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真气相撞,轰然一声巨响,光芒耀目。し
南宫恪眼疾手快地出招,真气冲击而出的强烈余韵,又被他以强大的真气收拢,仿佛一张大网,倏然收入的飘逸的雪白袍袖中……
室内桌椅轻颤,精致的摆设歪的歪,倒的倒,众女子惊声尖叫。
苏静琪脸色煞白地倒退了数丈远,摔倒在地,见鬼似地盯着小小的,艳若仙童般的南宫谨耘。
苏世韬则震惊于南宫瑾深厚的内力,虎目中满是赞赏,如获至宝。这小子,果然好功夫!
他却又一脸莫测地看了眼南宫恪。
刚才南宫恪这一招,是阴毒至极的幽冥功,这温雅的国师大人,怎会如此恶毒的吸功*?!
南宫恪不动声色,只当未察觉苏世韬的眼神踝。
南宫谨冷傲扬着小脸儿,血眸阴沉俯视着苏静琪,杀气沉重。
王绮茹看着他们父子俩,心头愕然惊颤。
这父子俩竟相像到极致,若说南宫谨是收养的倒是不太像,更像是南宫恪亲生的,可南宫恪这眉眼也太像锦璃。
这些年,锦璃寸步不离她这生母身边,她也盯得紧,锦璃可不曾有过身孕呐!
“一个被康肃太子玩腻的女人,也敢在本少主面前放肆?!多亏康恒饥不择食,接受康邕的赐婚,换做是我,哼哼……我宁愿去街上找一个身子干净的乞丐来开胃。”
稚嫩的童音,戾气深重的口气,打在苏静琪脸上,生生钻进人的耳朵里。
南宫恪侧首严肃地看他,“南宫谨……”
小家伙顿时急了,白嫩的小手拍在茶几上,浓眉也皱起来。
“怎样?我有说错什么吗?是你告诉我的,这女人得西门向蝶馈赠一只吸血鬼,刺杀娘亲!”
南宫恪嗔笑摇头,“为父是想说,你说得很好。不过,私底下说一说无妨,若当众说,人家会说你没教养,挨骂的不是你,是爹和娘。”
“哦!”
小家伙泄气应着,忽然想到什么,这才发现,娘亲不在厅堂,而御蓝斯也不在……
*
马车载着一车女眷与两个娃儿,缓缓入了宫门。
锦璃一手怀抱御天,一手掀开车帘,远眺恢弘的宫殿。
黄昏日落,夕阳如火,冬日里的御花园依旧繁花似锦,林木葱郁,远处只见隐匿林木间宫殿的金色琉璃瓦。那瓦上蒙了一层橙辉,绮丽恢弘。
前世今生,都是这样子,看习惯了,总觉得万年不变。里面的人,却总是来了去,去了来,物是人非。
车内众女子身上的胭脂香浓,太过静谧。
她放下车帘,不禁*看身侧闷不吭声的长子。
贵雅绝伦的小家伙,像他的父亲,就算换了衣服,还是一身银白,不过是刺绣的花样、裁剪的样式和袍袖滚边换了而已。
她送御蓝斯到玉鳞江畔返回,本就怅然若失,不愿言语。
这小子晌午午睡刚醒,小脸儿就一直气鼓鼓的,倒是像她,沉默地不发一言。
孙嬷嬷备了不少新鲜的水果,就为讨好他。
夏日里也不见得能吃得着的名贵瓜果,都是千里快马从南方运过来的。
这臭小子,却一口没吃,当着她的面,便把几盘水果掀翻在地。
俗语说得好,七岁八岁讨狗嫌。当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他乖巧的时候,能贴在人心肝儿上说话,瞧着也欢喜。暴脾气一冲上来,却不知是像谁!
她苏锦璃可不是发脾气就爱掀桌子的。
“南宫谨?”锦璃严肃地唤他。
王绮茹,李侧妃,苏妍珍,苏静琪、顾梓苏,都看向双臂环胸,闭目养神的小人儿。
众女衣香鬟鬓,锦衣华服,皆是满头珠翠,艳丽多姿。独锦璃母子白袍胜雪,于一片艳丽之中,反而愈加惊艳。
“有话就说!”小家伙慵懒靠在方枕上,爱答不理,眼皮都没抬。
“一会儿见了太后,该行礼行礼,该问安问安,不该说的话不准说,不该做的事不准做。”
漂亮的眼眸倏然睁开,诡艳的红光,惊得满车女眷都纷纷转开头,尤其是苏静琪,怯缩到苏妍珍背后去。
锦璃瞧着他一双红眼睛,隐忍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会儿不准摆这模样示人。大家见多了吸血鬼,你瞪着红眼睛吓不到谁,不过叫人觉得你小娃儿一枚,幼稚至极。”
南宫瑾顿时怒火三丈,血眸不但没收回,獠牙反而蹿出唇角。“娘亲这是嫌弃我呢?”
