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看前边那人,是不是徐芙,她到这里干什么?”惜雪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回廊。
易凌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可不就是多日未见的王府“贵客”吗,没想到竟然能在轩辕睿的书房之外碰到,看来她对自己的师父还未死心啊。
转过长廊,徐芙一眼便望见了易凌瑶,她的步子明显一滞,低头拂了拂裙裾的褶皱,而后婷婷走来,嘴上浮着淡淡的笑意,身后的侍女夕颜端着精致的瓷盅,满脸的傲慢。
“给姐姐请安。”待两人遇上,徐芙微微屈膝,却只行了个半礼。
“徐姑娘是王府的客人,唤我一声姐姐未免不合身份,还是叫我王妃吧,听着也顺耳,徐姑娘以为呢?”易凌瑶伸臂虚扶了一下,浅笑着纠正,特地加重了‘徐姑娘’这三个字,提醒着她这个外人的身份,警告之意甚浓。
徐芙瞬间变了脸色,眸中妒意一闪而过,手中的丝帕紧绞,眉目间尴尬之色尽显,只能提起裙裾重新跪了下去,有些咬牙切齿道:“徐芙参见王妃。”
易凌瑶故意拖长了声音道:“徐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王妃。”
易凌瑶指了指身后紧闭的房门,清眸含了笑,款款道:“这个是王爷的书房,徐姑娘找他有事?”
徐芙冷着脸,嘴上却仍是平静,“芙儿见王爷着几日一直操劳,特地让人从江南带来了千年老参,为王爷补补身子。”
“难得徐姑娘在王府做客还这么有心,我替王爷多谢徐姑娘了”易凌瑶佯装惊喜,而后一副当家女主人的姿态对惜雪道:“惜雪啊,你带徐姑娘去我的住处,将前几日王爷赏赐的雪锻取了送给姑娘,也省的有人说我们怠慢了贵客。”
“是,姐姐。”惜雪慧黠的眨眨眼,一声姐姐脱口而出,喊的极是脆亮,听在徐芙耳中却更增了讽刺之意,这声姐姐,一个丫环都能叫的,而她徐芙却叫不得,难道她堂堂江南织造的女儿,在她易凌瑶的眼中,还不如一个随侍的丫环么!
“徐芙姑娘,夕颜姑娘,你们跟我来吧。”对上夕颜怨愤的神色,惜雪忍着笑,得意的转身离去。
徐芙拿过侍女手中的参盅,极不情愿的交给易凌瑶,“有劳王妃了。”
易凌瑶轻轻颔首,优雅的接下,“徐姑娘的好意,等我见了王爷定会代为转达。”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易凌瑶敛容舒了口气,终于清静了,这王府里女人太多,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易凌瑶回眸,却见轩辕睿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倚在门边,剑眉微挑,轻勾的嘴角带着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摸样。
易凌瑶瞥了他一眼,端着参盅径直走进了书房,重重的放在了他的书案上,震的那白瓷盖子上下跳了两次,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听还有什么声音?”轩辕睿故作疑惑。
“什么?”她瞥了一眼桌上的参盅,继而环视整个屋内,有些不解。
看她认真探究的样子,轩辕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是醋坛子打碎的声音。”
易凌瑶瞪他道:“要不是她对我师父居心叵测,我才懒得与她斗嘴,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而已,我怎么会吃她的醋!”
轩辕睿握住她的皓腕,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入怀中,垂首吻了吻她的鬓侧,柔声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不喝徐芙做的汤便是。”
“你以前喝过?”她抬起螓首,不依不饶。
“以前?”轩辕睿苦笑,“以前送来的不都被你喝了么?一盅汤而已,你如今怎么如此在意?”
“因为如今的情况跟以往不同。”她侧首看着他,极是认真。
他微愕,“有何不同?”
易凌瑶双手环上他的颈,凝着他道:“以前你只是轩辕睿,而如今,你还是夜晟音,轩辕睿是陵奚国万人敬仰的王爷,而夜晟音仅仅是凌瑶一人的师父,是凌瑶唯一爱着的人,所以,凌瑶很在意。”
轩辕睿这才明白,自从袒露了身份,易凌瑶仍是不愿唤他的名字,也极少叫他王爷,而是一直固执的唤他‘师父’。原来,‘师父’二字对她来讲不是敬畏,而是唯一。
唯一的人,唯一的爱。
心中蓦然一恸,差点被她勾下泪来。
牵着她至书案后的宽椅上同坐,轩辕睿继续打开方才未阅完的纸笺,转眸看向易凌瑶道:“这是前几日在祁久龄府上搜出的通敌证据,你是瑾灵人,看看这些字可还都认的?”
