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自川边回到百蛮山,因前次连昆仑的影子都没看到,药也没采到几株,故便不多做停留,略一収拾,立即起程,再访昆仑。
这次却走得急些,直御遁光而行,半天功夫就到了滇边,眼见就要入藏了。
不想这人一倒霉,连喝水都能磕着牙。西藏之中多高山,云路中远眺,那唐古拉山系已是能看到了。
却见得前方空中乐声奏响,一群女子排云驾雾而来。那些女子排成两列,俱都是青春貌美,难得一见的美色,且个个都是炼气有成。
当前八人手捧花蓝,鲜花撒道。后边约摸十多人捧着各色乐器,边行边奏,但闻得钟鼓齐鸣,琴箫相和。
这些女子正中却是一驾车马,倒也不知算不算得上马车。拉车的是对异兽,龙首,马身,鹿尾,牛蹄,周身生满金色磷片,那阳光一照,闪得人眼都亮了,四蹄生烟,踏空而行。
却是极其少见的一对龙马。那车倒和寻常的马车类似,但却是装饰极尽奢华为能事。
赶车的是个壮汉,坦胸露背,手持蛟鞭。他旁边立着个女子,怀抱一口长剑,样式古朴。
虽是侍女装扮,却一袭黑衣,倒也少见。人是个绝色,但摆着幅生人毋近的冷脸。
这两人竟都是成就了元神的人物。车前垂着珠帘,车中是何许样人却不得而知。
绿袍昔在大都倒是见过些权贵如此行事,只比不得这车主人这般贵气逼人。
直把绿袍这乡下土鳖看得目瞪口呆,猛的想起一个人来,整个修行界这般行事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慌忙闪到一边,低头以示敬意。那车主家法森严,不得她的话,那些手底下人半分神也不敢分的,故绿袍在一边,并无人多看一眼,只顾走自己的。
绿袍原以为不会有自己甚事,不想那龙车却是停了下来,车一停,整队人竟是一起停下,比那排练好的还要整齐。
那侍女装扮的女子转身向着车门,却还是那冰山样,好似车主了吩咐她甚么事,她听完便径自向绿袍行来。
这万丈高空中竟是走在平地一般,可见道行了得。那女子行至绿袍身前,微微一福,道:“这位道友,宫主有请。”她虽说了个请字,可神情却是冷冰冰的,好似生来如此。
说完也不待绿袍答话,自顾回到车上,丝竹响起,重新上路。绿袍挤出几分笑脸,却实在笑不出来,直比哭还难看,远远掉在这队人后边,跟随她们去了。
这起子人往南行去,直到得十万大山深处,往一座山中落去。这山中却是建了好一片楼阁亭台,蔓延曲折,金壁辉煌,约摸有百十里地。
那里边想是住得不少人,见得那车队来了,大呼小叫,往着那车队落下的广场奔去。
绿袍随那行人落在广场,但见得白玉铺地,紫銅为阶,金箔帖墙,琉璃做瓦。
玉柱雕龙,口衔明珠,金阁绘凤,羽镶七宝,亭悬翡翠,台摆珊瑚。围山湖做苑,看不尽奇花怪草,道不明珍禽异兽。
绿袍也算历了些个繁华的,到得此间,却也只觉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许多物事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下暗叹,怪不得许多人说道此处是人间仙境,明知是飞蛾扑火,却自行投到。
原来这里原名苍莽山,后因来了个女子,在此开宗立派,改名为无忧宫。
那女子正是那以龙马拉车的主人,人称天淫娘子,俗名辛双晨。此女乃是当今魔道中顶尖的人物,她尚有个师兄,人称西海老魔查双影。
这天淫娘子生得美艳无比,却是个无男不欢的人物,养得面首无数,她建这天淫教倒大半是养些面首在里边。
这苍莽山经她改名无忧宫之后,却是収罗得无数奇珍异宝,稀罕之物,有些是她自己得来,也有些是**送来讨好她的,恐怕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且她又在此设了许多玩乐所在,并立下个规矩,但入得快活林中,一概不许争斗厮杀。