锦璃红唇气结微抿,强忍着,没有与他争辩。
和缓了心绪,她方才柔声劝道,“娘亲只是叮嘱你,宫里步步危机,不比在家里。谁能与外公一般,容得你当众出招杀人?”
“……你只惦记着御蓝斯就好,管我作甚?”小家伙拧开头,咕哝道,“你心里压根儿没有
我和爹。”
王绮茹不禁为女儿捏一把冷汗,这小子是在吃醋呢!小小年纪如此计较,若长大了,可如何容得下御天?
苏静琪却在苏妍珍身侧,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一双杏眸幽幽冷冷地看着南宫谨。
锦璃强硬环住儿子的小肩膀,把他揽入怀中,怕伤了他的心,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只俯首到他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
“你若胡闹,外人指不定如何说道你爹呢!你尽可四处去掀桌子,让大家瞧瞧你这前世皇子的暴脾气。”
南宫谨皱着小鼻子,又哼了一声,再没说话。娘亲好厉害,竟和他玩激将?!他
他一张嘴,收了獠牙,还是怒气冲天,压不下小心肝里的恶气。
见襁褓里的御天斜斜瞅着自己,他气恼瞪他一眼。
御天就从襁褓里伸出小手,触到他的脸上。
“别理我,死小鬼!”
御天却有恃无恐,小手握成拳头,抵在他的脸颊上……
锦璃瞧着两个儿子的微妙,忍不住就……笑了。
一旁,顾梓苏也看出端倪,柔声道,“谨儿,别气了,弟弟在哄你呢!”
南宫谨顿时涨红了脸儿。
*
晨昏定省,是宫里的规矩。
这个时辰,请安的妃嫔、皇子、公主络绎不绝。
太后寝宫门外,停满了肩辇,辇车,为防与其他人相撞多生事端,王绮茹谨慎地命马车停在了较远的路口。
一行人依长幼次序,下来马车,下人们随行在后,浩浩荡荡一行人穿过宫道。
锦璃一手抱稳御天,一手牵住了南宫谨的小手,就听到一群人杂乱的请安寒暄……
苏静琪惊喜地欢笑请安,尤为突兀刺耳。
“四殿下,您何时回来的?怎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昨儿刚回来,尚未歇息好,便被父皇召见议政。”
王绮茹轻声问了一句,“四殿下,婚礼之事……是该给静琪一个交代的,王爷丢不起这个脸。”
锦璃不禁为母亲悲凉。她爱着父王,也处处为父王着想,甚至不惜为父王顾着,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表面风光无限的王妃,背后暗吞了多少血泪,谁又知晓?
康恒不着痕迹看了眼人群,一眼便寻到那淡然如雪的倩影。
她抱着孩子,全然不曾看过他一眼,唇角淡淡的笑意,亦是对她和御蓝斯的骨肉绽放的。
他看着她,却恍若隔世,心口怆痛,仿佛被生生剜了一个血洞。
一眼间,恍然惊梦。他唇角还是内敛温和地扬着,对王绮茹俯首说道,“近来事杂,婚期还是由太后决定。”
王绮茹叹了口气,“这事儿拖着,你母妃一再为你低头认错。四殿下,多体谅兰妃娘娘的难处吧。”
康恒忙从锦璃身上收回视线,“是!多谢王妃娘娘关切母妃。”
那低沉内敛的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锦璃在人群最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眸循声看去,苏静琪正拖着一身绣满芍药花的裙裾到了康恒面前,两人说笑低柔,瞧着客气,却又较之一般人,更多几分亲密。
她咬住牙根儿,心底的仇火,却星火闪烁……
大皇子康文,三公主康悦,五皇子康沛,六公主康婵,七皇子康晨,也都在,他们虽是三言两语地打趣着苏静琪和康恒,却都有意无意地看向锦璃。
锦璃垂眸看了眼南宫谨,见他一脸紧张,便安慰地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手,“有娘亲在,别怕。”
“我才不怕他们。那一世,他们不过都是父皇刀下的一堆尸骨而已。”
锦璃不禁骇笑两声,“这些话别乱说。”
众皇子礼敬长辈,又都或多或少知道,康邕对王绮茹的感情,于是……识趣地给王绮茹和李侧妃等人让开了路。
王绮茹率先迈过了太后寝宫的门槛,沉重呼出一口气,手肘被顾梓苏扶住,她才舒展了柳眉。
锦璃从容不迫地带着两个儿子和众人打了招呼,低眉敛目,一眼不曾看他们古怪的神情。
“谨儿,你也得行礼。”
“对他们么?”
