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临时决定偷偷跟上国姓老人的轿车的。
“大灰,你好好陪着小主人,我去去就来!”看着老人向一辆黑色轿车走去,我用命令的口吻对大灰说。它摇着尾巴答应了。
幸好车子开得不快,可能是因为街道上人多车多,也可能是为了照顾国姓老人。
我用意识锁定那辆车,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跑着,抽空还观察了一下路线和四周的景物。凭印象,高高的楼房,熙攘的人群,这里应该是在J市的市中心。进入新世纪好几年了,这个城市也在飞速发展,与我以前所见几乎没多大区别。
黑色轿车在一幢四五层的楼房前停住,老人下了车,在国祥的搀扶下走进大门。我想跟着进去,可门口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惕地看着外面。
绕着围墙转了一圈,在后面一个阴凉的角落里趴下,我赶紧“看”里面。
一楼,没有;二楼,还是没有……直到最高的五楼,我才发现了老人的身影。
在东头的一间大办公室里,老人和他的儿子刚刚落座。
“国老今天怎么有雅兴到我这里来坐啊?”与老人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人,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挺斯文,又透着几分精明强干。
“赵局长,我这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今天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一下你。”老人开门见山的讲明了来意,语气不卑不亢。
“哦,国老您请讲。”中年人应该就是那个国安局的赵局长,他扶了扶眼镜框,似乎很客气地说道,“您是我们的前辈,有事情您说一声就是了,用不着这么热的天跑来跑去嘛。”
“呵呵,我跑一趟没关系,只要你赵大局长愿意帮这个忙,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上次我去拜访海晏老,他就对我说过,赵局长为人不错,能力又强,前途不可限量啊!”
“哦,海晏老这么说过?”赵毅刚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
“我来的目的,赵局长已经知道了吧?”老人没作正面回答,反过来问他。
“唔,这个,国老,这件事我也不太好说啊。”赵毅刚的脸色很快恢复到原先的水波不兴状态。
“赵局长,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你也清楚了。陈杰,也就是魏杰,那个孩子现在就在我那里,你也不会不知道。说句心里话,此事不弄明白,我死也不会瞑目啊!不说别的,你就算圆了一个古稀老人的心愿吧……”
“国老,这个事情我的确不是很清楚,你知道我来J市只有两年,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是那么了解。况且,有些事情弄明白了也不一定是好事,这点您是老前辈,相信比我更明白。实在抱歉,您要我说,我真的说不出什么来。要是随便糊弄您几句,那是说假话,我做不到,您也不会高兴不是?”
“赵局长……”
“国老,下午市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外事活动,我们要负责安全问题,请恕我不能久陪了。”赵毅刚一按桌上的按钮,“闻秘书,你帮我招呼一下国老先生。”
“好的,局长。”桌上的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久,门开了,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国老,请随我去休息室。”她礼貌地伸手邀请。
“不用了!”老人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赵毅刚,气呼呼地走出门去。国祥连忙跟上。
“国老慢走,我就不送了。”赵毅刚扬扬手,坐着没动。
等老人父子走了,赵毅刚拿起桌上的一叠纸一摔,满脸的鄙夷神色,愤愤道:“老家伙,以为你还在位啊?一个退休的公安局长,也想来我这里摆老资格?要不是看在海晏老的面子上,门都不让你进!哼——”
这人太狂了吧?我也愤愤起来,为他对老人态度的不恭,可又无可奈何。不过,这也让我对权势的高低、世人的势利眼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赶紧转过去“看”老人父子。他们已经乘电梯下了楼,不理会那个闻秘书的挽留,坐上车走了,行驶的方向不像回家的路。
他们还要去哪里?我疑惑着,连忙起身往前追。
汽车七弯八拐,开向城西的一片建筑物。那里的房屋都不高,都是红红绿绿掩映中的一幢幢别墅。在门岗处停留了一下,车子开进去了。
我犯愁了。
看那几个保安的架势,只要我靠近大门,他们一定会挥舞着手里的黑色橡皮棍驱赶我。四处看看,高高的围墙,瞪着眼睛的探头,上面还有铁丝网,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保卫严密呀。
我只好在离大门不远的树丛里蹲下,凝神探察老人的去向。可惜距离太远,很难“看”到汽车的踪迹了。
等待最为无聊,尤其是不知道要等多久,这样最能磨练心性。就当是一次特别的训练吧,我自我安慰着。
一个多钟头过去了,“叭、叭,”黑色小轿车总算出来了。确认是老人父子,我紧忙跟上,跟着他们回了泉后巷的小院子。
我抢先一步跑进院子,小杰和大灰正在翘首以盼呢。
“事情怎么样?”几乎是同时问出。不过一个是大灰问我,一个是小杰迎上去问老人。
我没回答大灰,注意着老人。老人的脸色好了一些,慈祥地拍了拍小杰的肩膀:“到屋里再说。”
三个人,还有我们两只狗儿都进了院子,老人带着小杰进客厅,我与大灰蹲在屋檐下。
“小杰,爷爷不瞒你,现在事情遇到了一些阻力,看来一时半会儿难以水落石出。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放弃,你也要做好耐心等待的准备,行吗?”老人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小杰,眼里有探询的神色。
“国爷爷,您放心,我会等,不会让你们失望!”小杰眼里闪动着坚毅的光芒,“谢谢你们帮我!”
