共骑一匹。艾文坐在前面,由于右手与韩虓的左手牵连在了一起,所以上马后,韩虓的左手差不多揽在了她腰上。
这场景令冷雨心吃醋不已,所有的不快都写在脸上,憋了半响,她忽然恼怒地一甩马鞭,奔朝前去。雷鸣了解她的心情,遂也跟上去与她并行,顺便安慰安慰她两句。
瞥眼艾文在韩虓“怀中”的模样,轩少虎心下也是堵得难受,虽然韩虓是他的大师兄,但他也无法接受,所以这一路上他的话明显少多了,默默地骑在马上,放马奔行。即便纪柔兰想逗他说话,他也是吱唔着不想回答,脾气乖张得要不得。
这样,艾文和韩虓就落在了后面,默然而无奈地望着前面的人。
以艾文的‘精’明,她岂会不知某些人反应与她有关?只是事事变幻莫测,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在这之中,她其实也是受害者,别人不好过,她暗地里也受着折磨,如果可能的话,她比任何人都不想要这样。只可惜没有谁会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因她奴隶的身份,导致她理所当然地要受到别人的鄙视和虐待。
这样凄冷的‘阴’天,衬托着这样心情低落的一帮人,天地间更显凄凉了。
如此持续了几个时辰,心紧张得累了,马儿也奔跑得累了,韩虓于是勒了一下缰绳,口中“吁”了一声,放慢脚程。
遥远的天空,一只白鸽跟着他们已经很久,那鸽子似有灵‘性’,见韩虓的坐骑缓慢了下来,便一个俯冲,在离韩虓不远的头顶盘旋一阵,毅然停落到艾文肩上。
艾文之前见它的举动已觉奇怪,此时更是惊奇,她将鸽子轻托到手上,温柔地抚‘摸’它白‘色’的羽翼,无限喜爱地道:“好可爱的一只鸽子,怎么会停到我肩上了呢?难道你无家可归了吗?”
韩虓无奈地摇头,“真是物有类聚,它乃轩苑山庄的专属信鸽,本来是来找我的,现在反而找起你来了。”敢情他之前放慢速度也是发现了信鸽的原因。
艾文谑笑,“看来我魅力不小嘛!”
“应该是衣服的魅力,而不是你的魅力,别老是自夸自大。”韩虓始终相信那信鸽不会背叛轩苑山庄。
艾文装傻地笑,“都差不多吧!分得那么清干嘛?人生在世,岂可做一完夫?糊涂一些岂不更好?这世上痛苦的往往都是那些追求完美的完美主义者,殊不知有时缺点也能变成一种美德。可惜这道理很简单,却没有几人能够懂得。”
“你的大道理倒是懂得不少。”
艾文继续卖‘弄’,“这就好比一个人做了九件好事,但他偶尔做了一件坏事,就被人视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因而不能原谅他,并将他恨之入骨是一样的。其实我觉得这种人就未必是坏人,只要你将他做的坏事大而化之,不去计较,自己糊涂一点来看他,那他也不失为一个好人。”
韩虓冥想一阵,似是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把艾文‘乱’七八糟的观点消化掉。他道:“你的观点确实很新颖,不过我并不怎么赞同。因为如果那个做坏事的人,他做了杀人放火的坏事,却只做了一点锄强扶弱、关心别人的好事,那他怎么能够将他的罪恶与功劳相互抵消,而得到别人的谅解呢?”
“孔子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就是说一个人做善事必须要从身边的小事做起,并要为善而不恶。其实,人的心理是否善良,也要从一件件小事中来看,而不是要等到那人做出了一件轰动人心的大事,才说他是善良的。一般说来,如果那个做坏事的人在这之前已经被称颂为善良之士,那么他即便做了坏事,也是有原因的……”艾文死撑着,越描越离谱了。
“有原因的?”韩虓重复她的话,目光隐有深意地瞄着她。
“不错,也许他是被人‘逼’迫,出于自卫才不得不做出那样的举动。当然了,他也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只不过他本人在这件事上的行为,应该得到理解和原谅。”
“这样说来,你也很有理。”韩虓沉‘吟’着颔首。
“嘿!我这其实只不过是一种很片面的说法而已,要想把此事摊开来说,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艾文终于觉得脸红了,“呵!我好像是在给你讲学嘛!”
