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仍有更新。〇四六
“小主,刚刚眠月居那位来了。”柔嫔刚刚回到西暖阁,沅芷就过来回话。
柔嫔颜色娇俏的唇角一卷,带着几分讥讽。
沅芷素来极会看人脸色,又接口道:“奴婢对她说小主去了栖鸾殿。温小主听后神色倒是没那么紧张,只是说辛苦小主为她跑这一趟。还送了两匹新得的缎子。奴婢已经登记入库了。”
柔嫔满意的点点头,悠悠开口道:“那缎子你且收着,但凡哪个宫里传了什么消息送去作贺礼便是了。”
沅芷了然,便留了几个小丫鬟帮柔嫔捶捶腿,自己则打了帘子走了出去。
柔嫔心下一呻,这温萌看着也不像个没心机的,此番遇到子嗣大事居然蠢到如此地步。竟来央求自己去长姐那里说好话。且不说她温家如今已然和苏家结姻,单从皇嗣的问题上来看,惠贵妃也是断不会将君澈送回眠月居的。
当初她见温萌却也可怜,本不欲落井下石,然而今日皇上的一句话,让她心中也翻起了不小的浪花。更何况长姐意欲借自己之口道出处置温萌的想法,她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与姚家作对的仇家之女得罪自己在宫中的依仗呢。
想到依仗,姚芊萦唇边不由得荡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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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赵景珩将手中的奏章徒然合上,扔到左边的那叠已然堆得不低的奏章中。赵景珩看着堆在左右两侧高度相差无几的奏章,心中已然了然,薄唇也跟着微微扯向一边。
赵景珩一边思索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指一下下的笃着案几,修长的手指因为冰冷有些微微泛白。秦正德见此情形只得缄口,将嘴边那句劝慰皇上休息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用眼神示意小泽子在皇上的案几前再添个小炉。
而此时的赵景珩连一丝凉意也未觉得,双目微微眯起,眉头微蹙。前几日一众言官齐齐上书弹劾户部侍郎张謇,乍看起来与苏家姚家分别掌管的兵部吏部并无关系,然而,京中之人又有谁不知那张謇正是姚廷玉的门生。苏温两家率先发难想来是想要试探自己的态度,赵景珩如何不知。赵景珩只是将弹劾张謇的奏章统统压下,更是无意中将此事透与外臣知道。
姚廷玉到底是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狐狸,不过两天时间,便寻了不少言官纷纷上书,直指苏蟠家舅家表弟侵占他人私宅。一时间却也和弹劾张謇的人数不相上下。这姚廷玉不过是想要通过赵景珩对这两件事的处理态度揣度圣意,如若皇上想息事宁人,那么张謇自然能够安然无事。如若赵景珩想要彻查这两件事,他也不能平白便宜了苏蟠和温景升。
赵景珩已然不是当初初登大宝的无畏少年,他比那时更懂权术。他差人传了萧大学士来拟旨。
赵景珩的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就让温景升彻查张謇贪受银两之事,而苏蟠的表弟,就交给姚廷玉最得意的门生吧。相信这几人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皇权早就该集中了,如今唐若荪归朝,苏姚二人除非联合,否则都难以动摇国之根本,所以此时无论是谁,他赵景珩都乐于去削弱。如果没被权欲熏了心,及时交出权柄,皇上也想要给自己曾经的肱股之臣一个安乐的晚年。丽贵妃、惠贵妃的日子自然也会好过几分。
这时,瑞芬姑姑捧着刚刚泡好的茶水从内殿走了出来,低下身在赵景珩身侧耳语了一句。赵景珩神色未见波动,只是微微颔首。瑞芬将茶盏放在了赵景珩手旁,便转身走出正殿。
赵景珩喝了两口茶,便阖上双目,眉间带着几分倦怠。
“奴才伺候皇上歇着吧。”秦正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近来前朝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赵景珩摇摇头,“你们且下去吧。这里有瑞芬就够了。”说罢,便起身回了寝殿。
寝殿内的一众宫女早已被打发出去,只有一位身着暗紫色宫装的姑姑在整理床铺。那姑姑听到脚步声,连忙福下身子见礼,“奴婢瑞英见过皇上。”
“起来吧。”
“是。”瑞英神色素来淡淡的,“上次皇上吩咐奴婢盯着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果然如皇上所料,惠贵妃娘娘已经打算动手了。”
赵景珩并未有神色变化,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声音由于疲惫有些低沉,“嗯,再等等看。朕会知会瑞芬,你若有事亦可与她细说,由她带口信给朕也好过你时常在乾元宫出现惹人猜忌。这些年你一直领着教引嬷嬷的差事确是委屈你了。”
