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老怪一行人刚回到桂树屋中,就听得红花姥姥传音道:“绿袍道友可是取了乌风草?还请来后洞一叙,老婆子有些请托。”
绿袍本有意和她谈些话,只是未得她相招,不好贸然去寻她。得了这话,倒正中心意。
她却是在福仙潭后专辟了座洞府炼功,地方也不小,分门别类做了几间石室。又引地火为用,洞府中不设烛火、明珠之类照明,依然是满洞光明,别有一番奇异。
因红花姥姥未唤别人相见,老怪本打算独自前去相见,此地是旧游之所,倒不至于不认得路。
又听得红花姥姥传声道:“若兰,你也随你师傅一起过来听听罢,此事和你也有些关系。”
申若兰拜绿袍为师尚不足一天,自然还是更肯听前师之言。她倒也知道些进退,应了红花姥姥的话,却也不急着过去。望着绿袍老怪,意思是以他为主。
绿袍见了哈哈一笑,越发满意这徒弟,拉着她寻路而行。到得红花姥姥静修洞府,绿袍一见其人,不由轻咦一声。
原来红花姥姥盘坐石床之上,虽然用红袍包住了头脸。可依然能从她露在外边的皮肤上见得火样通红。老怪早年和她打过交道,自是看出有许多不同。
红花姥姥苦笑道:“道友也看出来了。我因得了天书,修那天人之道,方落得这番模样。故此只愿在洞府中闭关,不愿外出,也是不想以这样子去见故人。”
绿袍问道:“道友修得可是上古先天神人的法门?方有这番异状。”
红花姥姥点了点头:“绿袍道友果然博闻广记,连这几近失传的功法都听过。上古先天神人天生地长,一出生就有无穷法力,寿限极长。后便有人研究出了此类功法,使自己能化身先天神人,得其神异。
可先天神人终究不是人类,而且各有缺陷。我等人身修习这类功法总有些干碍,后来便没什么人炼了。我早年得了这么部天书,也是想着飞升破界无望,又因事憋了口气,才修了这功法。虽然也能飞升,可终究是落了下乘。当年我那至交好友天狐宝相,因遇了事,也曾来寻我借这书。可她看过就不愿炼了,说是宁可走天庭封神的路子,也比这个好。”
老怪想了想,问道:“道友炼这天书不管怎么说,也是飞升有望,却是比我强得多了。只是你向来都是静心潜修,少和人起争端,这憋气的说法又从何说起?”
红花姥姥摇头道:“你我也算多年的朋友,你也别光说好听的。以你的修为,真想破界飞升还要等到现在?我看是你心大,想要九劫功成,肉身成圣吧。说到那让我受气之事,就是你今天取的那乌风草引起的。”
绿袍恍然,却是早年长眉真人打上桂花山,逼红花姥姥交出灵草的旧事。叹道:“当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那长眉老儿霸道横行,视天下之物都是他峨眉一派的。那些年吃他亏的着实不少。”
红花姥姥道:“可不正是,他这些徒弟倒是秉承了他的作派。前两年那白元敬尚来寻我呱噪,她知道我功行将圆满,却是盯上了我这点家私还有我这徒弟若兰。当时我想着给我这徒弟留条后路,虽然未曾答应她什么,可也未把话说死。不想这些人连三五年都等不得,又寻上门来,着实可气!”
绿袍淡淡一笑,并不出声,静听红花姥姥下文:“若兰是我自小带大的,我因为自己这副样子吓人,故此平常都不让她到身边来。可我也就这么个徒弟,总还是想着能她好点。她天资好,我自己所学有限,也就不肯多教她,也是怕延误了她,只希望她以后能投个明师。本来那白元敬来寻我时,我想着她峨眉所传本是玄门正宗,又有登天之阶为助。若能让若兰投身峨眉,妥妥能成就个天神之位,总比跟着老婆子强。可看着这些来人做派,我倒是不能不担心。若兰跟了我十多年,也称得上旁门出身,若进了峨眉,能不能得他们看重还是两说。再者她跟着我自由散漫惯了,峨眉规矩森严,怕她受不得那些束缚。让她投到你百蛮山,倒是没这些顾忌。”
绿袍老怪笑道:“若兰这孩子不错,你既然让她入我门下,我自然不会亏待她。我百蛮山虽然没有登天的捷径,可只要她认真修行,总有破界飞升之时。且无需去受那天庭的管制,落得个逍遥。”
红花姥姥得了绿袍老怪这话,放下心事,大喜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只是还有件事却是要麻烦你,我还有五年就能演化天人,飞升上界,可还要借助这福仙潭地底火山之力。到时还要请你遣人来挖开潭底毒石,使此处地火爆发,助我成事。说来幸亏你今天没破了那毒石,不然我又要费些事了。”
绿袍笑道:“我方才在下头也是见那毒石有镇压地火的功效,怕打烂了使地火上涌,毁了你这仙山,才未动手。既然这样,到时你传讯给我就是。”
红花姥姥谢过,又拉着若兰说了会话,给了些法宝。
别过红花姥姥,众人回了百蛮山。一进山门就见辛辰子、梅鹿子几个围着个人,一个个气鼓鼓的,却又不敢对来人如何。
那人却是悠闲的很,坐在道旁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浑然不理周围的人。绿袍老怪一见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大笑道:“师兄几时来的?怎么坐在这地上?”