“是,他们是皇子和公主。”
“那我还是血族王兼狼王陛下的皇孙呢!哼!”
南宫谨撂下一枚惊天雷,松了锦璃的手,入了那座并不陌生的宫苑。
那一世,这宫苑被他专门拿来当成了兽园养了雀鸟,这会儿看着,竟还是亲切的。
锦璃瞧着那冷傲俊秀的小背影凝眉,哭笑不得,忙对大家俯首,“是锦璃教导不周,让大家看笑话了。”
三公主康悦漫不经心地扶了扶高高的发髻,讽刺地笑了两声。
“锦璃,你倒是本事,不但是狼王义女,血族王的儿媳,还得这么两个便
宜儿子。
皇宫里的女子,无一不想母凭子贵。而你,当真是宁安王府天生富贵的女子!
大家原以为,你和老四的婚事毁于一旦,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哼哼,没想到,你反而因祸得福!
倒是我们康氏皇族的四殿下,惶惶追着你去了,反碰了一鼻子灰,父皇御赐的侍妾,都不知道该不该要了。”
康悦冷讽说着,格外看了眼厚颜挽着康恒手臂的苏静琪。
“苏大郡主,得空你还是学一学你妹妹勾*引男人的本事,别只顾盯着我们老四,也学学去对狼王子阿谀奉承,对血族皇子千娇百媚。”
苏静琪尴尬地涨红了脸,手就从康恒手臂上滑下去……
三公主素来口舌不饶人,好惹是非,多管闲事,锦璃早就知晓。
上次,因为康晨与苏妍珍暧昧不明,在宴席上好说了康晨一阵子,闹得苏妍珍给顾梓苏下毒……
从前她不与三公主冲突,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倒是没想到,这女人今儿竟没了眼力劲儿,竟敢踩在她头上!
如今,她苏锦璃可不是一个人,她是两个儿子的母亲,她若站不稳脚跟,两个儿子必受牵累。
心底一番思量,不过一念之间,锦璃抬眸,就笑了,凤眸深冷如海,似能溺毙了谁。
“三公主,您这是在教训锦璃呢?!”
“苦口良药,我不过是提醒你检点些。”
“多谢三公主,不过,锦璃倒是觉得,三公主才是最该被教训的人。”
锦璃此话一出,众人都没了入太后寝宫的意思,饶有兴致,神情各异,看戏似地瞧着她们。
康恒不禁为锦璃捏一把冷汗,却不好开口。怕一开口,三公主越是飞扬跋扈。
三公主康悦双臂环胸,不出康恒所料,就横挡在金钉朱漆门前,非要让锦璃说个明白。“本公主怎么就该被教训了?”
锦璃温婉俯首,整理御天的襁褓,帮他遮了冷风。
“首先,十月怀胎,可并不‘便宜’。像三公主您,与驸马成婚这些年,一儿半女都没有,最该清楚,要孕育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了。”
锦璃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螓首微抬,又笑着对她摇头。
“不!人家三驸马应该最知晓那过程的乐趣,否则,怎与他心爱的小妾孕育了两个孩子,而留公主你独守空闺呢?”
康悦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恼,口气越是咄咄逼人。
“苏锦璃,你就算两个儿子又怎样,还是被御蓝斯送回来了!我们可是都听说,他的八王妃回莫黎城了。”
锦璃浅笑明媚,不理会她的说辞。
“其次,我苏锦璃驯服男人,的确是有点本事。否则,御蓝斯怎为我父王千里送军粮?不过,我王氏锦缎第一顺位继承人,还缺男人不成?倒是三公主你,每日得看父兄脸色,回家还得用尽心思讨好驸马,不过,人家驸马爷眼高于顶,恐怕是不喜欢你这泼辣的长舌妇。您且瞧一瞧四周的男人,哪一个看着你不是一脸厌烦?”
