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争夺帝位的过程中,八王党和十四阿哥党结为朋党,成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他对臣下结党最为记恨,而年羹尧几乎没有遮掩地提拔自己的亲信。最让雍正忌讳的是,皇九子胤禟被软禁在西北,交由给年羹尧管理,年羹尧却上奏说胤禟颇知收敛,这显然是在为其他皇子说好话了。
虽然这方面雍正给了他一些特权,可是年羹尧却误解了雍正施恩的真正意图。如果不及早地清算他们,必然让更多产生误解的臣僚,加以追随,到那时形势就会更加严重,可是此时惩治年羹尧的时机还没有到来。
年羹尧当时官至川陕总督,几乎总揽西部一切事务,实际上成为雍正在西陲前线的亲信代理人,权势地位在其他总督之上。整个西北,甚至青海、西藏都属于他管辖范围内,在年羹尧的奏折中,就有十八路大军由臣调遣。仅仅是骁骑营、火器营、护军营,就有三万六千多人。
年羹尧手握如此军权,节制五省军务,举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都在那里。而且平定了西北的叛乱后,却依然手握大将军帅印。雍正此时惩治年羹尧,可能会使他带领精锐部队倒戈造反,挥师逼宫。
雍正还没有想到办法削去年羹尧的兵权,此时年羹尧又给雍正来了个下马威。原来京城中流传这样一个流言,说雍正奖励年羹尧的军功,都是听了年羹尧的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雍正是没有主见没有主意,这些话大大刺伤了雍正的自尊心。这些流言让他忍无可忍,终于动了除掉年羹尧的心思。
此时己经是雍正三年,政局也稍微稳定,随着年羹尧的边关大捷,外患己经消弭,以胤祀为首的八王党逐渐失势,皇权更加的稳固了。正当雍正苦思冥想,为惩治年羹尧找理由的时候,年羹尧自己将把柄送到了雍正的手里。
雍正三年二月,天空中出现了日月合壁、五星联珠的所谓祥瑞,群臣称贺,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雍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谁知这个表竟然成了年羹尧大不敬的理由,年羹尧的贺表中字迹潦草,又把朝干夕惕写成夕惕朝干。
雍正抓住这个把柄后,说年羹尧本来不是一个办事粗心的人。这次是他自恃己功,显露出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得战功,也在朕许与不许之间。雍正在这封朱批奏折中,正式向年羹尧开炮。而就在一年前,雍正就己经对年羹尧发出了警告。
雍正二年,年羹尧进京觐见,在赴京途中,他让直隶总督利瓦伊钧、巡抚范时捷等跪道送迎,公卿跪接于广宁门外,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经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还有更甚者,他在雍正面前盘腿而坐,没有臣子该有的礼节,态度也十分的骄横。
年羹尧结束陛见回任后,接到了雍正的谕旨,在这个朱谕中,雍正改变了过去嘉奖称赞的语调,警告年羹尧慎重自持。结果雍正万万没有想到,年羹尧不仅不知道悔改,还不把朝干夕惕四个字归于雍正。积攒了多年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暴发了。
当然雍正清楚要杀年羹尧并非易事。于是处理年羹尧采用了肃清外围,制造舆论的办法。先是在雍正三年二月,暗示各地与年羹尧有过工作关系的军政要员,要切断与年羹尧的联系,甚至写密折告知大家,年羹尧曾经说过他们的坏话。
四月年羹尧被解除了川陕总督的职位,调任杭州将军,由他的部下岳钟琪继任。五月后又鼓励文武大臣检举揭发年羹尧,官员们揣摩圣意,纷纷上奏年羹尧的各种罪行。最终在雍正的授意下,总结出九十二条大罪,惩治了年羹尧。
雍正在给年羹尧谢恩的奏折中这样写道:“朕实在是心寒之极,看此光景你并不知道感激上苍,朕若负你,天诛地灭;你若负眹,不知上苍要如何发落你呢?”
