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鸣!
黎尧吃惊的看着央鸣胸前出现的血洞,那位置不正是自己受伤的地方吗?
他赶紧低头再看自己,那个伤口,居然已经不见!
他没有注意自己的手上无声息的出现一枚戒指,戾阳却看见了:
“这是...碧落戒!”
戾阳一眼便认出,那碧落戒是个子戒,母戒唤作黄泉戒,正是一对能以命抵命的上好法宝,还是兽皇赠予央鸣的。央鸣没告黎尧这隐藏的功效,而是直接给了他子戒以防不测,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他怔怔的后退,懊悔感慢慢泛上心头,可是已经没有了再次攻击的机会,央鸣已经借助伤势将心口流出的精血化作短剑然后掷出,断绝了他对黎尧动手的念头,但是央鸣本身也再没有一丝力气,只仰在地上艰难的喘息。
戾阳被掷中,那暴虐的精血在他的体内流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同时也一点点带走了他的生命,他跌倒在地,鲜血从指缝中不断留下,身体的热度正在飞速流失。
仙人之力果然非凡,只可惜,最后也没能除掉刺天派的这点正统命脉。从前一阵子自己的精神长长常常恍惚,醒来甚至会不记得都干了什么开始,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时日不常,甚至今日一战时,他都觉得意识基本游离,像是被邪魔外道所操控,可他没想到,一世骄傲的自己真的会命丧于此。
...掌门印...师傅,我始终还是得不到啊。
不过我很快就要去见你了,不管是训斥也好责骂也好,这次...再也不要...躲着我......
没人在乎眼中光彩消散的戾阳,黎尧连滚带爬的到央鸣身边的时候,对方身下的鲜血已经汇聚了一滩,那深红色的液体衬的央鸣脸色愈发苍白,黎尧手忙脚乱,一时间都忘了两人都是修道者,半天才想起来取出药瓶来喂他灵药。
但是已经,太迟了,那柄剑,是戾阳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杀器,直接划开了灵脉流通之径,任何仙丹妙药都不能让伤口愈合,黎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点点黑色玄气从央鸣的伤口逸出不见,却毫无办法。
他慌的红了眼,央鸣却只是淡淡的笑着,这时候黎尧才意识到,相处了这么久,央鸣其实没怎么笑过,小时候,是呆呆傻傻的,长大了是冷冷冰冰的。
真的没有笑过。
为什么现在,就要分开了,反而笑了呢,明明自己都快哭了。
远处的崩塌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天际出汹汹来袭的,正是一道不断分支延展的巨大裂缝!
央鸣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但是就连这点也做不到,只是抬到一半,那手就再也无力继续,便又垂下,从怀里的储物袋里,无力的拿出了一件东西。
裂缝树般伸展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远方。
那是一方香帕,很艳俗的玫红色,边角粗糙地绣了一枝桃花。这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们过着凡人生活时一个姑娘送给他的。那时候他还对他说,送帕子,是因为心仪。
那缝隙中是深不可见的幽暗,无数的石块跟土壤纷纷被吞没,瞬间消失。
“你曾经说...眼就是...映着心的窗。”
黎尧哽的说不出话,只拼命点头。
无数生灵也掉进缝隙,再没有踪影,地面开始大块大块的崩塌消失。
“你看着我啊...你看见了什么?”
泪眼模糊中他只能在央鸣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见自己。
山无棱,天地合。生灵涂炭,万物刍狗。
央鸣笑了:“这便是...我、全部的...”
“...心之所念。”
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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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宿主。”
“喂喂——!”
黎尧睁开眼的时候,一滴等了很久的眼泪也正好从眼角滑下,胸中那点残留的痛还没有完全消失。那场战斗,那个人,弥留之际的话语,还历历在目在耳。
狗蛋儿的声音又响起:
“切,还没有摆脱上一个世界?我早说了,投入过多的感情就是白费功夫,想必经过这一次你也会得到教训,马上送你去下一个世界。”
央鸣...央鸣他!
