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汤九右手成九十度竖在脑袋旁,挡住汤三的鞭拳,随即扭身扑入汤三怀中,左手肘关节从下往上对着汤三的脸撞去。
汤三右手从左往右抓住汤九的手肘,化解了汤九的肘击,同时带着汤九的重心往右偏移,屈膝顶向汤九腹部,左手弯曲,往回搂向汤九的脑袋。
汤九毕竟元力孱弱,提膝抵消了汤三的一击后,却是来不及化解汤三搂向自己脑袋的左手,被汤三一掌击中。
汤三搂着汤九的脑袋,一声低吼,脑袋狠狠往前一砸,顿时把汤九砸得头昏眼花。乘着汤九短暂的发晕,汤三收回右手,旋即闪电般击出,标准的冲拳狠狠地把汤九的肚子打得凹陷下去。
汤九遭到重击,吐出一口清水,很是痛苦地弯下了腰。
汤三双手合握高举,却是要趁着汤九弯腰的机会重捶他后背。
双眼闪过一丝精光,汤九一声爆喝,双脚用力,炮弹般向上跃起,猛地一脑袋撞向了汤三的鼻梁,下半身蜷缩,随力而上,双脚用力蹬出,踏向汤三的胸膛。
汤三猝不及防,中门大开之下,被汤九撞了个正着。鼻梁被重击,顿时眼泪迷糊了双眼。他上半身被撞得往后仰,右脚赶紧往后退了半步,稳住中心之后,双手迅速下劈,一双大手正正抓住了汤九蹬来的双脚。
“吼!”
借着汤九一蹬之力,汤三左脚往后退,代替右脚稳住重心,随即腰间发力,身体左转,带动双手一把将汤九狠狠地甩了出去。
汤九被汤三抓住双脚的时候就暗道不好,但不待他做出反应,就被汤三甩了出去。
汤三甩出汤九时,却是用了一股巧劲,汤九在空中翻滚着,根本没有办法稳住身形,狼狈无比地以右脸着地。
咳,他的右脸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接着又被还没有消散的巧劲带动着,在地上滚出老远。等到汤三的力道消散的差不多了,他才逮到一个机会,扭动腰身,稳住重心,手脚并用地向后翻了几个跟斗,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汤九眯了眯有些疼痛的右眼,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一咬牙就要再次扑身而上。
“停!”汤三的声音响起。
“很好。”汤三接着说道:“反应迅速,技巧也有所进步,很好。”
汤九咧了咧嘴,不小心牵扯到了右脸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今晚就到这儿了。”汤三看着汤九肿起来的右脸,语气略显平和,说道:“你元力不行,不该和我正面对拼。”
汤三似乎很满意,虽然不知道他是满意汤九的表现,还是单纯地满意给了汤九左脸一拳,接着给他右脸也来了一记狠的。他背着双手,站如松,借着月光见着了汤九开始红肿的脸颊,皱了皱眉,问道:“脸没事吧?”
汤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摸了摸有些发热的右脸,知道右脸和左脸一样肿起来了,汤九龇牙咧嘴地笑着,心底里却是感叹道:“上帝果然是对的,打了你的左脸,右脸也活该挨揍。”
“嗯。”汤三对汤九的乖巧很是受用,接着道:“跟我来。”
汤九捂着脸,感受着身上迅速淡去的疼痛感,暗道这世界真疯狂,被人这般暴揍,三两下的就没事了。
只是脸还有些肿。
他吸着冷气跟在汤三后头,转眼间却是过了这演武场,进了里间。
汤九家整座宅子占地很大,按理在这么个小村庄是极不合理的。前方这演武场是对着村外的,村子最外围的人家都有这么一个较大的演武场,算是村子防卫的一部分。当然,住在村子最外围的,都是族里最骁勇的好汉,平日里习武耍拳也确实需要这么大一片地。
汤父生前也是数一数二的汉子,本来在他去世后,汤九一家就该搬到村子中心去的,奈何汤三天赋异凛,从小资质就脱俗,年纪虽小却极有担当,他不愿意往里头搬,加之村子也着实没什么危险,这才留在了村口。
进去拱门是一个院子,院子虽然简陋,却也有井有条。
拱门正对的是正厅,此刻门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是一套朴实的桌椅,待客,吃饭都在这儿了。
拱门的左边是一个瓜棚,几条或大或小,青翠仿若碧玉的长条状瓜果在瓜棚上微荡着。汤九一直搞不明白,这能清心降火的苦瓜是怎么长的这么绿,这么可人的。
拱门的右边有一口井,每日里使用的淡水都是从这里提上来的。此刻三丫头却是正打水洗刷,一只灰色的小狼狗“呜呜”叫着蹭着她的小脚,年纪尚小的丫头片子被逗得有些开心,嘴里含糊不清的唱起了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听见脚步声,女孩儿转过身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一身汗水的汤三和肿成猪头的汤九,歪了歪脑袋,手里拿着汤九粗制滥造的木头柄狼毛牙刷,指着汤九脆声问道:“猪头?”
