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淫娘子自得知合沙真人渡劫飞升。道是这死鬼以为躲到灵空天界去,就能躲得了姑奶奶不成。这回追了去,看他还有没有个小昆仑给他藏身。
她也是个雷历风行的性子,当即传下号令,准备择日渡劫。无忧宫中诸物齐备,没几日就准备齐全了。
一日却是唤过辛青萍,道:“我日前心血来潮,起了一课。却是大大不好。思来我已是功行圆满,就有几人与我为难当也成不得甚事。只有你性子孤傲,不知变通。这无忧宫又是树大招风,易引人窥觊。我想让你带上宫中宝物,先行前往小昆仑潜修,你看如何?”
辛青萍木然道:“你渡劫非是小事,没得理由我先行避过的道理,我有一剑足以,那些东西给我又有何用?还不如留给几个师弟并着宫中之人。”
她母女说话向来如此,辛双晨也不以为怪。这般修道人灵光一现,预知些祸福,往往最是灵验。辛双晨也不敢大意。她倒没想到自己头上去,一来她修为高,这天下间能和其抗手的已是不多,再者真要说来也未和人结下生死之仇,早年有几个也早被她送进了轮回之所。只是有些担心要应在女儿身上。见她不肯先行离去,故然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担心。
思虑一番,将合宫人唤齐,问那有愿离宫的,拿些宝物相赠,忧礼相送。当下就有几人去了,有的回转凡俗,有的择地潜修,有的自去外头寻她那相好之人。但大都还是舍不得离了这仙山福地,留了下来。辛双晨又将三个徒弟唤过,各赐一部道书,着他们各拿些礼物送些旧识好友,待事定再回。辛双晨虽每每打的几个徒弟皮开肉绽,可也没打算断了道统。自家女儿不学,自然只能传给徒弟了。她这番安排,却是广结善缘,为门下将来计算。
到得日子临近,又去信请了她师兄查无影前来护法,可谓万无一失。因是选得无忧宫靠北一地渡劫,故此将她那些没甚法力的面首人众安排在靠南的楼阁中。自己率众在北布下大阵,仔细分派了职司。到了正日,辛双晨自在阵中施为,引发天劫。周圈远远按方位立定十七个彩衣女子,各借宝物助其施法。
没过得多久,但见火红劫云铺天盖地而来。查双影本是和辛青萍立在远处,这般天劫旁人并不能过多插手,那些女子能够相助却还是借了阵法的缘故。他见多识广,见了这劫云就微微见了颜色,道:“师妹不是已然渡了几次大劫,听她说只需引动一次小雷劫就算是九九归真,也能肉身破界的,怎的来的是这天罚劫云?”
辛青萍就在他旁边,闻言忙问道:“师伯,这天罚是什么,很难渡过吗?”
查无影疑惑道:“只有屡违天数,方有天罚降下,师妹所为,当不至此才是。只是事以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师妹这些年悟道通玄,这雷劫当奈何她不得。”
辛青萍闻言,方放下心思。那边辛双晨见那劫云临近,也有些疑惑,随即抛开心思,专心应对。传声周围诸女,催动大阵。那劫云越聚越厚,底下红得发黑,隔着老远,都能觉着一股热浪逼来。过了一个把时辰,雷云压顶,依然不见下落。
查双影也有些急了,恼道:“这是什么劳什子,摆着吓人吗!”蓦地神色一变,辛青萍也随即察觉,连忙看去。那大阵本是不住运转,汲取周圈地脉之力以供中枢的,可此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此阵和那玄阴炼魄大阵相连,是天淫娘子多年前亲自布就,本就是为渡劫准备的。此番阵势一停,就好似水流断了源头。中间那些布阵的女子却是无力维持此阵运转,眼看这阵势就要溃散。天淫娘子眉头一扬,一连数道法诀打出,生生切断外围阵法布置,只维系了里头一个九宫八卦阵,却也保住了阵法不破,只是威势小了一大截。