韩虓嘴角不觉一牵,“你还怕卖‘弄’才华吗?有机会啊!这个问题我还想再跟你研究研究。”目触艾文手中抚‘弄’的鸽子,忽然恍然大悟地道:“哦!对了,只顾跟你说话,倒把正事给忘了,你快把鸽子‘腿’上的字条取下来,看看写的是什么。”
“哦!”艾文应了一声,在信鸽身上翻了翻,果然在它‘腿’上长有绒‘毛’的地方发现了一张裹折成圆形的小字条。
那鸽子似有灵‘性’,在艾文取下字条后,忽地一下拍翅而飞。艾文抓它不着,只得赞叹,“好‘精’灵的一只鸽子,怎么我做什么它都知道啊?快赶上人了。”
“它乃轩苑山庄独家培养的信鸽,当然要寻乎其常了。”
“是吗?真是很神奇。”艾文说着把手中字条展开,“我倒要看看它带来了什么消息。”
说是字条,实则是一块方形的锦衣绸布。那时候还未发明出纸,大富人家一般都用布来传递消息,比起竹简之类的硬物方便多了。
艾文将其摊在手掌中,顿时傻眼了,什么鸟字呀!怎么都认不得?她不服输地睁大双眸,使劲辨认着这古老的象形文字。可惜她越是逞强,便越是看得头昏眼‘花’,努力了半天,才发觉某个字有些像山的样子,却又不敢肯定。
对于轩苑山庄的消息,韩虓当然极为担心。他伸过头来想要与艾文一同阅读,却哪知,无意中脑袋竟然凑到了艾文耳畔,而原本与艾文离得很近的身体也不小心地贴上了艾文。
为了目的,他忘却了自己的举止,不过艾文就不可能不注意了。只见她缓缓转过头,似笑非笑地嗤道:“靠我这么近,是不是想吃我豆腐啊?”说了这话,她心下忽然莫名地一阵慌‘乱’。
由于她的侧头,致使她娇嫩、柔滑、白皙、俏丽的脸庞与韩虓完美的朱‘唇’竟就只在一线间。只要韩虓轻轻一动,便可触及到她,一亲芳泽,并拥美人在怀。韩虓并非柳下惠,能够做到坐怀不‘乱’,但他也确是一个修养极高的正人君子,暗中虽有此冲动,却极力地克制着没有行动。他只是意‘乱’心慌地看着艾文,呆了半响,内心中也挣扎了半响,方想起要离艾文远点。
艾文在那一分钟也似受到了恶魔的驱使,情不自禁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韩虓。她的心似被某种吸力牵引着,盲目地去了一个陌生的深渊,在那里享受着人间充实、微妙而又幸福的美感,不能自持。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意识,她的眼睛,她的心思,以致她整个的灵魂,都跟着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属于她的,而那个世界同时也充满了那个人。
韩虓终于挪移开去,侧头望向别处,尽量不去想这莫名而来的冲动。他或许还愿意停留,甚至做出一些越轨的举动,但他不知道艾文的心思,因而不得不顾忌艾文的感受。更何况,这个‘女’孩说不定对他有些‘阴’谋,他又怎能自己先犯错?
艾文沉默了一段时间,渐渐地把心境平抚下来,暗自嘲道:“怎可以随便动情呢?艾文呀艾文,难道你想在古代留下情债吗?难道你忍心伤害任何人吗?既然都不愿意,又何必要去注意别人呢,真是该死。”
暗地一叹,竟又忍不住暗付:“别痴心妄想了,即便韩虓再帅再优秀,那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呀!”
