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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万里求医 路遇妖人(1 / 1)

话说得风蛮子夫妇自得了绿袍,只当个心肝宝贝,自婴儿时,为着天蚕娘未曾生育,没有奶水。

便去左近找了个刚生了孩子的蛮婆做奶娘,他夫妇二人则是忙前跑后,甚么成型首乌,千载人参,但都取了来熬了汁水想喂给爱徒喝。

还好那蛮娘倒有些见识,知道小小人儿受不得这个,应此喝止了他两个,夫妻两人本就是毒道高手,也明药理,只是所谓关心则乱罢了。

娃儿吃不得大补药,这俩个却不死心,不辞劳苦,采药三山,捡些温和药材,给娃儿外洗内服。

到得四五岁,稍稍知事,便教他服气炼体。风蛮子更是不厌其烦,带着绿袍往返大泽,让他借助毒湖之水修行。

小绿袍虽是淘气,但也知道自己这丑师傅待自己亲厚,虽然湖水浸体,疼痛难忍,他却是一声不吭,强自忍受。

风蛮子见的他煞白小脸上豆大汗珠滚落,尤自强忍,自是又心疼又幸慰。

只因他自己当年急于求成,落下了病根,自是万分小心,生怕自家徒弟也步了自己后尘。

故是宁肯多跑几次,也不愿多担一点风险。过得一两年,绿袍儿确是小有所成,虽不能飞行绝迹,出入青冥,到也銅筋铁骨,寒暑难侵,兼之力气极大,百十里山路,半个时辰便自跑过去了。

他又习得些毒蛊密术,虽不精通,师传所学到底非比寻常,故是越发撒的欢了。

天蚕娘却是一味宠溺,但他要的,无有不给,连那天蚕岭独家之密,洪荒异种天蚕蛊都给了他一对玩儿。

风蛮子眼见的拘他不住,只得由他,倒是偷偷在他身上留了几个防身物事。

绿袍儿有师父师娘宠着,漫山撒野,闹的临近几个寨子鸡飞狗跳,倒是自在。

他那日因见着哈士奇古力子的小儿子正欺负几个寨中小童,便给了些苦头他吃。

这古力子长的像他娘,性子却随他老子,比那泥鳅还滑,见着不是头,便一意逢迎,只为着不吃苦头。

绿袍儿自小山中长大,人又小,哪懂得些人情世故?见他服软,便不再拿他当排头,反是认他当个好朋友,闲暇便去寻他玩耍,按下不表。

却说得当时天下正是蒙元惠帝在位,这位帝王初即位时倒也还有二分明君架势,借力打力,诛除了几个权臣,又推出几道赦令,到是有几分中兴之像。

耐何的其时时弊以深,积习难返,他又没个长性,后来却是江河日下,难挽天倾,到朱五麻子大军北伐,他连个大都都保不住了,倒也是个知天命的,带着一众人等跑北边,接着做皇帝,因此上朱家皇帝叫他顺帝。

但说得元顺帝至正十二年,其时以是隆冬时节,北风颇大,因是更显寒冷,在今湖南境内的官道上一辆老旧牛车缓缓而行。

车身布幔满是尘土,显是走了不少路。赶车的是个中年人,戴着个毡帽,倒是看不清颜容,衣裳看去虽是有些老旧,但颇为整洁。

正走间,天空却飘起了雪花,这人回首对车内道,

“瞳娘,下雪了,你加块衣,仔细冻着。”车前布幔被拉开一道缝,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却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那孩子像是怕冷,包得严严实实的,被风一吹,身子不由缩了缩,

“爹爹,过了江,今年还是第一场雪了。”原来却是父女,那中年人道:“快到车里去,你身子弱,经不得风。”小女孩依言放下了布幔,却是言道:“爹爹,看这雪小不了,且到前边找个地歇歇,躲了雪在走吧?”中年人点头答应,赶着牛车往前行去。

走得将将十里,但见路边有家客店。便停下打尘,自有伙计接过牛车,他便取了包裹,牵着女儿自顾进得店内。

因着是大道旁,店堂也自不小,这会倒也坐得半满。先自要个房间去安顿,然后便带着女儿下来要店家要些吃食,找了个靠近火塘的位子,父女俩静静吃饭。

他此时取了帽子,换了套文士衫,见着得无不得暗赞一声,好个美男子,虽是人到中年,但亦能见得儒雅**,想必少时没少得些小娘眉目传情,秋波暗送。

他那女儿虽是年小,亦有着几分神韵,只是太过瘦弱,面色苍白,倒似有恙在身,甚是畏寒,屋中甚是暖和,身上反倒加了件棉袍,兀自紧紧抱着个炭炉,未曾松手,还静静将自己的椅子往火塘移了移。

那文士见得,暗暗戚眉,他一边陪女儿吃饭,一边暗暗听着旁人言语。

众人说的却大都是自去年因着修黄河,白莲教众杀官造反之类。概因其时天下以是大乱,北方有红巾起义,南方也没个安宁,小老白姓活不下去,举旗造反的比比皆是。

中年文士听了一回,没有甚么自己想听的消息,略略有些失望,见得女儿以吃完了,正自准备回去歇下。

这时店门帘子欣开,却是走进一个人来,众人看时:这人穿着一身黑色道袍,戴着个黑色道冠,左手夹着杆长幡,上边依稀是铁嘴神算之类,右手却是个佛尘,背后背着口七星宝剑--原来是个江湖术士,算命先生。