那边查双影,辛青萍早以飞身查探,却见无忧宫护山大阵早以洞开。进来许多人物。打头就是一个长眉道人,很有几分威严,看着倒有幅好皮相。并着左边的是个中年羽士,也有几分神采。右手是个高大和尚,一双白眉,有些个异像。
查双影冷笑道:“峨眉长眉小儿,青城极乐崽子,白眉小贼秃。本座师妹渡劫,你们也来相送?”说话间却是看向几人身后,饶是他成名多年,也暗暗心惊,眼前三人虽不是弱手,他倒还不怕。可后头那些人,着实不少,无一不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还有些以异宝遮了本来面目,躲躲闪闪,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这些人偷偷来袭,自不会是为了喝两口茶,吃两个果子。
就听得那极乐道:“查老魔,你少猖獗,我等今天来此,就是为了斩妖除魔,你平素做恶多端,管教你难逃公道。”
查双影却是个遇强愈强的性子,此时势必不能退走。怪眼一翻,冷笑连连,“我呸,还斩妖除魔,爷爷看你们是眼红了这无忧宫内的宝贝吧。有本事只管来拿,你爷爷在这等着你们这帮孙子。”
那极乐道人红着脸道:“贫道只为天下除害而来,哪个贪你宝贝。”
查双影斜了他一眼,骂道:“除你娘的害,你又不是我便宜儿子,倒管起老子的事来了。我看是昔年我那双晨妹子没看上你,你怀恨在心,趁着人多,想来抢她家私。”
那极乐不是个善说的,见他句句骂人是贼,涨红着脸皮一时回不上话来。那长眉见了,道:“莫和这老怪做口舌之争,先缠住他,让诸位道友去对付那女魔。”说完扬手一记太乙神雷打将来。
极乐先自一怔,见长眉和查双影接上了火,也将剑放出来。那白眉和尚却不插手,回首说了几句,带着一群人涌进来。却留着几个藏头露尾之辈并战查双影。
查双影虽是了得,可这几人无一弱手,特别是后头四人,十分了得,所用法宝无一不是珍物。气得他哇哇大骂,骂这几人是属乌龟的,缩在壳里不敢露头。
这几位乌龟流养气功夫果然了得,一味下狠手,就是不吭声。看他们手段倒是一派的,其中一人已不在查双影之下,还有五个不弱的帮手,压得查双影透不过气来。他早就使出了双身大法,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手发阴雷毒火,法宝漫天飞舞。那老乌龟也不弱,独斗查双影一个法身,犹有余力。那边五人合斗一个,金光雷火,青紫剑光,光耀四野直如转风车般,将查老怪缠得死死的,想要脱身却是千难万难。
他们这边打得热闹,那边辛青萍却是查看法阵去了,却发现几处阵眼,阵旗都被人毁去。一时无从修复,只好先去回报了天淫娘子。
天淫娘子闻言,面如沉水,冷笑两声,“我这大阵布置经年,变幻无方,若无内鬼引路,外人如何破得去!看来他们还真是下了大心思啊。”
辛青萍正待再问,外边一声佛号,那白眉和尚一群人已是过来了。放眼望去,怕不下十余人。天淫娘子大笑道:“尊胜,天蒙,芬陀三光头倒是凑了一处,还有几个不成器的玩艺,好得很。”
那被称作尊胜的和尚喧一声佛号:“道友何苦执迷不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不皈依我佛,自有无边功果。”
天淫娘子冷笑道:“你们这些贼秃惯会耍此伎俩,今日之事,有你无我,有甚招数只管使来。”