这样提醒自己后,她仿佛松了口气,进而也对自己以后的作为有了限制。轻甩一下秀发,她表现得轻松自如,仿似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忘了一样,道:“哎!你不是要看吗?”。
“哦!”韩虓闻声,别扭地不敢回过头来。
“要看就快看啦!”艾文把字条牵开举在侧边,尽量让韩虓看得见。
窘迫了半响,韩虓终于回头,却不料差点失声笑出,“倒的,让我怎么看?想考我的眼力吗?”
“啊?有这种事?”艾文尴尬地把字条转了一百八十度,“应该——可以了吧?”
“韩虓,轩苑山庄已有汝等师父之信息,速回。”韩虓定睛望去,故意念出,像是要念给艾文听一样。
“太好了,太好了。”得知了这消息,他顿时高兴得喜呼,“终于有师父的消息了。驾——”他急于将这信息告知前面的四人,于是双‘腿’一夹,赶马前行。
“喂!怎么又跑起来了?快停下。”艾文受够了长途颠簸之苦,见马又要急奔,吓得哇啦大叫。
韩虓及时勒住缰绳,“你怎么啦?”
艾文要说坐不惯马,又觉不好意思,当下眼珠一转,道:“因为我心跳加速。”
“心跳加速”这四字岂可随便‘乱’用?因而韩虓闻言,联想起适才那一幕,不觉两颊微热,干咳一声,“你……说什么?”
艾文揶揄着解释,“因为骑在马上,一颠一簸的,心跳得厉害,所以就心跳加速了。”
“这样啊!”韩虓淡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个正经啊?死丫头。”
“你也叫我死丫头?不行!”艾文听了他的称呼,忙反驳。
“那——该叫你什么呢?”韩虓眼神深邃地看着她的侧脸。
“该叫什么好呢?”艾文沉思着,纤细合度的手指点向眉心,神情极是妩媚,“既然是你的贴身‘侍’‘女’,那要不嫌长的话,就干脆叫韩虓的‘侍’‘女’,韩虓的丫头什么的,还不错呢!”
韩虓冁然一笑,“韩虓的‘侍’‘女’,韩虓的丫头,呵!有这么麻烦吗?”
“不啊,我反而越想越觉得好耶!像某些人出场时介绍自己都会说谁家的谁,总要把那个大人物烘托出来后才说到自己,然后当那大人物的名目吓倒对方后,就会觉得自己很威风似的。像我现在不也是一样吗?一提到你韩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恐怕有些人还会吓得屁滚‘尿’流呢!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得罪了他们,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正所谓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得罪我便是得罪了你韩虓,试想,谁会吃饱了撑着,去开罪那无敌神君‘孤天神剑’韩虓啊!”艾文欣欣然笑着,叽里呱啦地一连串道出,
韩虓不想笑,却又忍不住莞尔,“看你美的冒泡,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艾文继续侃,“也没办法了,这好事无意中就自己找上‘门’来,我是想拦都拦不住啊!”
韩虓瞥眼已经离得很远的四人,示意道:“你看他们都安静地跑路,只有你在这唧唧喳喳个不停,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对此,艾文嗤之以鼻,“不是我话多,应该说是他们的话都太少了。要知道,这话的多少是相对的,如果他们什么话都不说,那我即便只说了两句,也要被视为话多的对象。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说话一个人能行吗?要是没有你的掺和,我再怎么说,也是不能持续下去的,所以要说我话多的话,你也得算进去,不是吗?”