康悦被说着玉颜红一阵白一阵,哪有颜面细看四周男人的神情?
“苏锦璃,你……放肆!”她怒不可遏,凶冷挥手,打向抱着孩子的锦璃。
锦璃不躲不避,她知道……有人会帮她挡。
冷风突袭,撩动众人衣袂,一道快如闪电的影子倏然而止,静如止水。
众人惊愕,竟是银袍银发的国师南宫恪。
他先于康恒一步,握住了康悦的手腕,咔……一声,骨骼脆断,那纤美的手拧向了不可思议的角度。
康悦声嘶力竭,刺耳尖叫。
太后寝宫里,却一个人没跑出来。
锦璃为这微妙,若有所思地冷笑。
众人却因眼前的一幕惊悸后退,这才发现,南宫恪与苏锦璃……竟是如此珠联璧合。
两人站在一处,毫无违和之感,反而叫人觉得惊艳。
锦璃雪狐皮披肩,雪羽锦袍,窈窕婀娜,飘然如仙。静抱着婴儿的姿态,更为她平添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之感。
南宫恪这一身银白锦袍,束腰宽阔,肩宽腰窄,英伟俊朗,他银发以金蝠发箍高束,发尾丝滑柔顺的倾散于肩背,丝毫没有年老之态。举动间,更有一股贵雅凛然的冷傲霸气。
南宫恪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只打量着锦璃,柔声关切,“可有受伤?”
锦璃看他一眼,淡然垂下眼眸,低声应着。“没有。”
南宫恪诡艳的银亮面具上,一双利眸满是深沉的杀气,冷扫瘫在地上的康悦,对锦璃嗔怒,“和这种人逞什么口舌之能?”
“她说话太难听,说我得两个便宜儿子,被御蓝斯甩,还说我勾*引男人……”锦璃冷声说着,也不抬头,只慈爱瞧着怀中的御天。
南宫恪大手环在她肩上,柔声宽慰,“把她的牙都
拔掉可好?”
康悦因手腕上的剧痛已然无法支撑,乍听南宫恪毫无温度的话音,不禁毛骨悚然……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仿佛是拿酸甜的冰糖葫芦,哄心爱的女孩。
锦璃笑了笑,“这倒是不必。三公主云发丰艳,青鬓蛾眉,丹唇皓齿,缺一不可,不过,美中不足,她舌头太长了。”
柔婉无害的话音刚落,一股真气袭向了康悦脸前,莫说众人,就连她这当事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康悦只觉口中一阵拧绞剧痛,她趴在了地上,口中有东西吐出,血肉模糊。开口惊嚷,她却再无法出一个完整的字。
众人脸色惨白,就连康恒,头上也沁出冷汗。
南宫恪随即踢开了康悦挡在门槛处的身子,如踢开一只拦路狗。
“璃儿,我送你进去。”
“我进去请个安就出来。”
“我还是跟着的好,免得再有人惹你不开心。”
“好吧。”锦璃一眼没看康悦,也没理会众人的神情。
康悦敢在太后寝宫门口撒野,太后却不出来瞧一眼,这背后藏了什么,谁又能猜透呢?
她优雅轻提裙裾径直跨过了门槛,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身姿不偏不倚,就歪在了南宫恪的怀里。
“恪,这门槛也是讨人厌,太高了,不便走路。”
众人这时也正要进门的,南宫恪一股真气却横扫过来……
朱红的实木门槛轰然爆成了碎屑,走在前面的大皇子忙护着众人后退数步。
康晨忍不住挑眉,“锦璃怎变成这样?国师这又是怎么了?怎对她如此……宠溺纵容?”
“南宫恪不是一直这样对她呵护备至吗?”康恒漠然开口,“他们从前在瑶云阁朝夕相对,所以,就算他对她如何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他们最寻常的一幕而已。”
说话间,他这才发现,身侧的苏静琪不见了。
他示意众皇子先走,转身便回到宫道上。
苏静琪正蹲在康悦身边关切问着,还命人去找御医。那看似良善的婉丽模样,倒是也惹人怜爱。
可他康恒……怎能爱一个人徒有其表的女子?他的女人,是未来的皇后,须得冰雪聪慧,德才兼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