年羹尧犯的这九十二条罪状按照清律,应服极刑及立斩的就有三十多条。但是雍正念在年羹尧的功勋卓著,威名举国皆知。如果将他斩首,恐怕天下人心不服,自己也难免要背上心狠手辣、杀戮功臣的恶名。于是他表示开恩,令年羹尧狱中自裁。而在年羹尧自裁后,整个年家,除了年羹尧的父亲哥哥被夺官职外,族里十五岁以上男丁全部流放。
“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共勉之。”如此真性情的话,出自雍正给他所器重的河南巡抚田文镜的朱批奏折。
雍正是一位改革强人,他确实很强。摊丁入亩、耗羡归公、设养廉银、整顿吏治、严打贪腐,为后继的乾隆朝留下了较为充裕的国库储备、廉洁清明的吏治环境。但这些并不因为他天生就爱财、爱抄家。
雍正继位前,康熙末年已经遗留下来诸多问题。不可否认康熙一生勤政爱民,但是晚年锐意退减,但宽仁之下,问题多多。康熙末年,灰色地带陋规横行导致重耗害民、败坏吏治,财政严重亏空。
火耗本意是银子遇火重铸时的损耗,地方官征收钱税时,会以耗损为由,多征钱银。由于清朝常年低俸,火耗成为官员们重要的灰色收入,但是各地没有统一的标准。虽然不合法,但是现实迫使,地方如果没钱但又要做事,所以康熙也是默认了。
虽然火耗又透过捐俸、节礼、部费等方式分配出去了,但是仍然造成国库亏空,同时造成收贿受贿、贪腐严重。康熙六十一年户部共亏空银二百六十万余两,地方亏欠一千多万两。国库只有存银八百万两。
在财政压力下,雍正采用了山西巡抚诺岷的建议,决心开始耗羡归公的改革,把灰色收入变为正项收入,禁止节礼、部费、捐俸等陋规,同时设置养廉银来稳定地方官员,不再私征贪污。
到雍正八年,国库存银达到六千二百万两。国库只是国家财政的一个晴雨表而已,即使看起来多,也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好。但是当时雍正有勇气改变前朝遗留下的的问题,破数千百年牢固之积习已然是值得学习,而这也是不得不改的。
改革中的不得已,不仅体现在迫在眉睫要做的事情,看似大刀阔斧之举,更多是历史发展趋势的必然。比如改土归流的改革,这是中国历史发展到清朝的内在要求,不断的往外扩张,十八世纪的时候,内地和边疆的地区交流融合是一种必然。还有摊丁入亩,这项改革就是取消整个中国传统社会长期征收的人头税。
从个人特质上看,雍正本人责任感和使命感超强。雍正可能真的没有意识到他父亲会传位给他,对康熙的托付,倍感责任重大。他登基时已经四十五岁了,同时也有一种紧迫感,所以也有可能鞭策他成为中国近代皇帝中最精勤的一位,改革的决心可见。
还有一种说法是,蛮夷不过百年之说让雍正也倍感压力。前有元朝不到百年,清朝入关以来到雍正即位已经七十九年,再过二十一年就到了百年,这可能对他的刺激比较大,有一种责任感。
雍正扩大和完善奏折制度,这是皇帝和官员之间最直接、最私密的沟通方式。虽然康熙时已有,但在雍正朝时极尽发达。有人称,此为天下第一痛快书恐怕也不能算错。奏折制度,主要是扩大了皇帝的信息来源,使官员互相监督,从而监督百官。雍正可以利用奏折推行自己的改革方针,甚至利用奏折孤立政敌、消除异已。
透过雍正的奏折,他非常的善用人才,与一些官员推心置腹的交流,也利于他们对朕更加的忠诚,同时这些人也是非常有能力的。如河南巡抚田文镜、军机大臣张廷玉,以及之前曾为雍王府服务的浙江巡抚李卫,都是他非常器重的人才。
而当朝野上下,权力归于皇帝一人,大臣的言行似乎都在雍正的观察之中。自古勤政之君,没有人可以及雍正。雍正曾在奏折中说:“朕虽然日理万机,而对大臣的家事尚能办理。”
用心做个皇帝,着实不易。但他真的有时间吗?其实有了一系列加强中央集权的制度保障和人才的拥护,雍正生活中还是非常有品位而悠闲的。如在圆明园当中划船,监督造办处给圆明园做个紫檀木雕九龙边钩泥金铜镀金匾,或者径八九寸,上开口径二三寸,肚内安插花管,高二三寸,径三四寸的圆球瓶等。皇帝的生活之讲究不是当下可比的。
当然雍正改革的动机和成效,也不是没有可质疑的地方。比如秘密立储制度真的那么好吗?
康熙有三十五个儿子、二十个女儿,所谓九龙夺嫡的斗争不但让四爷心有余悸,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朋党问题,这一直困扰着康熙帝。雍正继位后,没有按照嫡长子继承制走,而是设立秘密立储,避开了嫡庶之分。
但是这样以皇帝的看法为标准,认为谁能,就将来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制度就很好吗?如果道光选择奕昕而不是咸丰帝奕詝,那是不是就没有慈禧。但是没有慈禧,中国近代史是不是就会改写?历史不能被假设。
再比如打击朋党,其实是为了打击政敌?雍正打击年羹尧、隆科多等朋党队伍,是为了打击政敌,因为这些人知道他继位的真相?无论怎样,朋党之争对于皇权来说绝对是一种威胁。他希望所有的人是天子门生,即使他们的利益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