一句话,引来这么长串的反驳,韩虓甚是哭笑不得,“我向来不怎么说话,你竟然说我话多,这要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其实,以韩虓的这种众所周知的脾‘性’和他适才问艾文“叫什么”的话,不难猜出,艾文对他的不了解如同他对艾文的不了解一样,因为他婢‘女’的名字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他此刻竟然问出了“她”叫什么的话,很明显他已经知道艾文不是罗云。这一点,只要艾文稍作分析,便能‘洞’察秋毫,但令人奇怪的是,艾文居然不曾对韩虓的言词动一下脑筋。所以他们现在才会有如此和睦的相处,而不至于‘弄’到僵硬的局面。
“是嘛,那你以后得多加练习练习了。”艾文继续瞎掰,“要知道,人的嘴巴有两大功能,一是吃饭,二是说话,你若一味的只知道吃饭而不去重视说话,岂不要白白损失一项功能?而且,一般说来,只懂得吃饭不懂得说话的都是哑巴,天生的哑那叫没办法,后天的哑——也就是有口而不言的人,感觉上是退化了。人类从猿猴发展至今,是要人们越来越进步,而不是退回去。”
韩虓茫茫然地问,“人类从猿猴发展至今?……猿猴是什么?……听你说来,人类难道是从猿猴演变而来的吗?可是,为什么……”他有太多的疑问,一时也不知从何问起,暗中只觉这‘女’孩太耐人寻味了。
“你的确是比其他人聪明,但在这个问题上,跟你也无法解释得通,所以你就不要去想了。”
韩虓讶然,“你竟然认为我很逊‘色’吗?如果你说了,我不一定不懂。”
“要想听,待以后再说吧!”艾文拒绝回答,要知道这关于历史的东西可是要学好几年才能‘摸’透,岂能三言两语搞定得下来?
“哎——前面的,等等啊,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艾文朝前面的四人招招手,张口大呼。
听到好消息,四人立即停下,转身瞥向两人。
韩虓的马慢吞吞地行到他们身边,便听雷鸣问,“木头,什么样的好消息啊?”
艾文懒得动嘴皮子,径直把手中布片递给他,“自己看就知道了。”
“哦?”雷鸣疑‘惑’地接过,翻开看了看,迭不失脱口惊呼,“原来是师父的消息,呵呵!确实是好消息。”
“真的吗?真的是爹的消息吗?”轩少虎迫不及待的赶过来,拿过雷鸣手中的字条,看时双手‘激’动得颤抖,“爹,真的是爹……孩儿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轩震锋的失踪,像块大石一样压在他们心头,致使他们一刻不停地担心着,差点喘不过气来。如今,这块大石终于落下,其心中别提有多轻松了。
特别是纪柔兰,看过字条后,高兴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师父他老人家有消息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又可以团聚了……”
艾文见他们欢呼雀跃的样,不觉一叹,“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或许这消息不切实呢!”
一句话,顿时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到众人头上。
“怎么会?”纪柔兰难受地道:“我相信不会的啦。”
“你怎敢一言断定这消息不切实,这是我师母亲笔写的书信,岂会有假?”冷雨心面无表情,“我”字却是说得很重,意在提醒艾文,她不能与她们平起平坐。
雷鸣亦是不悦,“木头,你这样‘乱’说话若是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我一定要让你把话吞回去。”
“啊?”艾文表情惨兮兮地,“有没有搞错?我才说了一句,你们就攻了三句,想用话把我轰死啊?”侧头瞥眼韩虓和轩少虎,“你,你,还要不要说?要说就一起说得了。”
轩少虎正‘色’,“若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直说吧!”他与艾文‘混’的时间最长,知道艾文虽然鬼话连篇,却是不会说出没有质量的话。
“嗯……我也想听听你又有什么高谈阔论了?”韩虓沉‘吟’着。
“切!”艾文无奈地轩鼻,“能有什么高谈阔论,我不过是觉得以字条上的消息来看,目前轩苑山庄只是知晓了汝等师父的消息,而并不是说汝等师父已经回到了轩苑山庄,所以,你们回去也见不到他老人家,在这儿高兴无非是空欢喜一场。”
“不错。”韩虓颔首,“知道师父的消息不见得就能见到他老人家,所以吾等还得继续努力去寻找。不过,师母既然要叫我们速回,可能轩苑山庄真有什么事发生了。”
雷鸣投目过来,“这么说我们得赶快回去了?”
韩虓点点头,“应该是越快越好,我们还不知道轩苑山庄发生了什么事,尽早回去也好替师母分忧。”
冷雨心眉头微蹙,“那我们还走原路吗?”