易凌瑶脸色微变,在纸笺上来回看了几遍,才道:“认得。”
这些字她岂止是认得,而是本身就出自她之手,当时为了将陷害的戏码演的逼真,她亲自以瑾灵文字撰写了这封信笺,然后派人潜入祁府,藏到了祁久龄书房的暗格里,就能着在祁久龄官府内东窗事发,这封信就会是最好的指证,也足以让祁久龄百口莫辩。
“有没有觉的哪里不妥?”
易凌瑶怔怔的看着那些文字,心底莫名的升起不安。
“凌瑶,怎么了?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轩辕睿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纸笺,还以为这些文字让她又想起了十年前的灭门之祸,心中亦觉愧疚,遂将它们都折上,压到了书卷的最底层,“既然见到瑾灵的文字能让你想起故人,那我们便不看了。”
易凌瑶稳了心神,随手拿过一册书卷,刻意转移话题道:“这个是什么?”
轩辕睿顺了她的目光看去,语带赞赏道:“这个是今年科考探花展狄的策论,行文如流水,用词亦不偏不倚,有些事情虽不言名,却能恰到好处的针砭时弊,连父皇看过后都赞不绝口,一介书生能对朝政看的如此透彻,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易凌瑶接口道:“为何要等到将来呢,现在中书省不正是有一个职位空着吗,既然师父认可他的能力,就应该尽快对这样的栋梁之才加以重用,一来他会始终记得皇恩浩荡,肯定愿意多为朝廷效力;二来他刚刚在朝廷崭露头角,肯定会有很多权臣想要拉拢,若是他不小心入了歧途,对朝廷社稷可不利啊;这是一匹千里马,需要一位智者伯乐来为他引路,不是吗?”
轩辕睿思忖了片刻道:“你说的有理,但兹事体大,中书令是朝廷二品大元,他现在仅是小小的修编,恐难当重任啊。”
易凌瑶蹙眉,“不试怎么知道他能不能担此重任呢,以往的中书令都是柳相的门生,师父就不担心柳党的势力进一步扩大,威胁江山社稷么?况且皇上这一次让您推荐中书令的人选,这其中的深意您还不明白吗?所谓任人唯贤,我想,这一点师父心里一定有数。”
昨日,景德帝密诏他入宫,将中书令的人选交由他定,那时他便知道,父皇不希望中书省之权再次落入柳逐渊手中,可是,贸然启用那个刚刚入朝为官不久的展狄,朝野上下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那柳相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轩辕睿不再言语,容色微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凌瑶似乎对柳逐渊很是了解?”
易凌瑶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我……我又不认识那个柳逐渊,他的势力之大,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他掩了眸中的疑惑,伸臂将她搂在怀中,宠溺道:“好了,不谈这个了,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到时候宫里会大摆宴席,你随我一起进宫,顺便去向母后请个安,她老是挂念你呢?”
易凌瑶垂下眸,极是委屈,“我……我不敢去?”
只要一踏进章华宫,贤妃娘娘总是拉着她唠叨一天,话题一直都离不开她的肚子,贤妃想孙子想的心切,但孩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生出来的,这真真是为难死她这个媳妇了。
轩辕睿愣了片刻亦是明白过来,畅快的笑道:“我当是因为什么,那老太婆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就把你吓成这样?”
她的头垂的极低,不满的喃喃自语道:“这也不能怪我啊。”
轩辕睿低笑着靠在她的颈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如雪的肌肤,带着魅惑的嗓音轻响,“都怪我疏忽了,今日便补偿你,如何?”
还没等她回应,整个身子已被轩辕睿打横抱起,径直向内室走去。
“现在是白天。”易凌瑶惊呼着提醒。
“白天又如何,这书房除了你我,谁还能进来。”
脊背触到软榻,她的颊如同醉了酒般,直接红到了雪颈,满头的青丝散开,如锻般铺在枕上,双腿微屈,胸前随着呼吸起伏,小女儿态尽显。
轩辕睿笑着凝了她片刻,喉中溢出一声低吟,再不愿等,欺身压了上去。
残雪已融,暖阳当空,原本冷冽的风也减了气势,天空偶见飞鸟翩跹而过,唤醒了寂静的苍穹。一门之隔的内室温暖如春,檀木桌上的香炉燃的正旺,袅袅白烟升腾盘旋,轻扬若舞,氤氲着一室的暧昧,月白色的床幔轻荡,鸳鸯交颈,倾尽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