汤九苦笑一声。
女子十五及笄而有名,可入族谱。三丫头今年才十岁,离十五岁及笄还早着呢,连个正式的名字也没有,汤母又不着急教她所谓妇人之礼,整日里就跟在汤九屁股后面厮混着。
汤九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妹妹很是疼爱,甚至私下里给她取了个名字,只等小丫头十五岁取名入族谱就给她用上。
就叫轻罗,汤轻罗,当然,不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的轻罗,而是“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的轻罗。汤九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像个仙女般快快乐乐,可不是个深闺怨妇。
汤九压根就不想她接受什么三从四德的教育,打小就教她什么叫男女平等,什么叫女权主义,各种童话故事,童言儿歌也没少教。在他的影响下,三丫头可不像别家的女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丫头平日里也是个惹祸精。昨日就因为汤九偷着进山没带着她,很是哭闹了一番。
此刻,汤九就很是怀疑自己把妹妹教成这样是不是错了。
“小丫头片子,一边玩儿去。”汤九双眼一瞪,恶狠狠地说道。
可惜三丫头压根不怕他,听着汤九说话,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心奋不已地说道:“咦,咦,原来是二哥,你怎么又成猪头了?”
好一个“又”,汤九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疼得龇牙咧嘴。
小丫头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猪头,猪头,猪头二哥。”
末了还开心地拍了拍小狼狗的头,声音里泛着一股子笑意的说道:“盘子,你说是不是猪头?”
小狼狗是上一次汤九去隔壁齐家村窜门时,人家送的幼崽,带回来的时候还没开眼呢。三丫头一看见就喜欢地不得了,硬生生从汤九手里横刀夺爱,霸占了小狼狗的所有权。每日里抱着一起睡觉不算,还因为小狼狗有些偏圆形的脸,不顾汤九的强烈反对,给它起了个相当形象的名字……盘子……
盘子抖了抖小丫头带到它脑袋上的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对着汤九兄弟俩叫唤了两声。这算是问好的叫声却被小丫头当成了对自己的回答,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响满了整个院子。
“行了。”末了还是汤三发了话,他不在乎弟妹亲热无间,却不能纵容三丫头这般目无兄长,这般下去,以后怎么嫁人?
眼看着汤三就要把脾气发在自己身上,汤九赶忙跟前几步,不再理会三丫头,对着汤三献媚似的笑道:“大兄,咱们走吧。”
……
汤三小心翼翼地给汤九肿胀的脸颊涂抹着清血散。这清血散是村里上好的秘方,一些皮外伤,一个时辰就能消个七八。汤九被沾着清血散的棉花弄得有些痒,脸时不时抽筋般弹动一下,旋即痛得大呼小叫。小丫头却在一旁“咯咯咯”地笑着,感情不是疼在自己脸上,小丫头很是幸灾乐祸。
小狼狗盘子这会儿却学猫,一个劲儿地想爬到汤九的肩膀上去。汤九有些宠爱地摸了摸盘子长着柔柔绒毛的脑袋,转手把它放到自己肩膀上,省的它老是不安分。
“丫头。”汤九努力在不触动脸部的情况下说话,很是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说道:“上次和你说的事,想得怎么样?”
小丫头看着汤九一副不良于言的样子,又是嘻嘻笑了几声,这才说道:“什么事呢?”
“嘶……”汤九脸一阵抽搐,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本着妇女解放,人人平等的原则,尊重尊重她的意见,哪知道她自个儿却是半点不放在心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你名字的事儿。”汤九没好气地说道:“过几年就要入族谱了,现在可得叫熟了,省的到时别人喊你,你还以为是喊的隔壁虎妞。”
“我觉得叫轻罗就很好啊,是吧?”汤九觉得自己难得文艺一把,硬挺这名字。
“什么叫轻罗?”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就是这个轻罗。”汤九很是炫耀地卖弄文采。
“不懂。”
“就是一种薄薄的,用来做漂亮衣服的布料。”汤九有些泄气。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像是终于明白了轻罗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从哪儿学来的?”汤三听着也觉得这话不错,朗朗上口,意境也上佳,但……
“怎地如此轻浮?!”
“这个……”汤九一愣,旋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前些日子听虎叔说的。”
大汉虎叔,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哪里是舞文弄墨的料?
“哦……”小丫头点点头,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儿一样,脸上如花儿般露出了笑容。
正当汤九看得一乐,以为小丫头也认同这个名字的时候,小丫头“嘻嘻”笑了起来,拍着手笑道:“对,盘子,舔!”
汤九的脸因为肿胀而有些偏红色,此时涂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药粉,看起来可不怎么下得了口。汤九肩膀上,盘子就在犹豫着要不要舔呢?小丫头的声音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天平最后还是倒向了一边,盘子果断伸出舌头,舔!
汤九只觉一个火辣辣的抹布,还是带着倒钩的破抹布使劲地在自己红肿的脸上搓了一把,疼得他嗷嗷怪叫起来。
盘子有些无辜地“呜呜”叫着被汤三抓了下来,在汤九气急败坏的骂声中,又被小丫头一把抢了过去。不明所以的盘子就这么被小丫头当成同伙抱着逃离了犯罪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