雷鸣想了想,“走那条路,我们可以沿途投宿客栈,不过要多‘花’费三、五天的行程。如果想尽早回庄,就得改走人烟稀少的崎岖山路,这样只需用三天时间就能回到轩苑山庄。只是,如此一来,大家就得辛苦了,风餐‘露’宿,一直要挨到最后。”
“没有关系,只要能赶快回去,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纪柔兰率先表现。
除艾文之外的四人见纪柔兰都撑得下去,于是决定抄近路,争取早点赶回轩苑山庄。
主意打定后,马儿的脚下又烟尘四起,快速地穿梭于林间小道。
直到傍晚时分,几人方想起要停下休息休息,并准备找些山珍野味来填肚。再则,马儿跑了一天,也需在林中补充些野料才行了。
他们停下的地方,树林已经不再稠密,不远的侧面,一条小河,水声淙淙。
六人聚此而坐,休息了片刻,立即分工合作。雷鸣和冷雨心负责打山‘鸡’;轩少虎与纪柔兰则负责拾干柴生火;韩虓与艾文由于行动不便,只好原地坐着,管吃就好。
不了一刻,火已是生了起来。
透过火堆红红的火光,艾文看着对面地下一‘波’一‘波’地晃动,忽地灵光一闪,想起古代叫‘花’行走江湖时,常常烧烤的叫‘花’‘鸡’,那种烧烤的方法,不仅简单,而且美味。一念及此,她见雷鸣回来,便有意图地夸他,“不错啊!雷鸣少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雷鸣向她炫耀炫耀手中提着的两只山‘鸡’,侃道:“最好的山‘鸡’两只,这一顿有得吃了。跟我雷鸣少爷出来,最大的好处就是饿不死你,不管到哪儿,我都有办法‘弄’到食物。”
“是嘛!”艾文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如此豪爽的江湖男儿,确实值得相‘交’,“那么雷鸣少爷,可不可以宰了山‘鸡’,把内脏清理完毕后‘交’给我呢!”
雷鸣愣了愣,“宰了?清洗内脏?‘交’给你?呵呵!怎么,你也想‘露’一手?”
艾文歉然一笑,“是,要是有作料就好了。”
“作料那还不好说,这些东西我雷鸣随身都带着。只是,你若真想‘露’一手的话,我全‘交’给你好了。”雷鸣这偷懒的习惯永远都改不了。
艾文急忙摆手,“千万别给我,拜托!若是叫我杀‘鸡’,估计那‘鸡’还没死,我就先晕了。”
雷鸣冲她一笑,“真是个胆小鬼,好了,待会表现的机会我留给你就是了。”说完转身走到侧边,动手杀‘鸡’。
艾文忽又想起了什么,忙道:“雷鸣少爷,别把‘鸡’‘毛’拔了,拔了就不好了。”
雷鸣回首道:“不拔‘鸡’‘毛’怎么吃呀?”
“待会你就知道了。”艾文故作神秘。
“切!你想我留‘鸡’‘毛’给你拔,也未尝不可呀!”雷鸣美滋滋地嗤声,摇头轻一笑,提起刀子就往‘鸡’头上砍去。
“有机会让你闲着,你却坐不住吗?”韩虓奇怪的眼神瞄向艾文。
“有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会觉得过意不去的,一觉得过意不去,我就会吃不饱,如此一来,岂不要挨饿?”艾文胡‘乱’解释。
“这么说你只是在为自己着想了,我还道是你关心大家呢!”韩虓轻笑,笑得温柔,有如三月里的‘春’风。
艾文无所谓地站起,“也差不多一样吧!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我想现在得做一下准备工作了。拜托,有点默契,你得跟我走耶!”
“你要做些什么呢?”韩虓无奈地爬起身。
“我要找点黄泥,哪里有?”见韩虓茫然的表情,艾文又补充:“我是指黄‘色’的泥土,你知道哪里能找得到吗?”
