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群废物”
一声呵斥,响彻整个东堂正殿,刘旦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在了南令的肩上,滚落在南令的身后。堂中舞姬,乐师见状立刻纷纷停下,畏惧惊恐,神色匆匆的退下堂去。
“王爷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甘受王爷责罚”,南令一人跪在大堂中间,大气也不敢出。
“四十个人竟然拿不下区区一个百夜升,你们简直是丢尽了我王府的脸”
刘旦听到东令的死讯不由得震怒,不说东令是百夜门四领之首,他另一个身份可是隐藏在百夜门20年的属下,更是他燕王刘旦的义兄。刘旦多年受他暗中照顾和保护,如今却惨遭杀害,让他怎么能平复自己此刻的心情。
“三哥,你这反映也太大了些吧,他们此次前去又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何必如此责怪他们?”
广陵王刘胥端着酒杯,沉稳安然地坐于席间,来回的端着酒杯闻着酒中散发的清香,倒像是一点儿也不关心他们燕王府的事情,经历了上次在广陵王府被大汉第一杀手刺杀一事,刘胥这几年为人行事倒是也平静安稳收敛了许多。
若不是此次刘彻下令他们前往京城参加此次上林苑游猎,他刘胥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再来长安了。
“哼,你知道什么?”,刘旦听了刘胥的话才勉强的消了一些气。
“接下来怎么办?”,刘旦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目光冰冷地投向南令。
南令看刘旦似乎怒气消了些,这才站了起来。
“救走百夜升的人武功高强,出剑如神,我们的人有一半都死于他之手,跟随的人都是大哥的精属,此次行动我们绝无泄露半点风声,他却能一路跟踪至城外而不被我们发现,能在长安有如此身手和能力的人只怕不是普通人”
南令未曾与他交过手,但看他的身手敏捷,剑法疾迅,只怕他们兄弟四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普通人?那是什么人?”,刘旦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在他手中救走百夜升。
“三哥真是越活越蠢了,三哥身为大汉的三皇子,虽然说不怎么受父皇的喜爱,可毕竟也是皇子,你说在这朝中实力能胜的过三哥的人,敢和三哥作对的人会是谁?”
刘胥弩了弩嘴,深叹了口气,扶着木案站了起来。
“就算是太子的人又如何?我请百夜升来我这燕王府作客他也要管不成?”
刘旦不自觉地笑了笑,他一向心中有数,他可不是蠢,他是有深谋,有远虑。
“他们百夜门有灭门的把柄在我手里,他百夜升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三哥这话可不要说的太早,百夜明是和燕王府合作多年没错,可他百夜明是什么人,三哥想必心知肚明,若是惹急了他那只老狐狸,只怕三哥斗不过他”,刘胥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到底能把百夜门如何?
刘旦把目光转向一副事不关己的刘胥,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南令,把你二哥西令的消息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的告诉广陵王”
“回两位王爷,二哥的消息确切无比,百夜明的确中了西域的七绝散,七绝散没有解药,就算是他百夜明再厉害,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天了,早已经回天乏术了,我们这才得有机会实施王爷的计划”
南令充满欣喜的眼神里望见的是无尽的凶狠和冷漠。
“你可听到了?我刘旦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刘旦微微扬起头,闭上眼睛,轻笑了一声。
“今天有人出手相救,那是他百夜升走运,只要百夜明一死,他不归顺我也得归顺我,到时别说你们的解药,就是整个百夜门也得是我的,到时候他百夜升能用我就留着,不能用,再除也不迟,如今,就让他暂时留着他那条贱命吧”
刘旦恢复了清冷的脸色,看了看门外深黑的夜幕,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出门去,留下一声令人颤栗的冷笑。
百夜升连夜一路不停地将重伤的曲子陌带回了竹林深处的竹屋里,将他身上的伤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留下了一封信便匆匆离去。
兮行从皇宫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城南琴阁,空无一人的琴阁让兮行感到无所适从,浑身乏力,坐在琴阁前的石阶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这长时间未打扫的石板路,路上的尘土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了,还有许多半枯的柳叶。清冷的月光照在光秃的石板上,凉风遥夜清秋半,尽管是盛夏,可兮行还是感觉凉飕飕的。
兮行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能去哪里?若是庄寒带她去的牢中,可为何不见庄寒的身影?他能想到的与她唯一的联系不过是琴阁,若是她在等他,除了琴阁她无处可去。一时间,兮行的脑子里无数的问题一涌而来,她的九哥哥是否已经回来把带她走了?
