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的光照进了汴梁城，将屋檐上的积雪照的格外亮，尤其是雪中的几株梅花，早早地便开了起来，也算是给冷清的院落添了几分颜色。
天气越来越冷，落凤池的池水也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看上去好像一大块银镜，一只猫站在冰面上，似乎对冰面上的倒影起了兴趣，用爪子不停地抓着冰面，瞧着尤其可笑。
商凉站在池子中心的亭子里，前唐那边的战报传到汴梁已经有些日子了，入冬以来各路诸侯似乎在回避着什么，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竟难得的太平下来，可是谁都知道，这样的太平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弦，要么崩断要么将箭矢射出，无论是哪种结果必定是极其惨烈的战争。
大胤王氏向各路诸侯连发圣旨，以期将前唐挡在秦岭以东，可惜嗅到危险的诸侯们只是在秦岭四周摆上一些零散的军队，看上去更像是对王氏旨意的粉饰。
陈国地处大陆之西，与秦岭相隔甚远，却也不得不派出军队前往秦岭驻守以保护博阳城所在的王域。
“宓坒。”商凉低声的念叨着。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前唐在天下诸侯中不算是强大，相较于陈国也是颇有不如，这个人似乎从天而降，将东方强国后周埋进了历史。
身后传来脚步声，商洛将怀中的信件交给商凉“父亲，厉大人的信。”
“哦？”商凉接过，检查了一下信封上的火漆，然后拆开。
商凉看的很认真，笔迹是瘦劲藏锋的瘦金体，是厉珲的亲笔手书，瘦金体这种字体，别具一格，其他人想要模仿便是能仿其形这其中的意境却是谁也模仿不了了，厉珲早年便是有名的书家，乃是一文三武中文臣厉室后人，三十岁时跟随大军出征，见识了战场惨烈，回到汴梁便开创了着一种独到的字体。
“父亲。”商洛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没有说。
商凉收信入怀说道：“什么事情。”
商洛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父亲，要打仗了吧。”
“你从什么地方听说的。”商凉问道。
“父亲不用瞒我，东方的战事已经传遍了天下，即便是父亲不告诉我，我一样能从别的地方听说。而且陈国驰援秦岭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想不到，你的消息到是灵通，也是，宣武将军的儿子想问点什么只怕会有很多人抢着告诉你吧。”
“是。”商洛没有隐瞒。
“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告诉你么？你的性子太烈，我告诉你之后，你是一定要去战场的，就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私吧，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商凉看着商洛语重心长的说道。
商洛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说道：“那么父亲，你想让自己的儿子做温顺的绵羊要到什么时候呢？”
“我希望是一辈子。”
商洛转身而去，坚定的话与从商凉身后传来“即便父亲不准，我也一定要去，我要把哥哥失去的东西从战场上再夺回来。”
商凉在这一瞬间觉得有些累，即便是在战场上快要到绝境的时候他都没有感觉到累，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落凤池的对面是长安街，当陈国的军队第一次踏进汴梁城的时候，陈国主走过那条长街的时候说“希望我们陈国能够长久的安定下去。”于是这条街就被称作长安街，长治久安。
几人骑着高头大马从长安街上驶过，当先的骑士马术极好，将后面跟上的几人甩开了几个马位，马上之人叫喊着什么，隔着太远听得不真切，只有，还来，别走几个字眼飘进商凉的耳中。
林凌骑着手中提着两只山鸡，一马当先向着长安街尽头的御林军营本区，身后是同营的军士，陈三在马上扯着嗓子喊道：“林小子，别想着吃独食，着山鸡可还有老子的份。”
林凌哈哈笑道：“追上我别说分你，全给你都行。”
大营军帐内驾着一口大锅，鲜香的辣味从锅里飘出来，两坛子酒已经开封，酒香混着辣味，更显得诱人。
几人围在锅边，落筷如飞，生怕慢了一步。
“林小子，别说你这手艺真是不错。”陈三吃的大汗淋漓，胡须上还沾着酒水。
林凌在山上做了十几年的饭，手艺自然是没的说。他并没有像陈三那样，他喝着酒，只是偶尔才会夹起一块肉来吃吃。
诺大的军帐里只剩下了林凌和陈三，他们又开始去城里赌钱去了。
“林小子，听说没，东边那仗打的动静儿可不小，我们陈国都要出兵了。”陈三说道。
“听说了，按照路程来算，过了年就要出征了。”林凌说道。
陈三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么快？”
“恩，这还算是慢的，如果路上在耽搁一些时间，只怕到了秦岭都已经是春天了。”
“你咋知道的。”
“小时候，老师叫我读过一本书叫山海志，讲的就是大胤和很多周边小国的地理山水。”
“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去的。”陈三看着林凌说道。
“嗯，我是一定要去的。”林凌肯定的说道。
陈三吐了口口水说道：“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小伙子怎地这么喜欢打仗，战场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留神可就没命了，王老四那的王八蛋，自己不想去打仗，就把你小子忽悠过来，这不是作孽么。”
“老陈，这事儿不怪王叔，即使他不给我引荐我还是要从军的，我走的时候跟老师承诺过，如果不闯出一番事业是没脸见他的。”
“那也不能选这着条路啊，我看你读过很多书，当官不也挺好么？”陈三依然在劝着他。
林凌想了想才说道：“不一样的，说实话，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小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到山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小孩子么，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有些好奇。等到大一些了，听到山下镇上的人都在谈论武王，他们都说武王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听他们讲武王的故事我总是想如果能做武王那样的人该有多好。”
“武王......么。”陈三喃喃的说道。
“如果不上战场，又怎么能做武王那样的人。也许我会在第一天就死掉，但是我不会后悔，因为我死在了路上。”林凌看着陈三，目光灼灼。
“英雄啊。”陈三叹息着说道，似嘲讽，似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