韩虓愣头愣脑地道:“可是,我并不知道你到底拿泥土做什么。”
艾文看他可爱的模样,嘲笑,“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虓少爷也有犯傻的时候啊!”
韩虓窘了窘,“我又不是万能的,有必要什么事都知道吗?”
艾文耸耸肩,“也是哦!不过,找泥土的事一时也不好解释,你看着就好了。”
韩虓苦笑,“那我岂不是被‘蒙’在鼓里了?”
“看在其中,你自会明白。”
“那好,跟我来吧!”在韩虓的带领下,二人来到林中一棵树下,在哪里找到了有糯‘性’的泥土。
艾文试图用手抓了抓,发现泥土太硬,只得放弃。她想了想,侧头瞥眼韩虓,朝他伸手,“匕首,借我用一下。”
“你拿匕首干嘛?”韩虓虽不解她何意,却是已把匕首放入了她手中。
“很不好意思,因为泥土太硬,我想把它挖起来。”艾文说着‘抽’出明晃晃的匕首,也不管韩虓允不允许,径直往地下戳去。
“要拿我的匕首挖泥土,也不先向我请示请示吗?你做事也未免太欠缺考虑了吧?”韩虓甚是哭笑不得,他这么宝贝而又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品,竟然让她当成锄具来用。
“这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你这宝贝削铁如泥,遇到点石子儿也奈何它不得,大不了我用过后给你清洗干净。”
“是了,它能够削铁如泥,何不顺便把咱俩手上的链子割断呢?”韩虓一脸刚醒悟的样。
艾文一哼鼻,“别白费劲了,你以为我没砍过吗?早在之前,我也曾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可哪里想到,你这破玩意儿竟然不管用了。”
“是嘛?不管用?”韩虓放下希望,却又莞尔,“不管用的东西还能穿破你刀剑不入的衣服割伤你啊!”
“我哪知道它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哟!”刚说到受伤的事,岂知艾文手下一用劲,竟就震动了伤口,疼得她忍不住低‘吟’。
“怎么啦?”韩虓蹲下,下意识地抓过她纤细的手腕,一脸的关切,“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哦!”艾文别扭地‘抽’回手,掩饰‘性’地一笑,“可能用力过大,所以才会感觉到痛,不过不必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这点小伤小痛,还不至于打倒我。”
“你真的很鲁莽,明知道自己有伤,还要逞强做这种事。”韩虓剑眉微蹙,拿过艾文手中的匕首,又道:“该怎么做?说吧!我来替你。”
艾文瞧得一笑,谑道:“要你也跟着我玩泥巴,真是很过意不去。不过,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可怨不得我哦!”紧接着指点韩虓挖出黄泥,并告之要用水拌和。
韩虓自嘲地抿嘴,“这样,确实像是在玩泥。记得小时候扮家家就爱玩这个。”
“哦?”艾文好奇地探究,“你小时也会玩这个吗?怎么都看不出来?我想你应该是很规矩才对呀!”
说起小时候,韩虓禁不住来了兴趣,边挖泥边道:“其实才不,我小时候比谁都调皮,经常会‘弄’到师弟师妹们哭鼻子。”
“哦?会不会是他们太爱哭了?”艾文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他,表情写着不信。
韩虓苦笑着瞥她一眼,“你不信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那时候不受人管束,总想着法儿捉‘弄’别人,也因此没少挨师父师母的骂。不过我知道师父师母还是很疼爱我,因而被骂了也要吓吓师父,很顽皮吧?”
“真的假的?你胆子不小嘛!”艾文改变观点重新审视着他,大有人不可貌相之感。
“也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朝龙,和他大战了三天三夜,也争执了几天,最后结伴在夜里偷了丞相府所有的金银珠宝,分给贫穷的百姓,让他们能够吃到粮食。还有许多类似这样的事,小时都做得太多了,现在想起还觉得过瘾。”
说话时,他眼神诡谲地望着艾文,暗笑——这丫头的扮相果然是逊,竟连这种问题都敢问,身为轩苑山庄的奴隶,从出生就在轩苑山庄长大,因而这些事迹即便不清楚,也有听说,此刻一问,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艾文纳闷地看着他,“那你现在又为何变得沉默、内向了呢?照你小时候的样子看,不应该变成这样才对呀!”