思索间,一阵石板翘起吱纽落下的声音传来,兮行立刻提高了警惕,缓缓地站了起来,仔细地听渐渐逼近的细微脚步声,观察四周的动静。
等到那两人高挺的身影在黑夜中渐渐的逼近,兮行才放松了下来。
“兮行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在牢中过得如何?”,刘据径直走向了兮行坐过的地方,将手中提的竹青酒置于台阶之上。
“谢殿下关心,兮行过的还好”,“殿下救命之恩,兮行无以为报”,除了感谢,兮行不禁暗自嘲笑,自己此刻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救你的是东方先生,你该感谢的人是他,而我,只是托他办事而已”
话语间,刘据已经不拘小节的坐于石阶之上,“听说,今日你在父皇面前的表现极为不错”
“兮行只是在皇上面前说出自己所见所闻和心中所思所想,并无其他想法”
刘据抬眼看了一眼兮行身后的庄寒,庄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庄寒走上前一步,解下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兮行并不陌生,那是他带在身边十多年的回音帛。
兮行颤抖着接过,轻轻的抚摸回音帛上的绢绣。
“师傅临死前没能见到师兄,含泪而逝”,兮行的语气很平淡,但心中却早已是百感交集。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庄寒依旧面色清冷,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兮行,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最近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慌乱,需要他做的事太多,他心中的担忧与焦虑与日俱增,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天天的逼近。他心中所害怕的东西,所担心失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以前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参杂任何感情,可如今他也有了在乎和害怕的东西。
他不知道兮行会不会像自己这样因为太子的救命之恩就义无反顾地去做太子要做的事,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太子发现他一直深爱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的弋儿会不会愤怒的疯掉?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未来,将会是一个深居皇宫的囚徒还是一个杀人无数的黑夜杀?
刘据一连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听到,刘据显然有些不悦,眼神里似乎有些不满,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庄寒走神的样子,刘据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心不在焉?
“殿下,三日之后的游猎,殿下可有打算?”,庄寒不得不找了个话题来引来刘据的注意,刘据倒是也立刻懂了庄寒拒绝的心思,也没再深究下去。
“游猎也不过是想把那些藩王诸侯召回长安,做一个考验而已。哪个有异心的,有想法的,给他敲敲钟”,刘据一边说,一边拿起手边的酒打开来。
“燕王和广陵王都已经到了长安了,百夜升那边?”,庄寒试探他的口风,救下百夜升这事,是庄寒私自决定的。
“我们博望苑最好不与百夜门有牵扯,燕王,广陵王如何我不管,也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争斗”,刘据的话语很坚决,百夜门出事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百夜门中的人说百夜明中的是西域的七绝散,四天之前中的毒…那…”
兮行突然想起了百夜明在狱中走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说他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如此算来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毒了。
“那是他去狱中见我的日子,他来见我之前已经中了七绝散的毒,百夜明向来谨慎小心,从他进入狱中,到我的牢房,这一段距离,他和两个守卫呆在一起,七绝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是西域万毒之王,那么有机会近身的只有那两个守卫”
兮行极为肯定那两个人,百夜明给他的暗示,他在牢中想了许久,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最为合理。
“庄寒,尽快去查清下毒之人和燕王的关系,还有要适当留意最近与燕王往来的人”,刘据猛然站了起来,如今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仿佛忽然之间所有的关系都被打乱了。如果和燕王和西域小国有关,那他将要面临的局势绝不仅仅是一个燕王,两个燕王之事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