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星无月。(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天阴沉沉的,寒风骤起,雪粒儿簌簌往下落,只须臾,积雪便积了薄薄一层。一个少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乌稠药汁走进院子,在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少年刚走到屋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走出一个披着火狐毛皮斗篷的人影。
“姐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姜连松开一只端着碗的手在一侧甩了甩,似是被这热碗烫到了。
阿兕一边系着斗篷一边向外走,“我去一趟永安侯府。伯婴得有三四天没过来了,也没见顾谨传信过来,我心里有些发慌。”
“天这么冷,还是我去吧。”姜连拦下阿兕,将药碗移至她跟前,“姐姐你先把药喝了,然后回去休息,今天你可都呕心了!”
“我那是故意呕血骗皇后的。再说了,你是嫌你姜二公子的名号不够响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姜护的弟弟,还想跑去侯府!乖乖把武功练好再说吧!”
“我最近很乖的!”姜连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可是很久没有出暖园了。当然了,今天出门是为了给你报信嘛!”
“好好好,我们二公子最乖了!”阿兕捏了捏姜连被冻的通红的腮帮,笑道:“既然你这么乖,那就继续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哈!”
“那你总得把药喝了,这药可是我亲手熬的。”
“你亲手熬的?”阿兕看着弟弟手里黑的不像话的汤汁,右眼跳个不停。这药喝下去应该不会出人命吧!阿兕默默想着,朝姜连身后一探头,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神情,“外公,你回来啦!”
外公?姜连也朝身后探去,入目却只有一株迎风绽放的红梅。姜连回头想问阿兕是不是看错了,可放眼望去院中只余自己端着药碗傻傻地站着。
“骗子!再也不相信你了!”
“不喝拉倒!以后求着我也不会给你熬药了!”
“大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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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飞檐,这是阿兕以往最常做的一件事。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大部分人家都早早熄灯入睡,是以阿兕一身艳红狐裘在半空中行走,并无人发现其踪迹。
冬日的夜晚是寂静的,整个长安城也只闻得几声寒鸦哀啼或是更夫打梆的声音,然而在永安侯府的鸣芳院,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阿兕隐匿在一道环形门之后,看着丫鬟小厮一趟趟屋里屋外运着东西,而他们所进的屋子正是伯婴的居所。阿兕不敢贸然现身,只趁人不备翻上房檐,压下身子掀了几片瓦想要一探究竟。
阿兕的位置恰好是内室的正上方,因此阿兕掀开瓦片便看清了屋内的情形。伯婴虚弱的躺在床上,小脸儿红扑扑的,顾谨正拿着棉手巾给他擦身子。伯婴病了吗?阿兕正疑惑间,又见一衣着鹅黄绒衣的女子端着一个玉碗掀开帘子走进去。因她是背对着阿兕,因此阿兕并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药煎好了,我喂瑀哥儿喝吧。”女子的声音极为婉丽,好似出谷黄莺般让人迷醉。
“不必了,我来就好。”顾谨将棉手巾放在床头的案几上,伸手接过玉碗,舀了小半勺药汁,吹了吹,喂到伯婴嘴边,可是他就是绷住嘴,任凭顾谨怎么哄也不张开嘴。
“伯婴听话,喝了药就好了。”
顾谨本想哄着他把药喝了,哪想伯婴听了这句话身体竟然抖了起来,嘴上也低喃着“师父,我要师父”,最后竟哭了起来,顾谨赶紧放下药碗抱住他轻声哄着。
“伯婴乖,等明天爹爹让师父过来看你好不好?不过你得先把药喝了,要不然师父见了你会担心的。”
“我不要喝药,我要师父……我要师父……”伯婴似是魔怔了一般,只念叨这一句。
“瑀哥儿这几天一直不肯吃药,喂他水也不喝,更别提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女子担忧的声音适时响起。
“为什么伯婴病成这样竟没有一个人通知我,也没有人去暖园请阿兕姑娘来!”