韩虓眼神‘迷’惘地望望远方,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习惯了要这样,我想,也许人都会长大的吧!”事实上,他知道,从八年前与冷雨心订婚的那一刻起,他就笑不起来了,也因此他师母每每提出结婚的事,他就吱吱呜呜地拖着,只是那样的往事他绝口不提。
恍觉到自己的失态,韩虓自嘲地苦笑一声,道:“瞧我,给你说这些干嘛,看看泥土够不够?”语声中隐有悲凉。
瞥眼地上挖掘起的一堆泥,艾文赶紧阻止,“够了,够了,不是要很多的。”深深的看了看韩虓,她若有所悟地叹,“人长大了若都要变成你这样子的话,那我岂非永远都长不大了?”
“也不尽然……”韩虓住了住口,忽地不想让自己在艾文面前‘露’得太白,“咱们还是去取水吧,我想早点看到结果。”
“好。”艾文起身,于是两人便貌似夫唱‘妇’随地去河边打来一袋水,然后把挖起的黄泥拌均匀。‘弄’着泥的韩虓,神情惬意的样仿佛浸入了童年时代的那种乐趣中。
那边,雷鸣照艾文说的程序办妥了一切,于是提着两只山‘鸡’来到两人身旁,懒懒地开口,“木头,‘鸡’‘弄’好了,是不是‘交’给你我就没事了?”
“你是想偷懒吗?哼!窗都没有。”艾文笑他,这个懒人。
“应该是‘门’都没有吧!怎会说窗都没有呢?”雷鸣自作聪明地帮她纠正。
艾文半眯着眼,比着手势,绘声绘‘色’地描,“我连那么小的窗——都不给你留,又怎么会有‘门’给你呢?一般人大抵都会像你说的一样,‘门’都没有,可是我想没有了‘门’,我从窗里爬出去不就得了,所以没有‘门’也同样关不住我。因而为了以防万一呢!我最好是连窗——都别给你留。”她“窗”字咬得很重,夸张地把声调拖得老长。
雷鸣瞧她美得妖娆的容颜却是挂着逗人的表情,忍不住笑,“好一副尖牙利嘴,本少爷此刻真怀疑,你是不是换个人了?你看你这样子,哪里像是我以前见过的木头了?”
他这番胡言‘乱’语,也许他从未料过竟就真说到了要害——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口中如此说之时,他心中并未有丝毫怀疑,纯粹一句开玩笑的话而已。
韩虓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瞥过两人一眼,他张了张口,却似乎没什么想说的。暗中,他有种不想道破事情真相的连他自己也难以言说的心理。
其实,这真相的道不道破于艾文来说,并没有切实的厉害关系,她向来坦然面对任何事情,而且也没有刻意的去掩饰过自己。因而,即便韩虓说出了她不是罗云的话,她也会觉得无所畏惧。
该发生的时候随它去发生,不该发生的时候就暂且任由它保持着现状,这是艾文处理事情一贯有的态度。
当下,艾文嫣然一笑,巧妙地卖关子,“不是木头胜似木头,是木头却非木头,尔以为何哉?古有云:今时不比以往;又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以尔于吾之知,焉能辩之?非变与变,抑或是变与未变,又岂能‘交’与尔以审之?故吾即非往人,也与尔无关。”
她从小被‘逼’学中国古文,对其文言文一类,虽不能晓通其意,达到运用自如的程度,但勉强套用一、二,‘迷’糊‘迷’糊别人的本领却还是有的。
雷鸣听得茫然,大肆嘲笑,“说的什么呀?你这穷酸秀才,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鬼话?”
韩虓不像雷鸣一样没听懂,他意蕴深刻地瞄向艾文,“然则与吾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