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到冥蛇的手下个个都是追踪的高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绕开了宽阔的官道,策马行入灌木丛生的小道,道路两旁树高枝密,月影斑驳的洒下,却照不明晦暗的道路。马蹄不歇,扬起尘土阵阵,灌木丛中间或传来野禽被惊飞的低鸣。
策马奔驰了许久,天空依稀泛白,两人的面上皆有了些许倦色,完全没有留意林中的异动以及越来越浓郁的香气。蓦然间,顾逸风骑乘的马突然跪倒,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摔出一丈远,一张大网当头罩下,他费力挣扎,却使不上任何内力,心中大叫不妙。
“顾疯子!”易凌瑶下意识的大喊出声,及时勒马翻身而下,举剑欲破顾逸风身上的束缚,手却止不住的颤抖,根本就使不上力。
易凌瑶理了理思绪,原本以为,这空气中的香气是夜间昙花绽放所致,却忽略了这是有人早已设下的埋伏,两人一心急着赶路,一夜未歇,早已身心疲惫,不免放松警惕,以至忽略了身边的危险,真是不该!!
“易丫头,别管我,你赶紧走!”顾逸风紧蹙起眉,忍着痛冲她喊道。
“不行!我绝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易凌瑶苍白着脸朝他低吼,费力的再次将剑提起。
高耸的枝桠发出巨大的晃动,从上跳下十数名黑衣人,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黑衣人向前一步道:“原来密报上所说的奸细竟然是你们两个。”
“这位大哥,我想你们是认错人了,我和舍妹只是普通百姓,从此处路过而已,根本不懂你们口中的奸细是何意。”顾逸风企图解释,却徒劳无功。
“哼,少废话,大半夜的不走官道,偏偏走这漆黑无人的小道,身上还带着剑,普通百姓?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我看你们就是刺探我方军情的奸细,还好国师英明,命我等在此设伏,没想到还真的抓到了你们,来人,带回去细审!”
“是。”
数把冷剑架在脖颈之上,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是反抗不得。易凌瑶极是懊恼,凭两个人的武功,若是能早起意识到危险,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此时的景状,若是硬拼,恐怕当场就会身首异处,既然落了下风,只能束手就擒,等待转圜的机会。
牢狱设在低下,阴寒凄冷,浓重的霉气阵阵扑鼻而来,斑驳的石墙上挂着各色刑具,惹的人心底浸寒,暗褐色的血迹蜿蜒在地上也无人清扫,狱卒将饮尽的酒坛随意的丢在地上,一片狼藉。
“顾疯子,你还好吗?”易凌瑶看着他腿上插着一把匕首,心疼的开口问道。
方才那狱卒不问青红皂白,一进来就只是严刑逼供,顾逸风为了保她,故意将那人激怒,身上的外袍被扯落,雪白的中衣因为挨了鞭刑,凌乱的布满了条条血痕,触目惊心。
顾逸风甩了甩额前凌乱的黑发,朝着她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意,极力的想稳住气息,“放心吧,我命大,死不了。”
易凌瑶尽力靠近他,压低声音道:“顾疯子,你听我说,现在我们身上的软骨散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一会我催动赤霄心法震开绳索,助你先逃,凭你的武功,抢一匹快马离开这里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顾逸风眼神一沉,生气的反问道,“然后呢,你被强行聚拢的内力反噬,一个人留在这,任他们折磨欺凌,你觉得我会答应?”
易凌瑶满心愧疚,“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寻师父,也不会将你连累至此,这是我欠你的!”
顾逸风眸底生寒,怒意明显,“易凌瑶,你给我听着,若你敢如此做,我顾逸风今后就与你形同陌路。”
“可是——”
“没有可是!”
两人争执不下之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对视一眼,禁了声不再言语。
“国师,这就是属下前日抓到的两名奸细。”随着铁链的响动,破旧的牢门‘吱’的开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
顾逸风抬眸,不禁蹙起眉打量,眼前之人浓眉、方鼻,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嘴角噙着一抹狠戾而诡异的笑,定然不是善类。
他走到顾逸风身边,上下打量片刻,看到他额上的伤口时眸色一沉,竟有些惋惜道:“这么俊的人,竟被你们伤成这样!”