“姑母已经请了太医会诊。”
“太医能与阿兕姑娘相比吗?何况阿兕姑娘是伯婴的师父!”顾谨有些后怕,如果自己今日没有回来,伯婴的病情岂不是要更加恶化!那些人只怕是盼着伯婴出事。
“四表哥息怒。”女子蹲了蹲身子赔礼,“太医说瑀哥儿只是寒气侵体,吃几副药发发汗就没事了,只是瑀哥儿一直不肯吃药才会高烧不退。而且……阿兕姑娘不是也重病在身闭门休养么,听说阿兕姑娘脾气比较……姑母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就去叨扰姑娘。”
“有什么不敢叨扰的!伯婴是我从小看大的徒弟,难道他生病了我会袖手旁观不成!还有,我脾气怎么啦!”阿兕掀开帘子,一脸寒色的走进来。看着伯婴可怜兮兮的样子,阿兕实在不能安静理智的呆在房檐,遂不顾“沉疴病体”直接从天而降闯了进来。
阿兕这动静惊动了屋子里的人,纷纷向门口看去,阿兕也由此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柳眉杏眼,虽不是多么惊艳,却也是个眉清目秀的标志人儿。
“你是……阿兕姑娘?”女子的声音透着迟疑与讶然。
阿兕没理她,径直走到床前将伯婴从顾谨手中抢过来抱在怀里,并用狐裘一齐裹着。阿兕看着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就消瘦了一大圈的乖徒弟,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
“顾谨,你便是这样照顾孩子的!”阿兕瞪着顾谨厉声责问。
“抱歉。”顾谨起身,并没有多做解释,因为他的确没有将伯婴照顾好。
“阿兕姑娘误会四表哥了,其实这几日……”
没等女子说完,阿兕便一个眼刀杀过去,“你是谁,有你什么事!”
女子受到驳斥,脸上青红交加,眼眶也微红,略带委屈的说:“小女子安若素,见过阿兕姑娘。”
安若素……阿兕将做在床沿,扯过锦被盖住怀中的小人儿,心里也在暗暗思量,这个安若素还真是不能安之若素,伯婴病重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师父……”伯婴睁开迷蒙的双眼,泪眼朦胧的看着阿兕,“师父……我要跟师父回家……师父……”
“伯婴乖,不怕啊。师父永远都陪着伯婴。”阿兕轻抚着他的眉眼,许是因为体热的缘故,伯婴在阿兕温凉的手上蹭了蹭,很是舒服的阖上眼。
阿兕顺手端过案几上的玉碗,舀了一小勺轻抿一口欲试下温度,可药一入口阿兕便察觉出异样,遂不动声色地放下玉碗,对安若素道:“药凉了,安姑娘再去端一碗吧。”
这是将她当丫鬟使了!不过当着顾谨的面,安若素不敢发作,低眉顺眼道了声“是”,便退出去取药了。
“师父,我不喜欢她。”伯婴声音极小,似是及其虚弱。
阿兕知道,伯婴口中的“她”指的是安若素,顾谨也听出来了,只是不明所以,“伯婴为什么不喜欢她,这几天可都是这位姑姑在照顾你。”
伯婴嘟着嘴将头埋进阿兕怀里,显然不想理顾谨。
“有纸笔吗?”阿兕问道。
“有。”顾谨去外间拿来纸笔递给阿兕。阿兕凝眉想了一下,写了满满一页纸后收了笔,将纸张对折两次后交于顾谨,“你亲自去暖园,将这个亲手交给姜连。”
“这是……”
“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缘由。”
“好。”顾谨应声而去。
见顾谨走远了,阿兕将怀里的小人儿揪出来问道:“生病了为什么不吃药?”
“师父,她要杀我。”
“刚才那个女的?”
“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湖边练功的时候有人把我推下去了,等我醒的时候我就看见她往我的药碗里加东西。她说那个是补药,可是师父不是说过,藏在指甲里的不都是毒药吗?”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告诉你爹?”
“爹爹去军营了,今天才回来。”
“原来如此。”阿兕了然,“放心吧伯婴,有师父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师父,”伯婴抓住了阿兕的衣袖,抬头问道:“我总是听见有人说师父要死了,为什么啊?”
傻孩子,只怕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阿兕宽慰道:“师父装病骗他们的,师父没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看,师父这不是好好的么。”
伯婴转了转如星的大眼珠,想想师父说的也对啊,“师父为什么要骗他们?”
“因为……”阿兕终究没有告诉他实话,“因为师父不喜欢他们,装病就是不想看到他们。”
“那师父喜欢爹爹吗?”
“小孩子家的乱说什么!”阿兕看着伯婴烧的通红的小脸儿,又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道:“睡一会儿吧,待会师父叫你起来喝药。”
伯婴闻言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阿兕见状笑道:“傻瓜,是我给你开的药,没有事的。”
这下伯婴放心了,窝在师父的怀里两眼一合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