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下诏,命令大将军盛庸统帅平燕诸军北伐,副将军吴杰进兵定州,都督徐凯等人屯于沧州。
燕王朱棣听说盛庸向北平方向进发,便想先发制人进攻沧州,又怕明军有备,就对外扬言要出征辽东的明军。
燕军的将士听说又要大冷天去辽东作战,皆郁郁不乐。走到通州时,郑和入账,劝说燕王:“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却出军远征辽东苦寒之地,士卒离心,恐怕出师不利。”
朱棣撤去旁人,对郑和说:“现在明将盛庸驻军德州,吴杰、平安守定州,徐凯和陶铭在沧州筑固城池,相互倚持为犄角之势。我们现在出军,实际上是要去奇袭沧州,德州、定州城坚墙厚,肯定不能攻下。沧州城溃塌日久,现在天寒地冻,明军筑固城墙的速度肯定很慢,乘他们懈怠之时,我们袭击必能攻下。”郑和听了,恍然大悟。
燕兵到了天津,经过直沽,朱棣忽然下令军队转向南行,燕兵大多不明就理,纷纷询问:“我们不是向东征辽吗?怎么又向南进军呢?”
燕王朱棣装神弄鬼,一脸神秘地回答:“夜间我看见有两道白光,自东北指向西南,占卜一卦,卦象表示南行大吉。”于是他指挥燕兵急行军,一昼夜疾行三百里,黎明时分,已经到了沧州的城下。
明将徐凯听取间谍报告说朱棣带兵去攻打辽东,因此正不紧不慢地督促明兵抬石头、和泥灰修筑城池。燕兵突然到了城下,明军才发觉敌人来到,大多兵士颤栗哆嗦,吓得连甲胄都来不及穿。
燕兵不顾疲劳,肉身登城,不久攻陷城池。徐凯等将慌忙逃跑,半路又遭早已埋伏好的燕兵截击,数将皆被活捉,明军被燕军斩首一万多兵,投降的数万明兵,皆被燕将谭渊下令活埋。
朱棣又命令驻扎于直沽的燕兵乘大船顺流而北,满载缴获的辎重财物。他本人亲自率军循河而南,屯军馆陶,出掠大名,烧毁明军军饷无数。不久,燕王又率军至汶上,掠济宁,明将盛庸、铁铉避其锋芒,跟在燕军后面,在东昌扎营。明军先锋将孙霖刚到滑口,即被燕军袭败,孙霖败走。
燕军集合在东昌,准备向明军发动攻击。盛庸、铁铉二人听闻燕军将到,忙着宰牛犒功将士,誓师励众,做足了思想工作,准备背城决战。
由于燕兵屡胜,已经有轻敌之心,看见明军出城列阵,燕兵一哄而上。明军早已经埋伏的火器、毒弩一起齐发,燕军死伤甚众,此时明将平安所率领的部队明军杀到,与盛庸合军,双方大战了起来。
燕王朱棣故伎重施,他以精骑冲左掖,突入明军的中坚,明军厚集,围朱棣数重,把这位燕王天天包围起来。幸亏郑和等人率领劲兵轮番攻击明军阵地东北角,使得盛庸等人撤西南角兵士前击抵挡,包围燕王的明军稍稍减缓。
郑和率领精骑突入阵中,奋死力战,保护朱棣冲出重围。燕将张玉不知燕王已经安全撤走,拼死突入明军阵中想要救主,最终力竭,被明军连人带马剁成数截。明军乘胜进击,斩杀燕兵一万多人,燕兵大败,明军尾随追击,又击杀燕军数万人。
此次大战,如果没有建文帝先前不许加害燕王的诏书,朱棣再有十条命也已经报销掉。朱棣自己也得了便宜卖乖,每战皆挺身而出,与明军短兵相接。加上他本人精于骑射,每次燕兵大败,他常常一人一骑殿后,搭箭发矢,射毙追兵成百上千,让自己的部队能安然得脱。这种不公平竞争,明兵明将只得自认倒霉,望人兴叹。
逃跑的途中,朱棣儿子朱高煦又及时驰援,击退盛庸的追兵,不久燕将朱禄等人也赶到,众人合军,部伍稍微休整。听闻大将张玉战死,燕王痛哭,叹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足为虑。在艰难之际,失去如此的良将,实在是让人可悲可恨。”日后朱棣称帝,以张玉为靖难第一功臣,追封荣国公、河间王。
东昌大捷消息传来,建文帝大喜,入太庙祭祖,祭告东昌大捷,并赏赐财物,褒奖将士。
燕王朱棣返回北平,亲自撰写祭文,追悼张玉等阵亡将士,并在众人面前脱下自己的战袍焚烧,以衣祭祀亡者,哭奠说道:“虽然只是薄薄的一件衣服,但是表示我与你们的结义之心。”这种收买人心的表演很有效果,燕军将士父兄子弟们看见了,皆感动得痛哭不已。
追悼会开完,朱棣再集合将士,总结东昌战役大败的原因,他对将士说:“从前数战,我们燕军每战必胜,东昌一役,接战即退,所以前功尽弃。你们奋不顾身拚战,才能逃出万死,所谓的不怕死的人必生。此后,千万不可以轻敌,千万不可以退却,违者杀无赦。”
燕军又出师,攻打保定。当时明军盛庸集合诸军二十万兵驻守德州,吴杰、平安率军进出真定。
郑和建议先集重兵攻陷定州,朱棣表示不可:“野战容易,攻城困难。现在盛庸聚兵于德州,吴杰、平安驻守真定,相为犄角,若攻城未下,两部明军合势来援,坚城在前,强敌于后,胜负难判。今真定距离德州二百多里,我军杀入其中,敌军必定出来迎战,只要取其一军,其余敌军必能攻破。”
郑和不解,又问:“我军夹于两敌之间,如果他们腹背夹攻,那怎么办呢?”