“小杰,你是好样的!”国祥走过去拍拍小杰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谢谢你,国叔叔!”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人父子总要出去,小轿车在城里的一些地方进进出出,他们似乎在与什么人交流。因为多是些守卫严密的地方,我很难跟进去,具体详情也就不得而知。
只有这一次例外。
那天,老人和儿子进了一家高档休闲场所,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我原以为他们是无功而返,要打道回府了。汽车一个转弯,向西城外快速开去。我撒开腿就追,勉强能跟上。
汽车在一个农庄模样的地方停下,老人父子下车向里面走去。我一看这里没有戒备森严,几个保安歪歪扭扭地站在树荫下溜达。
好,有机会了!
绕过篱笆,穿过树丛,我迂回穿插,靠近了一大片绿色的草坪。草坪上有几个人正挥着一根下面带把的杆子,悠闲自在地走着、聊着,不时“啪”地打一杆子。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高尔夫球,据说是高级休闲运动。
“国老,你来了!”一个同样两鬓斑白的老人笑呵呵迎上去。国姓老人紧走几步,握住他的手。“老伙计,你的身子还是那么硬朗嘛!”他也笑着说。
“你还不是一样嘛!”被国姓老人称作老伙计的老人带头走着,走到树荫下的椅子上坐下。
“黄伯伯好!”国祥忙过去向他问好。几个人一阵寒暄,从他们的闲聊中我才知道这个黄姓老人是国姓老人的老同事,以前的公安局政委。
“听说那个案子有些眉目了?”黄姓老人看着国姓老人问道,目光也在闪动。
“眉目是有了些,但进展不顺利……”国姓老人把小杰是怎样找上门,他讲的魏新生的往事,陈玲的遭遇,以及自己这些天在找人探听消息的情况一一告诉了黄姓老人。后者听了,禁不住唏嘘不已。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老伙计,你这次还是要给我当好参谋长哦!”
“我看,现在只有去找海晏老了。在咱们S省,能够让国安那些小子听话的,恐怕只有他了。”
“可我听说海晏老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已经谢绝外人打扰了。我去找他,合适吗?”
“你忘了海晏老与楚家的关系了?”黄姓老人看着一脸犹豫的国姓老人,明白他的担心所在。
“楚家?嗯,不知道楚家与魏家现在的关系如何?当年他们好像闹出过不愉快,后来楚楠说不管案子了,其中的隐情到现在都不明朗,楚家会管魏家的事吗?”国姓老人还是担忧。
“国老,这可就是你落后啰!”黄姓老人依然笑呵呵的,“前些天,咱们省里不是举行了一个高规格的国际性会议吗?楚楠教授来了,还专程去探望了魏大董事长,这你不知道吧?”
“呵呵,我整天在老巷子里修心养性,外面的事情都不打听了。哪像你,瞧你时髦的,可不像七十岁的人哟!”国姓老人转忧为喜,指着黄姓老人开起了玩笑。
二人哈哈大笑,喜悦的情绪感染了我,我也一阵轻松。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小杰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热切希望事情能够快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我本来也想着去办自己的事,但记忆模糊,跑出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扫兴而归,于是索性置之一旁,看机缘了。
又聊了一会儿,国姓老人起身告辞,黄姓老人送他们出去。
老人的汽车往城里方向驶去。已经记住了来路,我不想再拼命追赶了,慢悠悠在后面跑着。
嗳,嗳,这是怎么回事儿?
眼前一阵迷糊,一幅幅画面快速在脑中浮现——很久没有出现的预感又出现了。
不好,有情况!
我撒腿就跑,朝着汽车行驶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