却说现下天下大乱,人人彷徨,人众不管是真信也罢,求个安慰也好,都免不了求神问卜,是以这类算命的人倒是最吃香。

那道士进得门来,眼光随意的在厅堂内巡视了一圈。掠过那文士父女时不由顿了一下,眼中精芒一闪,随即隐而不见,自顾找个空位,叫些吃食酒水,吃喝起来。

旁边有人见得个卖卦算命的,自有那好事之徒前去凑趣,因问他算不算得准,计价几何。

那道士却道算不准不要钱,一两银子一卦。众人不由鼓噪起来,需知当时一两银子甚是不少,算得一次命収一两,直如天价。

当下就有那不信邪的去找那道士测算。不道这道士真有些道行,竟是三言两语说得那人面如土色,连称神人。

如此一来,这客店倒热闹起来,道士本是来此吃酒,这会索性在这摆起摊来。

那文士本待回房,这会倒是不急了,带着女儿远远坐着看那道士给人算命。

他倒也是个有见识的,知道些个江湖伎俩,虽是有心问讯,但亦自要先看清其行止再说。

却说那文士不急,那道人倒是急了,面前摊子看热闹的多,真正算命的少,毕竟一两一卦也不是人人拿的出的,再则,区区几个银钱哪在他心上。

那道人窥得一个空档,便自走到那文士身前,打了个稽首,道:“我观仁兄眉目紧锁,似有难解之事,何不卜上一卦?"文士微微回了一礼,答道:“晚生见道长神算,有心问讯,只是囊中羞涩。”那道人闻言,哈哈一笑:“无妨,我与老弟你一见如故,谈甚么俗物。”那文士却是暗暗稀罕,那道人却是在他旁边坐下,攀谈了起来。

此道倒非那些寻常术士,竟是言必有物,但那文士有甚问的,每每一语中地,直如亲见,而且博古通今,见识非凡。

那文士也是个才识渊博之人,当下聊得很是投机。那道人因见的那小女孩咳了两声,是以问起缘故。

那文士便说起了因由:原来他姓陈名亮,字子昂,女儿只得个乳名叫瞳娘。

父女是江淮人,世代耕读传家,祖辈亦曾在前朝为官,后蒙元南下,改朝换代,便带着家人回了乡下,临终时只交待后人不得出仕。

蒙元一朝是马背上得天下,信奉的是拳头即真理,并大不重视读书人。

因此上,文风不兴,喜文之辈大多只在民间罢了。陈子昂自少喜读,家中藏书亦多,故是饱读诗书,他尤不满足,大了些便游学四方,可谓经纶满腹,他倒不是那等书呆子,只是个人喜好罢了。

因着出门求学的缘故,到得二十六岁上方和自己表姐完了婚,过得年余,生了个女儿。

妻子却难产故去了,他也不再另娶,自带女儿过活,因着祖上产业,日子倒也宽裕。

只是女儿渐渐长大,却是得了个怪病,甚是畏寒怕冷,大白天就能见着鬼魂,日复一日,身子每况愈下。

陈子昂本自不信鬼魂之说,他是读书人,也颇通医理,所谓不为良相,便为名医。

便自给女儿开药调理,却是毫无起色。只得带着女儿四下求医问药,到得后来,便是求神问卜,也是没个结果。

好不容易得了人指点:道是南疆之地,颇多异人,善御鬼驱神,可去碰碰运气。

他就这么个女儿,自是看重,故是収拾一番,带着女儿南下,只因道路不靖,倒是颇费周折。

那道人闻得陈子昂言道女儿能见鬼魂之言,却是两眼放光,满是贪婪之色,只是他甚是机警,悄悄掩饰过去了,陈子昂未曾查觉。

但瞳娘却是冷眼看得分明,她也是机巧,未曾道破。你道这道人是谁,原来此人却是蛮人出身,叫做松花子,因着后来入了道门,改了装扮,学的汉人言语习俗,倒是无人知道他的真正出身了。

这人心黑手狠,专一取人精血神魂炼习秘法,歹毒无比,故此知道他的人称其黑心道士。

他因着要炼一件异宝,需得几个有根器的童男童女做主魂,因此做个算命先生打扮,穿州过府,四下寻访。

见得瞳娘,正是合用之人,连叹好运道。只是他学艺不精,生怕弄错,抓错人事小,自家宝物炼不成事大。

故是找上陈子昂详加打探,却是对陈子昂道:“令爱可是至正元年七月十五子时生人?”陈子昂哪晓得厉害,还道自己得遇高人,女儿的病有望痊愈,自是将瞳娘生辰道出,正是至正元年七月十五子时。

那妖人闻得喜形于色,因见陈子昂正看着他,干笑两声饰过。却是装模做样,一通掐算,道是令爱之病无妨,眼下虽有小碍,但自有贵人相助,只管往西南而行,诸事大吉,他日贵不可言云云。

言毕,却道自己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别,竟自去了。留下父女,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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