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阿香,怎么啦?爹爹在这,我马上过来,你在哪?”
“管家,管家大人,您行行好,放我过去。”
管家陈有财早就让人守着院门,见有人闯进来那些仆人自是拦着不放。一股鱼腥腐臭味扑面而来,陈有财见来的是平日里来送鱼的秦家老头更是心中厌恶,掩着鼻子,挥挥袖子示意下人赶他出去。
“秦老头,这可不是你家那破船,什么人都可以进。这是陈府内宅,外人不得入内。滚!”
“可是我刚刚分明听到我家阿香在叫喊,她在里面,她在里面。”
秦老头赖在地上,手抓住灌木枝条不放。
“是么?我怎么没听到。你们有听到么?”
“没有。”“没有。”“没有。”
“你看,我们都没听到。应该是你人老耳聋听错了。我也不怪你这次冒失,这就走吧。”
“不是……管家大人,我家阿香刚刚去厨房送完鱼结钱,定是在那边的。”
“厨房在前面,怎么会跑到这后院来。定是你听错了。走走走。”
秦老头一阵乱踢让几个仆人近不了身,闻声而来的宾客和下人又多了几个。
“好好好,不要闹。今日是大喜之日,像什么话。”陈有财眼见要闹大,只好说道:“这样吧,为了让你心安,我叫人把厨师唤过来核实一下。”
“好好好,那有劳管家大人了。”万一他们迟迟拖延怎么办,秦老汉一想,说道:“要不还是老汉自己去叫吧。老汉干惯了跑腿的活,这腿闲的慌。”
秦老汉看了一眼院子深处,也没管陈有财他们怎么答,急急忙忙地跑去厨房,。
“等下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没有发生过。记住了吗?”陈有财语气严厉,逐一用眼神审视每个人的想法,直到每个下人都坚定地点了头,又道:“明天到账房上各领一两银子。”
“多谢管家!小的们明白。”
不多时,秦老汉拉了个人来,肚子滚圆,像枚梭子。
秦老汉汉道:“管家大人,他说了,他刚刚还见过我家阿香。”
“是这样么?”管家看着胖子,使了个严厉的眼神。
那厨师被老汉拉着跑的满头大汗,本来就不明所以,见是一贯威严如老虎一般的管家在问自己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此时一个如刀般的眼神飞砍而来,扑通一声竟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饶道:“管家大人,饶命啊!我错了!我不该总是以鱼不新鲜或者鱼不够大等等为由克扣他们的银钱。我错了,我实在是不知他是您家亲戚啊。要是我知道了,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啊。”
那厨师人虽胖,反应倒快,跪下后稀里哗啦一阵认错,还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丢人现眼!我说过他是我家亲戚么。没脑子!我是在问你刚才是否见过他家阿香?”陈有财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厨师见管家没有追究他昧钱的事,有些愕然地道:“见过。她拿了钱已经回去了。”
“听到没?已经回去了。”
“不可能,说好让我等一等,要一起回的。还有,刚刚我明明听到她的声音了,就在里面。”
“那你是说我在骗你啰。”
“不是不是。不过,他骗我们的钱……”
陈有财见秦老汉胡搅蛮缠,东拉西扯,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他扣你的钱加倍还你,他自有家法处置。还不走?不要怪我翻脸,这可是陈家!”
陈有财说着掏出一点碎银让人塞给他,就作势让他们赶他出去,再也顾不上一时脸面,生怕再闹下去场面更为难堪。
正在这时,院子深处一声惊锐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叫骂声,争吵声,哭声。
“你个负心汗,亏我还坐在那里苦苦等你,原来你在这里风流快活。”
“夫人,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你个土老帽,放着我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小姐不要,竟然在这里偷食。还是个乡野女子,气死我了。”
“夫人,夫人,那是老爷,别踢伤了自己的脚。”
“气死我了。你个狐狸精,一身腥臊味,下贱,**。”
“呀,不要打我。我不是,我不是。”
“小丫头片子,人没长好,就学会勾人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勾人。”
“我让你勾人!我让你勾人!”