天淫娘子本身法力高超,又有不少入幕之宾,大都不是弱者,自是无人敢拂她心意。
如此一个所在,自是许多人向往。有的是慕她美色,想在此享乐;有的则是想在这快活林中求些珍宝;还有些干脆就是躲避仇家至此,不一而足。
绿袍也曾动心过,想来求取些宝物,不过他成道晚,和人家搭不上话,需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宝物也不是白给的,拿她的东西是要给她做事的。
他那点道行,估计人家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要说牺牲点男色,一则家中尚有头老虎,二则那天淫娘子虽**,可也不是甚么人都要的,就绿袍那扔水里都不冒泡的模样,怕是入不得人的眼。
话说得那天淫娘子车队落稳,那边已是呼啦啦冒出一堆人,没有一千,也得八百,但见得那些人围着那车七嘴八舌向着车中的天淫娘子献殷勤。
甚么亲亲宝贝,心肝宝贝之类的话语早以过了时,笔者也描绘不出,列位自己想去。
只把个绿袍听得目瞪口呆,暗呼真真算是开了眼界。放眼望去,这些人无一不是美男子,若说全天下最美的男子都在这,绿袍或许不信,但说来了一半,绿袍肯定赞同。
那些鸟人因着人多,后边的想往前边挤,前边的自然不肯相让,且还要忙着讨好车中人,那表情,言语当真堪称经典,绿袍在后边看得啧啧称奇。
车中传出个懒洋洋的声音:“都散了吧,今天本座泛了。”声音缈缈,柔媚化骨,听者但觉那说话的人就在耳边对自己低语,再也听不到其他。
绿袍闻得,良久方自醒过神来,心下凛然,暗道:“好厉害!”抬眼看时,那车竟是直驰那山间一处大殿而去,走得远了,方才那些个唧唧咋咋的男子一个个嘴角挂笑,若同梦游般各自往回走。
若大一个广场只剩得两人,一个是绿袍自己,另一个却是那神情冷漠的黑衣侍女。
她倒是一直抱着那剑,此时正仰首望天,也不知再想些什么。绿袍自被天淫娘子招来,心下不免忐忑,也不知那人是个甚意思,只是对方比他高明何止十倍?
就眼前这黑衣侍女,他都敌不过,故此只得受人指使。好在这天淫娘子名声虽不好,真要细究起来,倒也没甚。
她虽好男色,却是自视甚高,并不强逼人就范。但凡遇了合她心意的,若是凡夫,她并不以道法**,只以本来面目相见。
她人长得极美,又洞悉人情,见着的哪能不入彀中,拜倒在石榴裙下,随她进无忧宫享乐?
但得那人老去,却以钱财相赠,任其出宫安享晚年。只是那入了宫的,大都宁愿在其中终老,那不知底细的自当那人是在宫中被害了。
若她遇到个可她心意的修道人,你若凭自己本事挣得脱她的温柔陷阱,她也不与你为难,反有些好处相送,道是强胜弱汰,莫要怨天尤人。
可她是当今一等人物,和她相差无几的都不多,貹得过她的却未曾听过,有那不自量的想要去降服她,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因着这些,被些别有用心之辈胡传一气,却是声名狼藉了。当然这天淫娘子自算不得好人,只是万事由着性子,且张扬了些。
绿袍能得备细,却是得益于两者都在南疆,隔得并不算远。绿袍有心向那黑衣侍女去打探个虚实,但见她那连石头都能冻结的神态,正自踌躇不定。
不想那女子见他清醒过来,却走了过来,满脸鄙夷之色的瞟他一眼,还是那冷冰冰的语气:“跟我来!”却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转身就走,看似得了吩咐,专程等自己的。
绿袍跟她行走,往那车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