说罢,也不待辛青萍反应过来,一挥手,一道长绫将将她锁住,拉入阵中。手一挥,若同舞蹈般,但闻得天响异乐,仙女散花,竟是抢先出手。但见无数香花飘向那群人,去势似缓实疾。那尊胜,天蒙,芬陀三人对视一眼,现出几分凝重,忙上前,口中颂佛,升起佛光,抵住那花雨,好似生怕被它近了身。
那边白眉和尚取出一张符录,神经兮兮的点着,转眼成灰。但见一道金光升起,没入头顶劫云之中。那半天不见动的劫云却是呼啦啦急转起来。转瞬无数天罡雷火从天而落,直往天淫娘子立身处打去。
天淫娘子怒笑道:“原来这雷也是你们和尚家的。”一足顿地,但见地面升起无数黑烟在空中结成一朵黑莲,将那满天雷火托住。爆鸣之音不绝于耳。
对面那尊胜和尚道:“诸位道友都快动手,先破她阵法。”后边诸人闻言,一齐出手卖弄,飞剑四射,法宝乱舞,佛光禅唱,一时齐响,直若做水陆道场般热闹。
辛青萍几次欲要出手,被天淫娘子喝住:“你想让我母女都丧身此处吗!”辛青萍只当母亲有脱身之策,强自忍住。
天上,地面,围攻甚急,一连三日,外头诸女先自支撑不住,先后香消玉殉。大阵告破,天淫娘子连施几件异宝,免力支撑。一面偷偷禁制住女儿,说道:“此番我是脱不得身的,你那朱鸾是火中神鸟,有它在,当能护你逃出,它生在小昆仑,当是识得路径。你也莫要寻仇,敌人势大,你也是看到了的。好好在小昆仑潜修,早去天界寻你父亲。”
她见辛青萍怒目相视,笑道:“你这牛脾气倒也随我,你若真想寻仇,以后见了你父亲那徒弟,就听他安排吧。此人眼下虽还功行浅,却是个有城府的。对付这帮人,也只有他那般奸猾之徒才做得到。若能得他真心相助,这仇还有几分指望报得了。”
说罢也不待女儿答话,挥掌将她击晕。一声厉啸,全力催使宝物,竟是将那雷火佛光逼退开去,护着女儿直冲入雷云之中,一声鸾鸣由远即近。却是这辛双晨功法通玄,以声相唤,招了这神禽来。她将女儿放在朱鸾背上,返身引敌。那朱鸾性灵,乘隙冲出重围,径自回了小昆仑。
实则辛双晨早就知道这灵禽识得路径,只是合沙不愿见她,她亦不肯强求罢了。天淫娘子殉身天雷之下,这群高人自也还记着那查双影,一围过去,还不待动手,这老怪也有些慌了神,被那极乐,长眉各砍了一剑,急急夺路逃去。连他那东海钓鳌矶也不敢回,只身远逃青海。
绿袍听得辛青萍说及此事经过,皱眉道:“照这般说,这天劫也选人来劈不成?真是闻所未闻。”
辛青萍冷声道:“怕是和那白眉秃贼烧的鬼画符有些关系。听我娘的意思,当是上面那些神佛之间的龌龊事。到底如何,我们下界的谁也不大清楚。”
绿袍摇摇头,不再想这事,又问她:“那能和查前辈斗个不分上下的又是哪个?天下间总该有这么个人才是,他一来就是一窝,比一般的千年大教都不差了,总不能凭空冒出来的。”
辛青萍瞄着他道:“怎么,你怕了,我出去后一个个斩过去就是。”
绿袍坐下,思索良久,淡淡道:“这仇自是要报的,可师姐眼下还不能出这小昆仑。”
辛青萍怒道:“你自己怕死,难不成还要别人陪着你怕死。你去叫那死麒麟放开通道,我自去寻他们。”
绿袍苦笑道:“师姐信不信得过我。”
辛青萍道:“不信,可眼下我也只能信你一回。”她倒直接得很。
绿袍摇头道:“师姐既是只能信我这做师弟的,那就听我一言,且在这小昆仑潜心修行,外边的事我总要查个水落石出。他们就算再势大,总会有隙可趁的。”
辛青萍疑惑道:“你这人为何对此事这般上心,虽说你叫我一声师姐,可此事实在和你关系不大。”
绿袍淡笑道:“只因我也和那峨眉有着血仇啊。”思虑却是回到多年前的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