转头又骂几个门人:“你们几个混账东西!师伯来了也不请去屋里坐,围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却是乙休,不过却不见了昔年那神采飞扬之态,背也驼了,两鬓也斑白,显了些老态。
乙休见了绿袍,站了起来,大笑道:“莫怪他们,前番峨眉山上我坏了你的事,他们肯让老驼子进门就不错了。”
绿袍也听冷锋几个说起这师兄帮着峨眉派之事,倒没放在心上。上前见了礼,请着他到自己住处说话。
老怪倒不知乙休变了驼子,冷锋等人也忘了提及,都是修行人,对这外貌倒没世俗间那么在意。故此老怪初一见了人,难免有些错愕。师兄弟坐定之后,绿袍见门下和自己这师兄有些不尴不尬,都打发了开去,留了青草和新收的若兰随侍左右。
动问道:“师兄,我也有好多年没见你了,你这.....。”
乙休笑道:“早年着了几人手脚,移了座小山将我压了许多年。也就是前些日子才脱困。”
绿袍闻言大怒,起身道:“都是些什么人?欺负我们派中人少是吧!师兄,走,我和你一起找他们去!”
乙休摆摆手,笑道:“师弟,别忙,这事都过去了。我虽然被他们压了些年岁,可也算因祸得福,将五行真气修到大成,才能脱身。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些人。前些天我拜访过他们,都一一申谢过了。”
绿袍闻言有些无语,摇头道:“师兄还真是豁达,这都能便宜他们。”
乙休笑道:“也算不得便宜,他们中那易周不是被你将老家都掀了?连他两个孙子都还被你压在百蛮山做客。”
绿袍失笑道:“还有这老儿的份?”
乙休点点头,道:“我几天前在峨眉山寻找他,才知道的。他起先见了我尚还气鼓鼓的,后来见我不是寻他报仇,也就不好意思再和我生气。倒央着我来找你说情,想要你放他孙子回去。我本就要来找你说说话,也就顺势答应了。”
绿袍大笑道:“今天我在桂花山尚见到那人,起先还对着青草大打出手。我一提他孙子就焉了气。”
乙休也失笑道:“这老儿也太宠着他那孙子,只是我应了他,还请师弟给个薄面。”
绿袍点头笑道:“易老儿那两孙子也是没多大出息的,养着他们还费米,师兄既然开了口,回头我让人放了就是。”
乙休连忙称谢,望望四下,想到一人,不由问道:“我来你这半天了,怎么不见弟妹?”
绿袍见问,苦笑道:“早些年,瞳娘去神月山陪师娘去了。”
乙休见他神色不大自然,知道肯定有些缘故。绿袍不说,也不好多问。想到自家的事,不由长叹一声,道:“你还好,只是出门散散心,我那口子连家门都不让我进。”
绿袍闻言大讶,动问缘故。却是因为韩仙子那几个兄弟太不成人,为了些宝物连自己妹妹也害。终惹得乙休性子发了,将他几个舅子一锅烩了,都给打发了去转劫。
韩仙子到底还念些兄妹情谊,自然恨上了乙休。自行搬到岷山白犀潭去住,不肯见丈夫的面。这却是乙休被人移山压住之前的事了。
他此番出山,访到妻子住处。少不得上门去陪罪,想要夫妻和好。可韩仙子闭门不纳,弄得这乙真人老大没趣。
绿袍听得摇头不已,也不知如何说这人为好。只好岔开这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倒忘了这事。我新近为我五行一脉寻了个传承之人,正当让她来拜见师兄。”
乙休早就见着一边立着的申若兰,指着她道:“可是这娃娃?不错,师弟眼光甚好。比那什么艳娘子好得多。”
绿袍苦笑摇头:“师兄,我选的传承之人正是崔盈。若兰资质虽好,可还比不得她。再者我五行一脉虽不立教,可传承之人终归还是炼达些才好。崔盈这人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却不是我这小徒弟现在能比的。”
乙休怔了怔,问道:“师弟,你可想好了?那崔盈名声可不大好听。”
绿袍点头道:“她名声虽不大好,可也是乱传出来的多。我们门中并不禁婚娶,说来就先师都有那么一段。你我也都如此,倒也无需过于苛求。师兄不妨先看看人如何?”一面打发青草去唤崔盈过来相见。
乙休见他连合沙道长旧事都抬了出来,倒不好多说。想了想,道:“既然你拿了主意,我也不好多说。只是若她日后若是旧态复发,犯了门规,师弟又当如何?还有一事,你和峨眉为难,听说那血神子都是你放出来的,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