黎尧猛的坐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身体则孤零零的躺在一张漂浮的床上,四周是没有距离感的白色。
啊。脑子后知后觉的处理起刚刚听到的话。
狗蛋儿一直都是那么理智,将什么都分得很清楚。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这点。
「...你究竟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说这种话,央鸣死了啊!他死了啊!!!」
“杀死主角本来就是你的任务。”
「去tm的任务!」
“你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的。”
「大不了不去死,来啊,啊?!」
华丽低沉的男声带着冷冷的笑意:“人类的愤怒就不过是无能的体现,你在气头上说的话,我不会当真。等你冷静下来,你还是得跟我合作。不过是一场别人的故事,凭什么值得你去死。”
「什么叫别人的故事,不是书里的角色,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啊!怎么能说...」
狗蛋儿直接打断了他:“滥情。这世上的人太多,历史书上些记载的皇帝太监,难道你也要对他们一个个同情吗?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偏见小习惯喜怒哀乐等等,你只是不知道而已,而主角和他们的区别,对你来说不过是后者多了一堆无足轻重的细节。记忆组成认知,认知填充感情。所以感情算什么玩意?时间一长,记忆淡了,它就什么也不是了。”
黎尧说不出话来。
“我是看在你是宿主的份上才跟你解释这么多的,以后别让我再重复这么无聊的话题。”
「你真是...你真是...」
央鸣最后脆弱的笑容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那样姗姗来迟又厚重如斯的感情几乎压得他无法喘息。
如果要是......
“麻烦。总是纠结于浅薄的感情,人类只要在乎自己就够...”
“你懂什么?你这怪物!你又不是人!”
狗蛋儿不说话了。
黎尧将脸埋在双手之中,复杂纠结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抽枝发芽彼此纠缠,最终变得晦涩难明。
“...反正所有的主角,都是同一个灵魂......”
黎尧猛的抬起头问出了声:“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现在就把记忆还给你,别啰嗦赶紧去做任务。”
黎尧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惊人消息,一段认知就被塞入了他的脑海里,大概是一个人小时候的事情,就像是很自然的想起来了一样,倒也没有什么排斥反应,但是他还是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狗蛋儿是说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那么其实央鸣没有死?」
狗蛋儿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告诉你这些我已经违反规定了。行了,下一个世界大概是有关于恶龙的,我马上就让你过去。”
惊喜感还没有完全挥发出来,他只是觉得很不真实:「你说什么,央鸣没有死对吧,你再说清楚一点啊!」
狗蛋儿不理他。
「既然你都告诉我了,那么再说的详细点也没事吧,喂,狗蛋儿!」
狗蛋儿简直不胜其烦:“我真是自己作死...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哪那么多废话,滚。”
「别这样啊,你再...」
话还没有说完,黎尧感觉自己就像突然被切断的电源,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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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来头吗?!”
刚刚过来黎尧就发现自己的嘴巴在不受控制的说着一段英文台词:
“说出不怕吓死你,他可是王国赫赫有名的大贵族,斯诺尔丁伯爵大人!而本少爷,就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斯诺尔丁·乔!”
底下惊呼声四起。
他正处在欧洲文学作品中常见的英国乡村酒吧。木梁,石板地板,檀木的吧台,砖块围墙,木架上摆着一瓶瓶酒,腌菜和蜜饯的小罐子摆在食物架上。壁炉熊熊的火光映的盘子里那些乳酪、牛排和火腿的色泽极其动人,漂亮的很。屋里还有几张桌子,一些隔断,墙上是一个老船钟和一些花边圆相框以及彩色海报,火炉架上还摆着一排小而精巧的天使雕像。
央鸣...他来不及多想,就注意到面前坐了两位穿着黑斗篷的人,一个娇小,一个高大,都带着大大的兜帽,看不清脸。
靠,这必须得是大人物啊,你看着气场,这黑斗篷,在结合刚刚的台词,完了,这不是小说中非常经典的“富二代妄图装逼反被打脸”的桥段嘛!完了完了,肯定要被打脸了。
唉!我一个快穿主角,没有打脸别人反而被别人打脸,这以后让我在业界可怎么混啊!
可是台词还是在继续:“你们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抢本爵的位子...”
果然,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缓缓放下帽子,哎!这不是央鸣的脸吗!
果真就是央鸣,只不过比起前世的,长相欧化了些许。来不及为重逢欣喜,他就想起来现在虽然他认得央鸣,但是现在的央鸣,很明显并不认识自己。
而且好像还要打自己的脸!
这一看就是主角,那打起来肯定得是Duang的一下啊!
...或者Duang的几下...
黎尧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
“...你们,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