如果姚廷玉和苏蟠都愿意退一步,交出手中的权柄,那么他也想要后宫平静,毕竟温萌为他诞下了皇长子。
瑞英帮赵景珩换下常服,“为皇上当差是奴婢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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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月看见张顺抄着走快步走回院子,削瘦的身子有些佝偻,心下不由一叹,吩咐素玉道:“回头你提点银丝炭到张公公房里,如今天气凉了,他年纪大了经不住冻。”
“近来内务府似得了吩咐一般,给我们的份例东西一应是最好最多的。今年冬天不比去年冷,银丝炭却比去年多了不少,还有不少剩余。”素玉翻看了下手中的簿子回道。
程熙月看了素玉的表现,不由得赞叹,“这一年多,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素玉虽然面色有些腼腆的一红,但是更多的是欣喜。
程熙月见她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一年来,自己虽然银钱多用来打点宫人,但是赏赐却存下了不少。眼下便是新年,出了正月程熙年便要迎娶沈家二小姐,这贺礼自是要提前备好的。程熙月从素玉手中拿过册子,细细翻看起来。登记在册的物什自然都是极好的,但是贵虽有了,却毫无心意。
“小主,段太医来了。”采蓝打了帘子引着段蕴安走了进来。这些日子段蕴安气色已然不似前段时间那般憔悴,人也壮实了几分。
“微臣见过全嫔小主。”
段蕴安诊了脉,才开口道:“小主此胎已经坐稳,不必过于担忧,平日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也有益于生产。”
“太医如此说本嫔也就放心了。”程熙月照例吩咐素冰奉茶。
这时忽然窗根底下传来了一阵子嘈杂。程熙月不由得蹙起了眉毛,自从自己有孕以来这怡和堂一直井井有条不说,当差的人更是不敢有半分马虎,如今竟然在自己的窗外就嚼起了舌根。
采蓝见程熙月的脸色难看,连忙打了帘子出去,正好撞见燕儿正在跟一个脸生的宫女说话。那个宫女看身量不过也与燕儿同龄,想来是一同入宫的。
那宫女一见采蓝面色不佳,连忙匆匆而去。
过了片刻,采蓝便带着燕儿走了进来。
燕儿虽然不及走了的鹊儿伶俐,但是脸色却还能够看得出来。她连忙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着头认错,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小主,奴婢知错了。”
“你可知小主如今是双身子,还敢与其他宫里当差的宫女来往,一旦是个心术不正的,危及龙嗣又岂是你我可以担当的?!”采蓝平日里便看管燕儿和几个粗使宫女的扫洒工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更是觉得面上无光,一张粉面早已涨得通红。
“奴婢知错了,还望小主饶恕奴婢。”燕儿听了采蓝的话身子也跟着微微发抖。
程熙月见燕儿此番情形,不由得有些疑惑,燕儿虽然不甚伶俐,但是素来做事稳妥,更不会做出今日这般轻浮之事,恐怕另有隐情也未可知。程熙月倒也不似开始那般生气,只是开口问道:“今日究竟所为何事?”
燕儿嗫嚅了一会,才小声回道:“抱绿不会危及龙嗣的,棠梨宫出了事,听说打死了一众的太监宫女。抱绿就在冉桐苑当值,也跟着吓坏了便来寻我说会话。”
棠梨宫?!程熙月心下一紧,云淑华正是住在棠梨宫的渡悦阁。想到这,程熙月的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顾不得其他,连忙问道:“她可说是哪家小主出了事?!”
“听说……听说是秋水居的傅小主。”燕儿见程熙月的神色,也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
程熙月面色稍霁,却也无法开颜,虽然不是云淑华,但是傅雨湘她也颇为喜欢。不仅如此,既然打死了一众的太监宫女,想来事情也绝不简单,难保不会牵扯到渡悦阁。程熙月深深地呼了口气,才道:“你别怕,抱绿还说了什么,你都细细说来听听。”
屋内的人见程熙月如此在意此事,都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段蕴安更是连正在整理的药枕都摔到了地上。
燕儿想了一会才道:“只是听说出事的秋水居被围得水泄不通,只留了两个贴身的大宫女伺候傅小主,剩下一院子的太监宫女都被赐死了。”
恐怕知情人只剩下傅雨湘和那两个贴身的宫女了。棠梨宫其他的小主或多或少应该能听到些风声,程熙月沉吟了一会,才正色道:“你且下去,此事不要再提,只此一次,如若再犯,绝不轻饶。”
燕儿连忙谢恩退下。段蕴安此时也拎着药箱向程熙月辞行,他离去的脚步凌乱不稳,想来听到死了一宫的宫人,想来也有些心有余悸。
程熙月始终心下不安,“素玉,你去揽月阁,将此事告知纯贵嫔。素冰,你去渡悦阁,代本嫔问云淑华安好。采蓝,请张公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