“夫人,夫人,小心,小心,别弄坏了衣裳。”
听到这边如此热闹,闻声而来的宾客和下人也多了起来。陈有财连忙吩咐一众仆人用人墙拦住,不让他们再进一步。
秦老汉见状一鼓噪,众人借着酒劲起哄要往里冲。秦老汉瞅个空档,略一使劲,冲开了几个拦他的仆人,闯了进去。
“拦住他。”陈有财连忙喝道。
一干仆从平日干活办事多想着偷奸耍滑,那里比得过常年干活的人,只能远远跑在后面追赶,一边严厉地叫喊着威胁想让他停下。
顾此失彼,又跑过去几人,陈有财当机立断,下令缩短防线并往后移,终于堵住了一干凑热闹的宾客,而秦老汉已进了内院。
只见一个穿着红衣吉服的女子就骑在一个蓝布粗服的女子身上拳打脚踢,那蓝衣女子没反抗只一味哭泣着躲闪,脸上已被抓出好几道又长又深的印子。旁边几个丫鬟一边拉着那红衣女子,明里说是劝阻暗中却帮忙对付蓝衣女子。那陈财主躺在一旁,脸上身上都有几个脚印,似醒非醒,正要起身。地上,四下里撒落着一些铜钱。
老汉护女心切,冲上去,一把推开红衣女子,对着几个丫鬟就是一顿怒吼,挨了几下拳脚,倒也把女儿救了出来,紧紧抱在怀中。那蓝衣女子阿香见是自家爹爹来了,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红衣女子被推翻在地,顿时也哭闹起来,声音又高又急,双腿乱蹬着不肯让丫环们扶起来,看这时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红衣女子自然就是陈财主新娶的夫人,田县丞的千金田馨。
原来这陈夫人在椒房里左等右等,这新郎官就是不来,她已派了自己的陪嫁丫鬟两次来请。第一次来请时,管家扶着陈财主说,马上就到,结果陈财主和乡邻们喝高了;第二次来请,管家已经扶着陈财主往田夫人房中赶,也说马上就到,结果陈财主看花眼,屋外野地来了次洞房。陈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等不到新郎官,对自己的丫鬟失望之极。眼看这洞房花烛夜都要空守,想起娘亲和三姑六婆的叮嘱,深怕以后的日子难过,再也顾不得一些忌讳,掀下盖头就找了出来,结果看到自己的新郎官,已和一个臭不可闻的村姑亲热过躺在一起,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是一顿打闹。
陈财主这时已被闹醒,揉揉发疼的脑袋,看着这一幕顿觉心情不痛快,喝道:“哭什么哭!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你,你,你,都是些什么人啊?都跑到我家内院来干嘛?管家,管家,快把他们轰出去。”
出嫁前娘的嘱咐瞬时又涌上陈夫人心头,竟然真有娘说的那种情景发生,新郎官都不知道新娘是谁。那如果不趁着新鲜劲、恩宠正盛时收服男人,估计自己马上会变成挂在大堂上的牌匾,只看不用,日日蒙尘,随即就会被遗忘。陈夫人见陈财主已醒来,立马起身作势站立不稳倒到他怀中,哭道:“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说着,双手捶着陈大财主。
陈有财见自家老爷根本没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回事,只好腆着脸色走上前去,附在陈大财主耳边一阵嘀咕。只见陈财主突然老脸红了一下,眼睛惊愕一瞪,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软玉在怀,轻移几步躲在一旁安慰自己娇妻不已。
原来是自己无意中做下如此荒唐之事,不过做了就做了,好好补偿就是了,转念又回味起刚才的情景,想想刚刚的滋味还是挺特别的。
“老爷,老爷……怎么处理?”管家的问话,让陈财主回过神来,他略一思量,示意管家附耳过来,轻声道:“那个……他们,你来处理。总之,不能让她吃亏,毕竟是我的女人。嗯……就这样吧。我先回屋了。”
说完,陈财主软语哄着正宗的陈夫人拉着回屋不说。
“那个,秦老汉。我家老爷也是无心的。不过事已至此,也是好事。要不这样,你让阿香到府上来做事,每月三两银子……”
听得三两银子一个月,在场的仆人都忍不住惊叹,切切私语一番。
“没规矩。”陈有财只说了这么一句,那语气中的寒冷让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口鼻不敢再议论。
陈有财又对秦老汉笑道:“你们一家往日里打鱼为生,时好时坏,日子过的好不安稳。这船上日晒雨淋的,又有大风大浪,多危险哪。既然事已至此,以后有陈家养着您,给您养老送终。阿香么,这名分估计有点难了。不过让她帮夫人们打打下手,也不用干太多的重活累活。万一有了子嗣啊,一应待遇赏赐还是有的,孩子自有陈家看顾。”
秦老汉冷眼看着他说完,又看看周围一干人的嘴脸,哼了一声扶着女儿走了,连地上的铜钱也不屑去捡。
“您这走了。我让人送送您。我刚刚说的永远有效,您随时可以过来找我,我随时兑现。慢走啊。”
看着秦老汉离去,陈有财板起了脸,他刚刚示意那些个陈夫人的丫鬟也一并留下了,又把刚才嘱咐男仆们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最后又加了句:“如有人乱嚼舌根,传入我耳中,休怪我家法伺候。明白了么?”
“明白!”众人说的整齐。
“去吧。”
闻言,一干人纷纷作鸟兽散,再也不敢留着。
小院里只剩下管家一人。