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回来了吗?”王老夫人阖着眼,问道。
“刚回呢,去五夫人那里去了。”伺候的丫鬟垂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王老夫人一听到这话,额角就一阵抽痛。
这五夫人便是王老爷的第五房姨太太,是最小的一个姨太太,也最得宠。
本就是个青楼女子,狐媚手段多了去了,几乎要将王老爷的魂儿都勾了去。
王老夫人最是看不上这样的女子,自打她进了门,就没给过对方好脸色。那五姨太倒也不在意,丝毫不怕这个厉害婆婆,该如何就如何,一心就指望着王老爷给她撑腰。
还自己亲生的儿子。王老夫人都病成这副模样了,这也没来看过几回。东大街的那风月楼倒是跑的勤快。好容易回来了,招呼都没打一个就钻进了五姨太的房间里。这叫王老夫人如何不生气?
“叫那逆子给我滚过来!”王老夫人怒火中烧。
“是。”丫鬟唯唯诺诺欠了欠身子,迈着莲花小碎步去了。
不一会儿,王老爷就过来了。衣襟都是凌乱的,发髻也有些毛躁,面上还带着几分不悦。
“娘,您找我什么事儿啊?”王老爷皱着眉头问道。
王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刚行事行到一半过来的。当即就抄过小凳上的茶盏,狠狠的朝王老爷身上砸过去。
王老爷这会儿倒是敏捷,一闪身就躲开了。可这又给王老夫人心中的怒火添了一把柴。
青花瓷的茶盏,“啪嚓”一声碎裂在王老爷的脚边。黄绿色的茶叶撒了一地。
王老爷抬起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又懵又火大。
“娘!您这是发哪门子的邪火呢!”王老爷叫喊道。
“畜生……”王老夫人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造孽啊!”
王老夫人病了这些天,嗓子都是嘶哑的,现在这么吼出来,几乎是破了音。听起来格外的凄凉。
王老爷被这一嗓子是彻底吼懵了。火气也没了,愣愣的走到了王老夫人的床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死了!”王老夫人瞪着双眼,喊道,“你这短命的娘马上就要归西了!你现在可满意了?”
王老爷闻言双腿一软,当即就跪在了王老夫人的床榻前,“怎么会这样……”
王老夫人当真是觉得心寒,这亲生的儿子还不如那庶出的。人家好歹能做做表面功夫,亲儿子却对自己不管不顾。连病情如何都没问过。
站在一旁的贴身丫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了口:“老爷,老夫人这是气话呢。”
王老爷闻言望向了丫鬟,“翠儿,这是怎么回事?”
翠儿看了王老夫人一眼,见对方正阖着眼没看自己,便大着胆子说出来了,“今儿早上,二老爷领来了一个道士,叫通真道长。给老夫人喝了药,老夫人说好些了。这才有气力起来呢,不然还得躺着。”
“二小姐将那道士留下来了,说是等老夫人身子康健了,再放人走。”翠儿往院子那儿看了一眼,“通真道长现在就住在东厢房呢。”
“这不是好事儿吗?”王老爷转头看向家母,“娘,那您生什么气呢?”
翠儿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又没开口。
她们这些下人,说话做事都要看主人的脸色。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都得有一杆秤。不能逾距了。这样才能少受点苦。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娘?”王老夫人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那,那是当然有了。娘,您这是说什么话呢……”王老爷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睛不住的在往王老夫人面上瞟。
“你爹死的早,是我一边操持家业一边把你们几个拉扯大的。你是这个家的嫡长子,我想着以后把家里的主要产业都给你操持。我跟防狼一样的防着你那庶出的弟弟。现在倒好,我都这幅样子了,你连问都没问几句。”
“娘,你怎么又说这些了。”王老爷不乐意了,这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说了,你都没记在心里。更何况我不说。”王老夫人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这心啊,能装得下五房的姨太太和整个风月楼,唯独就是装不下我这个娘。”
“我真不知道,我这些年的苦撑都有什么意义。”王老夫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你嫌娘啰嗦,不肯听话。你那庶出的弟弟觉得我偏心,也不真心待我。整个家从上到下都盼着我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