背后的狱卒慌忙跪下,叩首道“国师恕罪,小的认为这奸细若不给他们吃点苦头,他们是不会说出真话的,所以——”
“问出什么了吗?”国师沉了声,但目光仍肆无忌惮的在顾逸风脸上逡巡。
顾逸风只觉一阵恶寒从脚底直窜头顶,嘴角挑起一抹微讽。
“回国师,从两人的衣着看,确实是陵奚国的人,但是这两个人什么都不肯说,国师您看该如何处置?”
“现在正值两军交战之际,他们又落在了我们手中,是不是奸细都不重要,反正他们也不会活着见到陵奚国的那位睿王爷”,他拂了拂衣袖,斜着眸看了眼易凌瑶,“这女人赏给你们了,充足军妓也好,卖为奴隶也罢,死生不计,都随你们!”
那人看着易凌瑶,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像得到了莫大的恩典般,搓着手奴颜卑膝道:“谢国师赏赐,小人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女人了,嘿嘿……”
“无耻之徒!要杀要剐冲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顾逸风怒目圆睁,额上的青筋隐约可见,一口带血的唾沫猝然喷在国师脸上,狱卒脸色大变,举起手中的鞭子便要落下,却被国师挥手止住。
国师从袖中掏出巾帕,仔细的擦掉脸上的脏物,“这样长的俊又性子烈的男人,我喜欢,你刚才骂我无耻,我今晚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无耻,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取悦本国师才能少吃些苦头。”
语落,便闻得身后“砰”一声巨响,一个士兵从几丈之外飞到地牢门前,身体扭曲的躺在地上,脸色惨败,目光极是恐惧的看向数丈之外缓缓走来的黑袍男子。
众人皆惊诧的将目光移向那抹黑影,他缓缓的进入牢内,黑色的衣,黑色的发,宛如地狱里走出的修罗,那张脸精致的没有一点瑕疵,五官完美若雕刻,只是眸子似覆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周身的杀气凛冽而危险,让人不敢近身,却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睛。
易凌瑶亦是愣住,如霹雳在头顶炸开,头脑刹那间空白。
这么完美的一张颜,这么俊逸若仙的身姿,那是……
“轩辕熙!”她脱口而出,却惊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张脸,那个人,明明是本该在深宫里煮茶参佛的人,明明是白衣若仙不问红尘的人,怎么可能来这里,可是普天之下,能拥有这般倾世容颜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怔怔的侧头看向顾逸风,似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而顾逸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肃然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久久未发一语。
黑袍男子缓步走到那名仍蜷缩在地上的士兵身边,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脖颈,而后,慢慢收紧,像在对待一个玩物,他的唇轻启,悠然道:“你,很像我上个月凌迟过的一个人呢。”
那人早已吓的面无血色,听到黑袍男子宛如咒语般的话,浑身吓的抖如筛糠,口不择言道:“国……国师大人……救……救我……”话未尽,那人的头颅便毫无预兆的飞了出去,惊恐之极的目向外凸着,温热的血喷了一地猩红,圆滚滚的头颅带着血污被扔到国师脚下。
“无咎,这是给你的见面礼。”黑袍男子侧首瞥向国师,眸中讥讽之色明显。
国师一怔,随即厌恶的踢开脚下狰狞的头颅,向前走了两步,盯着面前的黑袍男子,半信半疑道:“你……你是数年前落在我手中的那个少年?”
黑袍男子轻轻的擦拭着方才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慵懒的凝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绝美俊逸的脸上丝毫没有因杀人而有所波澜,“无咎,五年前,辰楼围剿澜峪阁之战,让你成了落网之鱼,没想到你还能咸鱼翻身,从当年的澜峪阁长老摇身一变,成了瑾灵国国师,佩服,佩服呀!”
“哼,提起五年前我到想起来了,当年你中了我的软骨散,被我所擒带到澜峪阁献给阁主,我万万没想到一个中了毒的人还能从阁主的密室中逃走,三日后,辰楼楼主亲至,血洗了澜峪阁,我装死才逃过一劫,如今看来,那场血战定时因你而起。”
那场灭门之祸,现在想想仍觉得惊心,那一日的黄昏,夜晟音带了百余名属下至澜峪阁,一语未言,以最残忍的手段血洗了整个澜峪阁,尸首遍地,所有的阁楼以及万千金珠全部被付之一炬,从此澜峪阁从江湖上消失,无咎当年还想不通,夜晟音蓦然来此大开杀戒,不为财,不为利,攻下了澜峪阁又什么都没有带走,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差点受辱的少年!
无咎心里升起一阵恶寒,重又捡起数年前的恨意,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