朱棣说:“百里之外,势不相及,两军相击,胜败就在呼吸间,虽有百步都不能相救,更何况是二百里。”
燕军度过滹沱河,朱棣多派骑哨游兵绕走于真定、定州之间,以迷惑明军。不久,侦骑报告朱棣、盛庸率军驻营于夹河,平安驻师于单家桥。朱棣率兵从陈家渡渡河逆迎而上,与明军相距四十里。
以前对战,燕王朱棣多是出奇兵,忽然袭击。这次大战,倒真正是打安全牌。双方在夹河岸边布阵,各自准备充分。
朱棣仍旧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策马出阵,身后只带三骑随从,不急不忙,驰至盛庸明军阵前几十米的地方进出仔细观察。映入朱棣眼帘的,是盛庸明军整齐有序的坚阵,以及阵旁的喷火车、巨铳和强弩。
如果是其他燕将前来观阵,别说是四个人,就是四百人,明军一声令下,劲弩狂发,来者肯定立马变成刺猬。燕王自己前来,明将仍旧遵从建文帝不得伤害朕叔父的诏旨,眼睁睁看着朱棣视察自己部伍一样从阵前游移而过。直到朱棣掠阵而过,盛庸才派人追击,皆被这位善射的王爷给射退。
燕王回阵,挥手示意一万多步兵骑兵直前而进,进逼盛庸明军军阵的左翼。明军举起巨大而艰固的盾牌,抗击燕军矢刃,不料燕兵对盾阵早有准备,他们事先做好六七尺长的大矛,在末端横贯铁钉,钉末又有倒勾刺,使第二排燕兵立定后掷标枪一样对着明军盾阵猛掷,然后拥上前拉后扯,这样一来,明军肯定会起身使劲挣脱,一下子盾阵就露出不少破绽和缝隙,其余手持短兵器的燕兵正好乘间而入,杀伤了不少的明兵。明军抵挡不住,纷纷弃盾后撤,燕兵蹂阵而入。
燕将谭渊见明军左翼大乱,马上率领他的部下乘势猛攻,不料斜刺里又冲来明将庄得,率领众兵死战,填补住明军左阵的缺口。并立斩燕将谭渊及他的手下数百人。
燕将朱能、郑和也挥军前进,朱棣本人依恃南兵不敢向他射箭投矛,率领一队劲骑竟然从明军阵后自背突出,直贯阵前,与朱能军会合,如同一把利刃一样,把明军捅个透心凉。起先准备的火器、劲弩都来不及发射,明军一下子乱了阵脚,全部乱成了一锅粥。
混战之间,刚刚杀掉燕将谭渊的庄得又被燕兵斩首,而且明军中最骁勇善战的榜样人物张皂旗也在阵中战死。此人是个高大健美的士卒,每次冲阵都手执皂旗先登,燕军十分畏惧此人,称他为皂旗张。虽在乱战中身中刀剑砍刺无数,张皂旗临死仍执皂旗不肯松放。双方酣战整整一天,傍晚时分,各自收兵回营。
为了拖住盛庸明军以企图全歼,朱棣带领着十多骑紧迫明营,并野宿一晚。天明时分,众人一睁眼,忽然见左右都是盛庸的明兵,左右卫士恳请燕王快速逃去,朱棣仍旧从容说了声:“不要害怕!”十分镇定地整理衣袍甲胄,然后翻身上马。
太阳出来,朱棣引马鸣角,穿过敌营,从容离去。明军诸将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发射一矢。此情此景,完完全全是最煽情最不令人相信的画面,可以想起朱棣在初升旭日下慷慨飞昂的飒爽英姿,和那一句建文帝的莫伤朕皇叔父的愚腐。
燕王朱棣还营之后,嘱咐诸将说:“昨天谭渊逆击太早,所以不能成功。敌军虽败挫一阵,仍然有战斗锐气,只有断绝他们的生路,才能一举歼敌。今天双军交战,你们一定要保持阵形不乱,我率领精骑在阵间往来驰突,一旦见到敌人有可乘之隙,你们就全力冲入奋击。两阵实力相当,将勇者得胜,今日之战,全赖诸位将军的勇猛。”
双方再次交战,盛庸明军列阵于西南,朱棣燕军列阵于东北,朱棣不仅临阵督战,他仍然率领一队奇兵前后左右往来驰击。从辰时一直战到未时,两军互有胜负,忽退忽进,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由于一直是饿着肚子拼死厮杀,双方将士皆疲惫至极,各自坐在地上喘气休息。
忽然间,东北风大起,尘埃飞天,沙砾击面,咫尺不见人,双方战士被刮得睁不开眼。明军多是南人,很少见过这种沙尘暴天气,加上劲风迎面而吹,顿时慌乱无措。
燕兵乘着风势,大呼起击,朱棣派出左右翼的后备部队一齐向前,钲鼓之声震天撼地。盛庸明军不敌,纷纷扔下武器飞窜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